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暖阁里,一壶上好的雨后天青茶正煮的汩汩冒着白气。溢了满屋子的清香。
杨玉鸿坐在四出头的乌木太师椅里。
杨爚和时氏分坐于小炕上,中间隔了一张黄花梨木的小桌。
时氏双手交叠在胸前,暗自绞着紫色绣着富贵牡丹的窄袖夹袄。
杨玉鸿自顾低着头,抚着椅子上面的花纹,好似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物件。
杨爚也目光游离着。
气氛真是有些低压。哎。终究是生分了,就算想要缓解这尴尬都无从开口。
杨爚目光再一次从那抹紫色上面扫过。
那紧紧拧着夹袄衣角的纤长白皙的手指已然泛起红色。
他双眼微眯,微抬了眼脸觑了一眼。
依旧白皙精致的脸庞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正低垂着,羽扇似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他心中一动。
又有一丝心痛。
她一直是个骄傲强势的女子。从不自唉自怜的她,如今却是流出了这一副恐慌的模样。
说到底,是他不好。
往事成霜。但愿他放下了包袱还来得及拾起旧日的情分和温馨。
他的目光越发的缠紧了她。
时氏被这陌生熟悉又眼神烫的浑身难受。羽睫颤抖的更是厉害了。双耳也慢慢的染上了胭脂色。
她眼角瞥到身前那煮了沸的茶壶,便想避开那灼热而急匆匆的提脚去提。
也许是被杨爚看的慌了神,竟是忘了用帕子,直接用手去握了那已经烧的通红的长嘴的鹤形鎏金铜壶!
“啊!”时氏的手刚提起就被烫到了手,瞬间便松开了,铜壶跌滚到了地上,滚烫的水即可的溅了出来!
原以为这下子肯定会被烫伤而闭上了双眼的时氏却在下一刻听到一个黯哑的声音,“小心!”
一双有力的手已经环住她的腰身,快速的转了一圈。离开了那地儿。
再一晃神,就被杨爚放在了小炕上。
“有没有被烫到?”
杨爚迅速的蹲下来检查她的双腿。直到细细的看了腿脚俱是无恙又紧忙去抓她的双手来看。纤长的手指如玉削葱,白皙莹润。左手完好如初,右手的中间三指上却有了殷虹的印记!
看的他瞳孔一缩。
他拧了剑眉,抬头去望那双漂亮的凤眸。
那里面隐隐的水光潋滟,面色却有些呆滞。
“阿珍,是不是很疼?”他一边轻轻呼着,一边紧张的看着她。
“别怕!书房里面有獾子油马上的取了来给你涂上,立马就不疼了哈。”
扭头就朝外大声喊了人去取那油来。
几乎立马间就有人给他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铁盒子。他都不曾回头看是谁递过来的,就立马的拧了开来,用手指尖挑了那昏黄色的脂状的油细细的抹在那点点的殷虹色上。他涂的很轻很仔细。还一边轻轻的呼着。
时氏的指尖轻颤。
她咬唇盯着那已染了银霜的黑色发顶。那人急切的模样,疼惜的眼神,温柔的安慰低哄,和如此珍爱的抚摸,好似昨日新婚时的那般光景。
一种失而复得的辛酸和疼痛瞬间袭了上来。本就滟涟的凤眸里水光更胜,盈盈欲出!
察觉到她的颤抖,又赶紧的抬头去看她。那堪堪欲出的晶莹和咬的泛白的朱唇更捏紧了他的心。
她从未流过眼泪!定是疼的狠了吧?!
他总是让她受伤!
杨爚心中一缩。
双臂不由自主的揽住了她的腰身,一个旋身坐在小炕边上也把人稳稳的搂抱在了怀里。
时氏的惊呼被掩在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发香窜到呼吸里,让他浑身一震。他修长而有力的大手有些颤抖抚上了她的青丝。
“阿珍,很快就好了,就不疼了不疼了!”
久违的温柔,久违的昵称,让她拼命忍住的眼泪和情绪一下子便如山洪似的涌了出来。
一阵湿凉从胸前传来,隐带呜咽。杨爚慌忙的想低头去看。却被一双素手紧紧的扯住了衣领。
她把头紧紧的埋在了他的怀里。自顾的低声呜咽哭泣。
杨爚扶了她几次的头都没有把她拉出来,又怕太大力弄伤了她,只得由着她。
听着那低低的呜咽声,好似一根根牛毛似的小针扎在了心间,又痒又疼。
他越发的焦急。
但也无法。只好一边轻轻的拍着她单薄的后背,一边轻轻低语着“阿珍”!
…
杨玉鸿看着那浑然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在屋里就相互搂抱了的一对儿父母,忍不住的扶额摇头。
他轻轻的走了出去,吩咐人看好了门不让任何人打扰之后,慢慢踱着步子向金袖巷走去。
唇角也慢慢的扬了起来。
云销雨霁后,定会满室生香,其乐融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