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占涛只管捋着胡须看陆晋,有些话不好他来说,只能让儿子出头。陆晋倒也干脆,索性拱手道:“末将有一法,不知……”
陆占涛抬抬手,“但说无妨。”
陆晋便将顾云意那套瞒天过海假装没事的歪办法扯出来说,没想到陆占涛慢悠悠摸胡子倒有点正中下怀的意思,而肃王立即跳出来反对,“不成不成,欺君之罪如何可行?”
话音将落,王妃屋子里的大丫鬟凤仙便急急来报,“蘅芜苑出事了,公主以头触柱,怕是要不好。娘娘差奴婢来请王爷拿个主意……”
肃王的眼泪不带栓,这一下哭喊着“云妹妹,你若去了让哥哥如何是好……”奔了出去。
陆晋回头看了看自己亲爹,头一次觉得阿尔斯楞这狗娘养的说了句实话——顾云意就是个麻烦精。
陆占涛长叹一声,自黄花梨木高脚椅上起身,无奈道:“走吧,去看看——”
就像一阵风,肃王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又奔回来,人扒在门上似乎早没了力气,哭着说:“天这么黑,怎么就没个人给本王带路……”
陆占涛再叹,“是府中疏忽,臣——这就为殿下引路。”
遇上他们顾家的人,总感觉岁月催人老。
三人行至蘅芜苑,王妃素来利落,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大夫、女医都让王府仆役带到府中,也不说瞧的人是谁,但凡看见那一锭白花花元宝就知道,这事必定说不得,一多嘴就要掉脑袋。
陆占涛父子都是外男,很是自觉地站在院中等消息,只有肃王捂着脸不管不顾冲进去,瞧见四柱床上额角染血面色惨白的顾云意,想起这几日所作所为,更是一股脑的伤心悔恨。只差跪在她床前猛抽自己,好在这人还知道是在别人府上,发起疯来不能像在自己家那么大开大合,放眼望去,忠义王府也没人买账。只坐到云意床前,擦着眼泪,抽抽噎噎说:“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炷香功夫没到就成了这副模样?人都已经平安回来,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若去了,三哥还能苟活不成?”
云意偷偷翻个白眼,心想你也就是这会哭,回头见了漂亮美人照样乐呵。面上仍是虚弱,唇色发乌双眼无神——她是真疼啊。
“女儿家名节何其重要,云意在草原颠簸三日,虽说得陆将军相救,但到底男女有别,又无人佐证。这世上人言可畏,哥哥难道不明白?云意哪还有脸回京见父皇母后?倒不如就此死了,也免得他日受人非议,求死不能。”说到此,突然间激动起来,泪流了满脸,颤声道:“还请哥哥看在往日情分,成全了云意吧。就此干干净净地去,云意就算做了鬼,也记着三哥哥大恩。”
真对不住,不逼你入伙,她就只剩一条死路,大不了往后多补偿他就是。
“云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哥哥哪能眼见着你往死路上走。别的不说,五弟若知道了,头一个饶不了我。妹妹别再胡思乱想,当安心养伤才是。父皇母后最疼的就是你,若瞧见妹妹如今模样,定是有锥心之痛,哪里容得旁人多说一句。”
云意闭了闭眼,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缓上些许才开口说:“哥哥说的我都明白,父皇即便知道内情,也定然要帮忙遮掩,只不过这事传到京中,又哪里捂得住悠悠众口?只怕是……就此去了倒也省事,只可惜,连死也死不成……”恨极了,咬牙切齿猛捶胸口,让肃王拉住了,扯来扯去还顺带给了他两记王八拳。
“妹妹放心——”他长舒一口气,总算下了决心,“哥哥赴汤蹈火,也决不让妹妹受苦。”
“好哥哥……”眨眨眼,又是一行泪。
“云妹妹,答应哥哥,傻事千万做不得……”
又是哭,陆晋在外头都听得头疼。
陆占涛皱着眉头,问:“里头究竟如何?”
王妃道:“瞧着满脸是血,怪吓人的。先头大夫已经诊过,伤口不深,上过药养几日便好。”
言下之意是装装样子罢了,死不了。
外头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哭成一对核桃眼的肃王出门来,头一句是冲陆晋说:“将军的法子甚好,本王今夜就上折子,一切听凭父皇做主。”
陆晋差点儿就要对顾云意刮目相看,想来她这点小聪明还有些用处。没成想下一刻就听见丫鬟青梅到廊下同王妃回话,他速来耳力好,听闻是——“殿下说血流得多了,要吃芝麻核桃阿胶糕,配一碗煮得透透的红枣薏仁汤。”
“还说什么了?”
“殿下说奴婢名字好听,生津止渴……”
无论何时何地,她这人,遇上多大事儿,总是忘不了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