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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要爱别人,先得学会爱自己,没有了自尊,连人都不是了,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

——锦欢专栏 《女子说》

何晓峰的新公寓在闹市区中心地段,荷里活,香艳的名字。从落地窗望出去,整个CBD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显得纸醉金迷。

锦承穿着黑色蕾丝面料的低胸宽摆小礼裙,手里拿着一瓶用纸袋包好的红酒。锦欢在外形上一向低调,只选了一条藏青色针织紧身通勤款的连衣裙,简洁一字领配金色胸花,倒也显得落落大方。晚上8点半,姐妹俩摁响了门铃。

一进门,只见40平开外的异形客厅,内有黑色羊毛地毯,米色沙发,美式木质茶几。茶几上放着几个形状各异的酒瓶,预示着今天的主题。旁边还有一杯彩虹一样的鸡尾酒,显得活泼动人,是何晓峰闲来无事自己调制的。客厅连着的开放式厨房,装修竟然也用的墙纸和木地板。

“这个厨房主要就是用来烧水。”看到吴氏姐妹惊诧的表情,何晓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锦承心想:这样的高富帅,要是会做饭,那才奇怪了。她笑着把手里一直抱着的红酒递给他,“一个小礼物,正好今天可以打开和大家分享。”

何晓峰接过一看,是最近流行的新酒,他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介绍:这酒每年11月产自法国,三个月内饮用最佳,口感柔顺活泼,带有浓郁的果香和新鲜风味,虽然价格不贵,但产量有限,属于较难找到的一款。锦欢这才明白,姐姐对待何晓峰规格很高。

“这新酒就像你们年轻人,清新、活力十足。”锦承口气像是家长对待孩子。

“可我觉得酒还是沉的好,馥郁香醇,就像您的气质,经过岁月沉淀,更加有韵味。”何晓峰故意讨好,想是要打家长牌。

“没听说过吗,问男人一瓶红酒和一个女人,二选一,怎么选,男人答:那要看两者的年份!”锦欢突然来个段子。

三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来了一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打扮十分热闹,像刚从上东区逛完街回来。锦欢一眼认出那女孩儿就是前两天土豪闹剧的女主角,但对方似乎并不知道锦欢之前见过自己。何晓峰一一介绍:“这是我妹妹何小倩,念国际贸易,刚放寒假,从外地回来。这是她的朋友冯饶,在石油勘探企业做事。”

锦欢这才得着机会仔细打量这女孩子——皮肤洁白细滑,浓眉大眼,嘴唇丰满像是刚剥开的新鲜橙肉,带着一股子香甜味,头发似瀑布流淌至腰间,隐约泛着丝缎一样的光泽。看来念书不过是需要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两位姐姐好!你就是都市快报的吴锦欢?久仰大名!”何小倩热情地跟吴氏姐妹打招呼,有些喜出望外。冯饶也跟着点头示意。他半侧着脸,寸头上配了长出一截的刘海,眼神透过刘海,在两姐妹身上扫来扫去。锦承有些察觉,但仍若无其事地和旁人说笑。

之后又来了几个人,都是何晓峰的老朋友,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个时髦鲜亮,本来不大的公寓顿时变得像小酒吧。何晓峰给每人倒了一杯气泡水,派对正式拉开帷幕。首先是甜白,锦承小酌两杯,嘴里满是香气。再换陈年红酒,她连续饮了三杯,除了脸颊微红,丝毫没有醉意,又催促着何晓峰把那瓶新酒打开。

新酒颜色呈深桃红,“一看就是女士的酒,年轻、芳香四溢。”有人开始要作诗的架势。

锦承不做声,不由自主望了何小倩一眼,对方的脸已经红得像白水灼虾,全无美感。

“那可不一定,各花入各眼。”何晓峰觉得好友太过抒情,手向空中一挥,有不屑的意味,“别多说了,赶紧尝尝,前一阵子想买这款新酒,一直没找到。”

众人欢闹中,转眼酒瓶就要见底。冯饶像是发了酒疯,把茶几上的鸡尾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的云顶!”何晓峰大叫一声,假装埋怨妹妹小倩:“看你男朋友把我的心血都吞了!”

何小倩狠狠瞪了哥哥一眼:“他还不是我男朋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兄妹正斗嘴,冯饶突然站起来急速奔向洗手间。

“我去看看!”锦承算是众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两人撤退,其中一人还不知能否爬起来,品酒只好暂停。大家都散开,有人看碟,有人翻堆在桌上的时尚杂志,有人讨论财经新闻。

锦欢一个人,端着酒杯走向小露台。她喜欢这水晶玻璃杯含蓄的光泽,轻碰时发出的声响,伶俐得,像这寒夜里的冰冷空气,袭入她原本温热的身体。锦欢刚刚还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心着凉!”何晓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锦欢道了谢。

“看,多美的夜景,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你脚下。”他两眼直视着远处,像是在构建人生的宏伟蓝图。而这蓝图跟谁有关呢?锦欢不得而知。

