“这就是公主的诗?听起来倒还挺押韵,不过这逛窑子是什么?恕臣愚钝,思来想去不能参透,还请殿下点拨。”
“都让你多读书了,这种粗浅至极的问题本宫不回答!”云意很不明白,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嘲笑他一回,怎么又让他噎回来,她的心受到重击,需要立时安抚一下胃。
看她气闷,陆晋笑得开,郁结了一夜,到此才算消尽,他只差笑出声来,但到底顾忌她姑娘家面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抬手抹了把脸,正好挡住嚣张恶劣的笑,低头看着她手中莲花茶盏的纹路,憋着笑说:“要不,末将明日向肃王请教请教?”
云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陆晋,本宫对你很失望,你这个人——实在太坏!”
陆晋道:“今儿夜里,公主总算说了句实话。”
她气得胃痛,从桌上雕花食盒挑出一块梅子蜜饯来放进嘴里,一时间满口清甜,气也懒得气了,连嘴角都上扬,原本就是精雕细琢的一张脸,瞬时让这点子小吃点亮,看得人都要跟着她傻笑起来。
陆晋估摸着,这姑娘最勾人的,也就是吃东西的时候。
手有点儿痒,又想摸她毛茸茸后脑勺。
嘴上却在感慨,“还真吃上梅子了……”
青梅吓得缩了缩肩膀,又退后两步。
小丫头这晚上过得,可不是一般的糟心。
云意见他瞪着自己,来了一手小狗护食,把食盒往自己身边挪了挪,“看什么看,反正不给你吃。”
引得他也幼稚起来,“谁稀罕!甜不拉叽的!”说完端起酒坛,这一回喝空一坛酒,脸上却不见红,仍是个清明模样。
云意叹声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呀……”
陆晋不屑,“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云意不服,“谁说我不懂啦,我懂得可多啦,我知道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借酒消愁……”见对方凝神望过来,她便得意得背书似的摇头晃脑,“可是我偏不说,等我说白了你就知道,你那点子苦原算不得什么,还是让它埋在你心里头,苦得你夜夜惆怅才好。”这话语里带着笑,银铃似的一串接一串地响。
南来的雀鸟飞过,三三两两停在山间、岸边,风吹树沙沙响,夜深人静,入耳来,又像是低泣,又像是弦筝。
“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他声线喑哑,沉沉,仿佛就响在耳边。
“越是什么都明白,才越要装出什么都不知的样子。要不怎么说傻瓜好命呢?你还当人真傻呀?装装样子罢了。”
陆晋抬抬眉,视线落在她额角纱布上,忍不住问:“就为这么点事把自己撞成这样?值不值?”
看云意,伤在自己身上,反倒是满脸的无所谓,“我原想着上吊来着,但身边也没个能帮忙望风的丫头,万一没掐好时间,一踢凳子头一歪,上了吊可就拉不回来了。撞头嘛,至少分寸还在自己手里,不至于真一头撞死。”她摸了摸脑袋继续说,“还真疼,药也不好吃,你们家厨子没一个顶用,一碗红枣薏仁汤换了三回,就没一次能入口。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哥哥最是胆小怕事的,我不这么逼他一回,他能答应扯大谎瞒着朝廷?我这也是迫于无奈,菩萨知道了也会原谅我的。大不了回头多上点儿贡品嘛,什么金樽玉液、宫廷点心,摆满九九八十一道,菩萨一定会喜欢我的。”
她说起话来本就是娇娇的,夜里空旷更显得如此,不知不觉,便让人起了遐思。
一股子聪明劲,又有自知之明,开口就是一箩筐好话,难怪今上疼她。
陆晋告诫她,“菩萨不饮酒——”
“哎呀,不小心说错了嘛,菩萨不会跟我计较的。”她歪着头,笑盈盈对住他,比他腹中松醪酒更醉人三分,“不过你这酒,好香啊……”
“尝尝?”他拖长了尾音,就像诱惑傻孩子干坏事。
“不好吧……还有丫鬟看着呢?”
这俩人一道转头,直直看向已经多了大老远的青梅,小丫鬟脑袋都要埋到胸脯里,细声细气说:“殿下渴了,喝口水也无妨。”
“你们家丫头可真聪明,看来王妃娘娘很回调教人嘛。”
陆晋给她倒上半杯,多问一句,“这会儿不怕穿出去坏了名声?”
“没人看见——”
“就不算失节。”陆晋好心给她接出下半句。
“干杯——”她笑嘻嘻像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