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兰秋之月。
云峰山庄西北方向,一片桂殿兰宫,靠近起伏山峦与碧绿湖水间,一座与亭台相连的楼阁在夕阳斜晖之下,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其间更是热闹非凡,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此七月初一,皇帝萧琮和大臣们一起庆贺承国开国之日。
“陛下,在这举国欢庆之日,您可不能吝啬,再饮一杯可好?”瞧见自己精心安排的舞蹈得到一致好评,白诗云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她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走向萧琮。“容臣妾再敬您一杯!”
萧琮偏头看向沈文馨,一个并不适合热闹场合的女子,从头到尾保持清醒,仿佛真于九天之外降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妹妹。”白诗云与萧琮之间,忽然多了个沈文馨,开席至此,她最多饮了半杯酒。
“姐姐,难道你要拦着我吗?”趁着酒劲儿,白诗云说话有些直白,因她正准备借敬酒‘一不小心’醉倒在萧琮膝头,却被她扰乱好事。
“醉酒伤身,适量即可。”言下之意,白诗云已经喝得不少了,你不嫌丢人,可千万不要使得一国之君也醉酒如你,起身,沈文馨扶住她,续道。
“陛下,你看看姐姐,多扫兴呐!”白诗云根本不甩脸子给沈文馨看,只因她知,无论她装得多么清高、多么出尘,有一点她永远无法领会——撒娇,萧琮喜欢她,莫过于将她如同观世音那般侍奉起来,而人间,有她暖人心肝的白诗云即可。“今儿个可是好日子,多饮两杯又何妨?”
“万事总有个度。”见她挣脱开她的手,笑盈盈扑进萧琮的怀中,沈文馨面无表情坐下。
“小心。”萧琮虚扶她一把,倒真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那古人诗词里如何道来?”微醺,可白诗云识得大体,于他身旁站好,接着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哈哈,你啊!”
“陛下。”推一推他的手臂,白诗云不着痕迹剜一眼沈文馨,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及挑衅之意。
……
角落里,作为随行救护人员的若微一边看着现场版‘争宠’戏码,一边往嘴角扔着瓜子,时不时端起茶盏啄上一口,看似温水,实则米酿甜酒。
“嗞嗞。”摇头,若微感叹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终究遇见对手了,仙女的优势,在于她的不可亵玩焉,踏遍红尘,难寻一二,对于大多数来说,愈是难以得到,更是懂得珍惜,而其弊端,在于她的不接地气,平民百姓乃多数,帝王亦人肉心长,何不愿软玉在怀?相对来说,如果让她选择,若微会做一名‘妖妃’,自古以来红颜多为祸水,下场大同小异,既然如此,何不恣意潇洒一回?
脑子里闪过‘妖妃’二字,若微突然想起一个异常重要的问题,她家王爷……至今无王妃啊,会不会哪天皇帝脑子一抽风给他赐个美女?或许,为了监督他的生活,抑或,顺便控制他的人生?朝嘴里扔了一大把瓜子仁,若微产生危机意识,不在于萧玹,而在于外界环境,如何宣布‘永久产权’,这是个难题!
想着他,不自觉瞄着眼睛看过去。
前几日纳兰洵的事,他冲她莫名发了一通火,若微暂时不打算原谅他,但这与她看美男的行为并不冲突,可不看不知,一看便瞧见了猫腻。
外人眼中,萧玹独自坐在酸枝木镂雕镶理石案几之后,泛着板栗色泽的发丝把其从众人中区分开来,而一身银白衣衫宛如一堵无形之墙,清冷,将他和身后的十三与世隔绝,一站一坐,大臣宫人们已习惯他的独特,表面上享受着帝王的宠爱,却毫无实权,唯有身份而已。
此时此刻,当若微躲在一根柱子下偷瞄,她发现萧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未离杯的手指,绕着杯口,摩擦起来,另一手食指,有节奏般拍打起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他从不饮酒。”她在心里说道,角度问题,若微挪动一点,望了眼四周。
“若微姑娘。”恍如春风之声,在若微耳边响起。
“嗯?”光是听他的称呼,她就知道为何人了,可侧了头,若微怔住,一时间红了脸颊。
她本贴着木柱而立,聚精会神关注着宴会动向,哪知身侧会冒出一个人来,无一丝防备,也无需防备,她顺势转过脸;纳兰洵怕惊吓着她,蹑手蹑脚靠近,轻唤一声,确实未吓着她,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反而惊着他了。由于离得太近,她的嘴唇擦过他的下巴,很轻,极浅,像是他的错觉,可纳兰洵明显感知自己脉动加速,噗通噗通,时刻准备喷薄而出。
眸带迷离波光,眼尾微微上挑,他发现了她不与人知的妩媚。
另一个方向,某人恰好见到承重柱后的情况,她红润的唇,落在他脸上,双眼上抬,似痴情凝望。
“咳咳……咳咳!”呛住,一口气未提上,他猛地咳嗽起来。
咳声一起,刹那,被一太监的惊恐声掩盖。
“有刺客,保护陛下!”
若微回眸,只见宴会瞬间乱了套。
越近萧琮的地方越是混乱,太监嚷着救驾,宫女绊倒在地,大臣奋身扑来,侍卫拔刀而起,果盘打碎,美酒洒地,着浅粉宫服的三等宫女手握匕首指向萧琮,她的眼里充斥着仇恨,匕首前端淬了毒,闪着灰黑的光,宫女离他特别近,仅仅需得两步,她便可将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狗贼之子,受死吧!”宫女大喊一声,身子向前倾。
稳坐不动,萧琮不辨喜怒。
“你……你是刺客?!”站在萧琮身前的白诗云睁大了双眼,眼前的女子不正是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