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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临安一夜听风雨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谁把新桃换旧符……

新年伊始,凉州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能有个好收成。孩子们手里拿着爹娘刚给买的冰糖葫芦,穿新衣戴新帽,嬉闹在大街小巷,口中还背诵着先生才教过的诗文。远方时不时的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辞旧迎新,人们的脸上均洋溢着幸福安乐的笑容。

苏锦月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掀开帘子的一角静静看着外面的世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与外头的欢乐显得格格不入。那日得云陵游所救,堪堪保住了一条性命。醒来后认出彼此,才在神情恍惚的他口中得知自己竟已昏迷五日之久。他说别庄已被焚毁,不留一丝痕迹。他言说自己是来接寄奴归京,却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焦躁不安的按锦月所言搜遍了整个树林及周边村庄都没能发现寄奴的踪影,寄奴变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带着满满的绝望准备归京,云陵游可怜她孤苦伶仃决定带她回府。他经不住锦月的苦苦哀求今日带她来看别庄最后一眼。马车终于停下,锦月自顾自的跳下,瞬间便失了魂。

眼前的别庄已成了废墟,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往日种种皆已成云烟。苏锦月失声痛哭,缓缓跪倒,泪水落在雪地里打出一个一个的小窝。

她还记得丫头们在一起做活,锦年还吵着要新鞋,大娘老爹忙前忙后装点府院,所有人都欣喜的期盼着过年。然而如今……新年终于来了,这里却只剩下刺眼的猩红和悲凉的洁白。

“别哭了。”

云陵游蹲在锦月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若他们泉下有知……应该会欣慰你还活着。”

锦月狠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锦年的鞋子我都还没做……他还说要吃我亲手包的饺子……大娘老爹那么善良,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最后我也没能照顾好小公子……”她说着说着越哭越伤心。

“不怪你。”云陵游语气轻柔,只是想起寄奴眼里却浮上悲伤的神色。

“不会了……不会了……”

苏锦月想起那晚的惨状便觉得如鲠在喉,她随即狠狠握起拳头,坚定哽咽道:“我要给他们报仇……我会给他们报仇!”然而一瞬间又潸然泪下,“可是……我又该怎么办……”

“别想了,你能养好伤,也算我报答了你对阿玉这些日子的照顾。至于真相,便交给我,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查个明白!”

苏锦月转过头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府中上下二十七条人命,寄奴公子下落不明。此仇不报,难以安寝!锦月恳求云将军,为他们做主!”

“我会的。”

云陵游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锦月对着他磕了个头,“苏锦月当牛做马,定会报答将军的恩情!”

锦年,清浅,大娘,老爹,若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锦月,终有一日找出刽子手,为你们报仇!

大渝国

启元四年,京都临安。

四季如春的江南美得像幅泼墨画卷,哪怕北国天寒地冻,这里却处处桃红柳绿,乱花迷眼。前几日才下过几场烟雨,水洗过后的天空蔚蓝澄净,艳阳高照,空气里浮动着雨后青草的醉人芬芳。

临安物宝天华,是天潢贵胄云集之所。城里水路纵横,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皇都荣华贵气。端的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民康物阜,胜景如画。

临安城里等级制度森严,除了正中央的皇宫外,百姓的住所也分三六九等。紧挨着皇宫周围一圈的街道称为天权巷,住的均是王孙子弟;接着一圈便是华安巷,坐落着朝中大小官员的府邸,这两个巷子常人自然是不能轻易接近。

大渝重商尊商,紧挨着华安巷的金台巷便是富豪商人的聚集地。外围便是一些乌衣巷陌,平民百姓云云。

天权巷西有一座碧瓦飞甍,气势恢宏的府邸。大门正中上方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书——镇南将军府。门前几米处立着一块太祖皇帝御赐的汉白玉碑,篆刻四个大字——国之栋梁。

以上种种无一不显示府中主人的傲人地位。

苏锦月待在将军府里一晃已过了四年,当初那个天真懵懂的小丫头已长成了十八年华亭亭玉立的娉婷少女。云陵游因为她曾照顾寄奴的缘故并未亏待她,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凌云阁中做些洒扫的活计。

而锦月初到临安时可惹起了不小的骚动。一则那天是风流倜傥,夺得万千少女放心的京城第一公子,人称玉面将军的云陵游胜利凯旋;再则便是她坐在他的身前与他共乘一骑走遍了京城激起了群愤。不过这些她当时并不知道,她只记得从入了府她可没少挨了欺负。

“苏锦月!你又在偷懒了是不是!”

锦月刚刚修剪完花草,坐在廊下休息便听到了一声娇喝,吓得她立刻弹了起来。

“素兮姐姐,我没有偷懒。”

她回过头,无辜的看着走近她的清丽女子。素兮身着碧色轻纱罗裙,发丝绾了个精致的双螺髻,鬓间戴了朵绢花,斜斜插了支翡翠缠丝玛瑙簪,细长的几缕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动着,更添了几分灵气。

素兮,绿兮,若兮是凌云阁的一等丫鬟,贴身服侍云陵游,只有她们才能踏进凌云阁的大小房间。而像苏锦月这样的二等丫鬟只能洒扫洒扫庭院,修剪修剪花枝,简单说就是在屋外伺候,很难见上云陵游几面。而云陵游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夸张了说简直就像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威风的很,吃穿用度比寻常的大家小姐还要好上几分,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跻身于此

几个丫鬟比小姐还要荣贵的原因不过有二,其一是因为云陵游是将军府的独子受全家人宠,他的一等丫鬟自然不同寻常;二来便是整个将军府受皇帝宠,他的母亲又是当朝皇帝的姑母朝阳公主,父亲又劳苦功高,自己又是常胜将军,总之大宠小宠荣宠无限。

以锦月的话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她也只是暗地里咒骂咒骂罢了。

素兮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锦月,瞧着她日渐姣好的面容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家公子莫名其妙带回来一个野丫头惹的满城风雨就罢了,还把她安排在了凌云阁,要知道凌云阁可是全府最不好接近的去处,想在这里做个三等丫鬟都要挑选半天,能当上她的位置是要使多少手段,收买多少人心。

“没偷懒?让你修剪花圃你做完了吗?”

“恩,”锦月认真点头,“都做完了,不信你看。”

素兮顺着她的手望去,院里的花草果然都已修剪整齐,而且很是美丽。不过她又岂会承认,杏眼一瞪道:

“修完了就去浇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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