这是个六七平米的方形露台,地上铺着考究的对花仿古砖,栏杆是铁艺镂空花的欧式宫廷风格,角落里种满蔷薇花,血红的花蕾在寒风中似开非开,有种冷峻的美。这样的修饰,明显是出于女人之手。

锦欢打了个寒颤,何晓峰示意她回到屋内。两人正转身,何小倩却跳了出来。

“好啊,原来你们俩在这里说悄悄话!”刚刚的斗嘴并没影响她的心情,她顽皮地朝哥哥眨眼。

“鬼灵精怪的八婆!”何晓峰甜蜜的数落。

小倩下巴往前一伸,又迅速收回胸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晓峰识趣,笑得很宽容,转身离开前朝锦欢笑笑:“你小心,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露台上又只剩下两个女人。整个CBD的繁华夜景,这样的热闹,反而让人心生凄凉。

“锦欢姐,我真是烦死了!”见哥哥一走,小倩就开始抱怨。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烦恼,何小倩年轻漂亮聪明活泼,家境又好,简直无懈可击的形象,没想到一开口就是愁云满天,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

锦欢呵呵一声:“怎么了?追求者太多,不知道选哪一个好?”

“锦欢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她眼里闪着亮光。

“说吧,我听着。”锦欢显得十分温和大度,侧着身子倚在露台的栏杆上,任凭那晶莹的带着玫瑰香气的雾水渗进那带着晓峰气息的黑色外套。每天都在听人诉苦,也不差这一桩,她做足了心理准备。

小倩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只见冯饶已经回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和锦承有说有笑。

“现在有三个男生跟我都比较要好,一个有貌,一个有钱,一个有才,真不知道谁做男朋友比较合适。”

“男人的长相不重要,钱对你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也不是问题,有才气的男孩子一般性情都很难把握。”她其实好奇那天在机场那位,是不是有财的那一个?

“照你这么说,三个都无可取之处。”何小倩十分灰心。

“长时间相处,看谁对你最好?时间是最好的考验。”

小倩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有个同班同学,工作实习时邂逅一个年长的男人,两人情投意合,但一直没提结婚的事。我同学十分苦恼,在他面前哭了好几次,逼婚未遂。”

“你同学多大年纪?”

“二十三,她男朋友都四十多了。”

哈,老牛吃嫩草!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长得不好看?还是太笨”她眼皮一抬,充满不解。

“不,十分艳丽,属于性感夏娃。以前在班里成绩也算中上。”小倩瘪瘪嘴,肩膀一耸。

“年轻漂亮,又有学历,干嘛非要向男人逼婚?”锦欢的眉头皱得更紧。

“她爱他爱得要死,想把他套牢。”

年纪轻轻,满脑子想着怎么套牢男人,等男人飞了,她们便一无所有,真可怕。锦欢起了鸡皮疙瘩:“要爱别人,那也得先学会爱自己。”

何小倩狠狠的朝锦欢眼底望去:“可爱情里面真需要自尊吗?”

“没有自尊,连人都不是了,还有什么资格谈爱情?”对于病入膏肓的人,锦欢总是一剂猛药,起死回生。

有许多读者都佩服她,可谁知道她也有自己的不堪。吃一堑长一智,能到今天的聪明劲儿,自然是栽了不少跟头而学乖的。邵元成便是她的死穴。

她想起何小倩最后的问题:“锦欢姐,你这么理智,有没有不顾一切的爱上过谁呢?”锦欢听见心里有东西碎掉的声音,像防弹玻璃,被子弹射中,强撑着不崩溃,裂纹却吱吱的迅速蔓延开来。她但笑不语。

“锦欢,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好好的。”邵元成曾经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

她感动得快要流出泪来,觉得自己等了二十多年,真命天子终于出现了,老天对她不薄。一切看似都那么完美,可世上哪有完美之事?原来那句话不过是他到处招摇撞骗的台词……她像是从云端跌落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算命先生说真命天子就是在那年春天出现,邵元成出现了,可又一不留神消失了,像是生活中一个巨大的玩笑。有时候她会卑微的想:他怎么不给手机设个密码啊?真该死!她埋怨不太符合计划的命运。原本以为绝对不可能改变的命运,却活生生的,措不及防的狠掴了她一掌,打得她两眼一黑,全没了方向,生活就此脱轨,她希冀在某个点上来个彻底的剧情反转。别人的路是线条,她的路是跳跃式的点。

有好友提议让她去酒吧买醉,顺道这个帅哥一夜情,好好玩玩。 她笑了起来,说不想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好友竖起拇指:“还算没完全糊涂,吴锦欢始终是个聪明人,好好爱自己。”

可夜里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哭,眼泪都让枕头犯了潮气。闭上眼就看到那张脸,依然笑容满面地朝她说着什么,听不清。她吓得惊醒过来,已是一身冷汗。

分管主编抱怨过:“你文章里怎么老是劝人分手?是否看到别人花前月下,心理不平衡?”

“劝分而不分的才是真感情。”

主编无可奈何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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