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孩子都很用功的,可是有些孩子也是很能“作”的。青春期的孩子本应该如此的,心里没有火花才是最可怕的。”
姑妈讲话像是自言自语,可是若菱知道这是姑妈有意说给她听的。她自然是知道若菱的父母把若菱千里迢迢从北方送到这里来上学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让她教若菱绘画,还不如说让若菱从单相思中解脱出来。可是她的话即使是很直爽的批评也不乏真诚,是不会伤害人的神经细胞的,不似她的父母总是让她无法承受那种关切,这种关切从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种冲突。
若菱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只白鸽从对面的窗台上飞起,挟着一阵风在别家的窗棂上时起时落,它的羽毛早已被雨打湿,谦卑而有倔强的影子消失在楼丛里再也没有出现。这让她想起一路在从北到南的旅程,当火车呼啸而过时,一个个城市,一个个小镇,一个个田园,被遗弃在身后。她感到失落伤感,她为什么与他们只有刹那的缘份呢?何时她才能再见那一个个曾经的驿站,而那时又怎么会是相同的风景呢?
南方小城的温婉美丽并没有真正的感染她,这几日,她的思绪仿佛总是游移在路途的风景中,如烟般翠绿的江南气息仿佛迷蒙了她对北方的记忆。她真的可以忘掉那一切吗?忘掉曾铭刻脑中的容颜。
当若菱走进天朗中学校园时,她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校园实在是太美了,清新翠绿的操场如此开阔,背靠如岱的青山,山下几座小白楼静谧和谐,就连漂浮的云也赶来配这幅单纯悠闲的画卷。真的不愧是一所名校,既清幽又有气派。
若菱发现小城的天空终于晴朗了。她眼里的色彩一一饱满起来。
同桌苏静雅有一张很小的鹅蛋圆脸,有一对葡萄似的小圆眼,细腻如脂的体肤,卡通似的表情和动作,是你总想多看几眼养目。而她也在听课的间隙总是用余光盯着若菱好奇的看。她的目光不空洞,让若菱感到新奇而亲切。
“你的普通话真好听。”这是她对若菱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苏软,像是呓语。若菱微微地笑了笑。她说:“其实我也是南方人,只不过我出生和成长都在北方。”
苏静雅说:“是呀。你们那有许多朝鲜族人吧。”
若菱说:“是的。不过我住在哈尔滨,若在吉林延边地区朝鲜族人会更多。苏静雅无限向往的说,假期旅游她一定要去一趟延边。
前座的男同学悄悄的回过头笑嘻嘻地说:“顺便你再登登长白山,挖两棵人参回来,再看看鸭绿江不就了却了心愿。“原来他也在开小差,在听她们小声说话。他在注意若菱这位陌生的同学的反映。
若菱只是冲他淡雅的一笑。他说:“你真的像我们南方孩子。”
若菱说:“是吧,我的祖籍就是这里,可是我第一次来这。”
他很讨巧的一笑,说,是吗?你知道苏静雅为什么一想到北方就会问你朝鲜族吗?
若菱说,不知道。
他神秘的说,因为她的偶像是韩国的安七旋嘛。
苏静雅说,真讨厌,喜欢安七旋怎么了,他柔中有刚,刚中有柔。
那位男生悄悄的侧过头说:“你说的是我们这里的“安七旋”吧。”苏静雅刚想回语反击,化学老师突然喊前面男生回答问题,弄的他瞠目结舌,化学老师瞪着灯泡式的大眼珠训话到,如果你再搞地下活动,就罚你中午到食堂帮工。
若菱感到化学老师的话很可笑,她碰碰同桌说:“真的有这样的惩罚吗?“苏静雅使劲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很乖巧的盯着黑板上的化学式。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明亮的。放学路上,苏静雅不厌其烦的想向若菱介绍着关于学校的事情,这所学校是由哪些企业家资助的,俱乐部在哪?游泳馆在哪?食堂在哪?哪些老师严厉?哪些老师风趣?哪些老师有桃色新闻?她说出的话在若菱看来就像小鸟在唱歌,真是一只快乐的鸟。
突然她停住了原来唧唧喳喳的歌唱,用不同与刚才的音色喊到:“安七旋”。
若菱下了一跳,什么?安七旋在哪里?她顺着苏静雅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她们和他隔着一条白色的跑道和宽阔的草坪。在若菱的眼里多了一道明净的色彩,他只记得蓝色天空,白色跑道,绿色操场,而他属于明朗的黄色,如偶然滑过的一道亮丽的云。
这个被苏静雅叫做“安七旋”的家伙,本名叫做:“原棋蓝”,一个很特别而又美好的名字,长的眉目清秀,长相的确与安七旋有几分相象。若菱在油画课堂上见到了他。他属于艺术特长生,因此他和若菱同样选学了油画课程。那天他戴着鸭舌帽,独自坐到教室的一角,支起画架,同时也支起了宽阔的双肩,像一个老练的舵手将要到平静的海面上撑船,心里只有航线,目空一切。
那堂课老师的要求是画花卉,若菱画了一幅崖上百合,百合是柔媚而又坚韧的花草,名字更是赋予了它哲理和真知。
若菱好奇原旗蓝会喜欢什么花,他会画什么花?她伸伸脖子望向他的画版,不禁啊的叫了一声。他画的是什么?好恐怖,这幅未完成的作品好像画的是人面桃花。
原旗蓝顺着她的叫声回过头来,眼里泻出一道愤怒的深蓝,他说,为什么没见过你?是学美术的吗?
若菱有些生气他的傲慢,学美术的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她反问。
学美术的人是不应该大惊小怪的。他寸步不让表情竟有几分认真。若菱生气的不再理会他。可是他的话让她想起董眼里的波澜不惊。
过了一会,同学们的画都画好了,到了自由欣赏讲评的时间。若菱留意到他的画前,聚集了很多人驻足观赏。
果然是不同响。画面是一素色女子,独自流泻她的芳华。女子从头到脚各个部位的线条都是由各种花的造型勾勒出来的,而每一朵花都姿神各异,有的温馨,有的冷艳,有的恬淡,有的热辣,好像每一个生命此刻都在蒙昧中刚刚苏醒。若菱是最不喜欢花的人,可是她没有想到,花在他的笔下被幻化成一种风情,另人为之一震的风情,就像偶然瞥见的窗外一抹淡月,短暂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