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若菱总是怀疑春天来得太晚。
她想东京的春天一定很早就来临,也许花还没有开,可是空气中已有花的味道。如烟一般的飘渺的风狂野而妩媚地舞蹈,在一条条孤独的街上。这仿佛是她梦中常常出现的场景。
电子信箱里没有他的讯息。她一如往常的打开,其实她知道那里早就没有他发来的消息了,可是她每天都重复这一系列的动作,她觉得那是她今生唯一的一丝期许和盼望,仿佛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沙小可去日本整整六年了,都说光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可是若菱发现随着时光的流失,她对他的思念却像一棵大树一样在空旷的荒原中坚强地成长起来。
上周末若菱参加了叶倪娜和方子的婚礼。婚礼办得简单朴素,最令人激动的时刻就是放飞鸽子的刹那间,当五百只鸽子展翅飞上蓝天的时候,若菱的心里有一种很悲壮的感觉,因为她明白这一对新婚夫妇放飞鸽子的用意。在客人的欢呼声中,方子深情的演唱了英文歌曲《五百里》,这位当年明朗中学出名的校园歌手的歌声曾经无数次震撼过米若菱的心,如今他的歌声中却增添了更多的沧桑与深情。
曾经桑海难为水。如今他们已经成了地道的旅行家,在人和自然的接触中他们自然比别人更懂得了生命的意义。
若菱看到当年的这位校园才子眼角已有了几道皱纹,虽为新郎,可是头发却有些长而不整,还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浪子样子,一如他桀骜不逊的性格。而他的新娘叶倪娜则默默地注视着他,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演唱,她的眼里好象有晶亮闪烁的东西在涌动。
“倪娜,可别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落泪,你的新郎看到后会难过的。”苏静雅轻轻地拍了拍叶倪娜的肩膀。
若菱也连忙走上前劝说。可是没想到叶倪娜的泪水却再也压抑不住,狂泻而出。她呜咽着对他俩说:“你们知道,此时我是多么的惭愧,因为我对不起方子,因为我,他的生活才变得如此的不安定,我是自私的。”
“不,倪娜。方子是爱你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怨任何人。”米若菱说。
“他本应该去做歌手,我知道那是他的理想,可是为了我,他才放弃了歌唱和我一起做旅行,因为他是不忍我一个人独自长途旅行的,你们知道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其实是不适合他的。”若菱发现叶倪娜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里有一种很坚定的东西在蔓延,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他们的爱情从来就没有被人看好过,就连若菱没想到他们会一直走到今天,直到走进婚姻的圣殿。
方子那时可是学校里名人,不仅是因为他的才气,还因为他那帅气的外表,所以那时可以说是粉丝成群,可是没想到他却和叶倪娜走到了一起,叶倪娜不仅其貌不扬,而且还跛着一只瘸脚。都以为方子不过是因为身边的美女太多,寻求异类女性做伴,不过是寻求个刺激,如同演员换个不同的装束而已,谁曾想这段感情可以一直进行下去。
“真的很感人呀。我这才知道了什么是海枯石烂永结同心了。”回去的路上苏静雅独自发着感慨。“怎么这样的好男人就叫叶倪娜给遇上了。”
“可是,你发现没有,今天叶倪娜好像并不高兴,她的神情好象怪怪的。”若菱说。
“是呀。我也觉得有些反常。你说叶倪娜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方子。”苏静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这发现使她的眼睛变得异常的明亮神秘。
看来人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叶倪娜可是战胜了众多对手,才得到方子的,这其中还包括苏静雅。
若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当然知道苏静雅的意思。作为身有残疾的叶倪娜那时的心里肯定是敏感而骄傲的,她当年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方子,其实也是有一种虚荣心在作怪。
若菱当然知道他们新婚生活的开始就意味着他们新的旅途的开始,叶倪娜好像天生就是为旅行而生的,为了一个遥远的天涯梦想,她付出过很大的代价,她的瘸腿就是见证。有时若菱是不能理解叶倪娜的,可是她能理解她心里的焦渴,这种焦渴曾多次燃烧过若菱的心,叶倪娜虽然付出了代价,可是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她想要的爱人,人生夫复何求呢?可是若菱仿佛从来就没有抓住自己真正想到的东西,她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编织的梦想中的。
咖啡馆里漂浮着齐豫天籁般的声音。《爱情酿的酒》,这是若菱最喜欢的英文歌曲之一,因为若菱觉得它完全把忧伤渗透到空气中,既缠绵宁静,又无愿无悔,如一缕春风洗涤着尘世的喧嚣,这是真正的音乐。她喜欢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首歌的唱片是沙小可送给她的,他说,她是最适合听齐豫的,因为她也有些不识人间烟火。这也许是她听到的沙小可对她的最高的评价。可是这只是单纯的评价而已,她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定沙小可是否爱他。有时她觉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叶倪娜淡淡的水粉色披肩让她的肤色显得格外柔嫩,新婚的女子真的就像是出水芙蓉般的妩媚。若菱发现结了婚的叶倪娜更加有女人味了,包括说话的腔调更奶油味了。说实话,她一直给若菱的印象是比较中性的,很坚毅而又独立,所以说男人是可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唯一的良药。
若菱从小到大的女同学中,也就只有叶倪娜是她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因为她觉得她们共同的特点就是不肤浅,她们俩人的心里路途也都比较坎坷,叶倪娜自不用说,至少若菱认为自己有些叛逆,有些伤感。当然她的叛逆别人也许是察觉不出来的。所以叶倪娜有心事当然首选和若菱商议。
“若菱,我想和方子离婚。”叶倪娜话一出口惊得若菱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以察觉她的微妙的变化,可是怎么可以结婚三天就有离婚的想法呢?她突然想起那晚苏静雅的话。
“倪娜,我想问你,你真的爱他吗?”
叶倪娜沉静了许久,好像有些为难回答若菱的问题。
“那么说,你不爱他啦。”若菱有点咄咄逼人。
“不!”她打断了若菱的话。“我也说不清楚,起初我不懂,那是不是爱情,但是我承认我千方百计得到他,是因为自己自卑的心里,我想报复那些瞧不起我的同学。后来,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真的。”叶倪娜脸颊泛起一大片红云,她对若菱是如此的坦白。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婚呢?”若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