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哑的钟声一遍又一遍,今晚的月色明亮,却抵不过永巷一层又一层的云翳,赵合德走在这天下女子神往而狭长的小巷中,赤足踩在冰冷的石砖上。
是的,她还没来得及穿鞋,陛下每每都要亲吻她的玉足方去上朝,那个昏君!赵合德不禁想起清晨的情形,陛下如往日般亲吻她的玉足,自行起身,却在下一秒整个人直直地压在她的身上。粉色的纱帐沾染血的气息,刘骜特意命人在帐顶装饰的万年之蛤所产的夜明珠,照得他的脸苍白如纸,赵合德的心口突突直跳。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太后便带人汹涌而至,将她赶出了昭仪殿。而后姐姐偷偷派人告诉她,刘骜死在了那张用白玉、黄金、配以翠玉、明珠做成的合欢床上。
赵合德哭笑不得,刘骜啊刘骜,你可真是在用生命证明我的祸水名声。唇寒齿亡,刘骜死了,她也不能活了,这些年她做了什么昭然若揭,与其等着那个老太婆的旨意,不如她自己送上门,至少可以保姐姐周全。
光亮之门沉重关上,黑夜铺开一张无边的网,吞噬天边最后一丝月牙。彼时的长乐宫仿佛乌云在铅黑的苍穹中翻滚,隐约的烛火露出森森白牙。赵合德徐徐穿过长长的走廊,皇太后似乎早预料到她会来,盛装在殿中等待。
“你还是来了”
今夜赵合德一改往日的妖冶,一袭淡黄色的素衣长裙,青丝披散,素面朝天,如初生的婴儿般,不染红尘烟火。她藏起一路的颓然,骄傲地抬眸直视刘骜的母亲,行叩拜大礼:“臣妾参见太后。”
“骜儿死前求哀家饶你一命,你说哀家该不该饶?”皇太后无意让赵合德起身,只是轻揉着太阳穴问。
赵合德嗤笑一声,“太后,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合德这条命,您不是盘算多时了吗?”
皇太后不置可否,“不知哀家问你几个问题可否?”
“洗耳恭听”
“许皇后之事可是你所为?”
“是”
“班婕妤之子可是你所杀?”
“是”
“曹宫女母子可是你所杀?”
“是”
“许美人之子可是你所杀?”
“是”赵合德站起身,美艳的双眸笔直对上皇太后充满怒火的眼睛,巧然一笑,不经意勾起些许眉间的媚意,“太后,不用问了,您所知所不知的一切都是我所为。可是您不能全怨合德一人啊,还有您的宝贝儿子呢。”
“班婕妤之子可是您儿子亲手掐死的。还有您,当今的皇太后,日后的太皇太后,生了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啊。合德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更是为了贪一时云雨之欢死在我手上。”
“太后,您睁眼看看您的长寿宫,连我昭仪殿的一块蓝田玉砖都比不上,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虽没有龙嗣,却专宠永巷二十年,皇上为了我,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愿意杀。您和姐姐虽贵为皇后,却都得不到天子的心,都只能一辈子守着这偌大的宫殿,真是可怜”
皇太后握住拐杖的手青筋凸起,瞬间又释然一笑,“过往只知赵昭仪一张嘴能勾魂,如今看来倒是句句夺命,只可惜,夺的是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