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宅在青衣巷。上百间的乌青瓦房成回字形分布,由高到低,层层叠叠,房中有院,院中有房,远远的望去,像一座青色的迷宫般。
锦玉居建在了金袖巷。一个在正东,一个在正北,骑着马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他在杨家的别院旁边,建了独属于她的庭院,将来就不必在这吵杂的大院子里过活了!
红鬃烈马刚回了青衣巷,就看见父亲跟前的小厮阿满在那两个巨石麒麟前面打着转儿,好似着急非常的样子。听到马蹄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脸上一松。
几步迎上前去接了缰绳。
‘’大公子你可回来了!“
杨玉鸿利落的翻身下了马,一边往那乌青的大瓦宅里走去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满把马交给了前来的马夫,跑到他身侧回着话。
‘’吴管事家的婆子来了上房。说是得了老爷子的话,要取那紫貂的皮回去做袍子,还要一箱子的红螺炭…‘’
杨玉鸿脚步顿了一下,冷哼一声。
阿满瞧着大公子阴沉的脸色,小声说道,‘’老爷子去了平西府,估摸还要两天才能回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了老爷子的话的?!她堵在门口等着,我只好让小橛子拖着,出门来寻您!”
‘’老太太呢?”口气已经非常不好了!
‘’老太太还,还没有回来…”阿满缩了缩脖子。
杨玉鸿凤眸一眯,‘’还在五鱼坊?!”
阿满无声低头。
他折了折袖子,轻轻拂了拂。
迈上了十九层的大台阶,有两列健壮非常的黑衣侍从站在乌金的雕花大门门外。
看见他,齐声喊道,‘’大公子!”声音洪亮如一,整个杨家大宅都清晰可闻!
他脚下不停,快速的入了屋子。坐进三扇围屏的太师椅里。
阿满也进了屋子立在了一旁。
男子朗清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带着绝对的气势吩咐着。
‘’杨山,你即刻带四人去五鱼坊,把老太太给我‘抬’到这儿来!
杨河另带八人,把二叔二婶也请来!
阿满你和杨江一起带上十五人去把吴管事一家给我抓起来,全部关进煤窖子里,一个也不许落下!
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又是整齐一致的应声。随即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瞅了一旁的阿满,脸上既是兴奋得意,又有几分踟蹰。只见他来回的搓着手,眼睛眨也不眨的问着,‘’大,大公子!是‘全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许落下么?也包括那个人吧?”
他见杨玉鸿的凤眸一眯,赶紧的呵呵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再跟你确认一下,呵呵呵,太好了,我立马就去!”那颠颠的样子就跟要娶媳妇似的。
转过头招呼着杨江就奔出了屋子。
门外就堪堪留下了三个人。
稍许,大院里就有隐隐的吵杂传来。
杨玉鸿眼睛闪了闪,让人沏了两大壶茶来。他刚刚喝上一口,那吵杂的不满的叫骂声已经上了台阶来到了屋外。
二婶那尖细着嗓子,高声的叫着,‘’你们这些个狗奴才竟然这样子对你们的主子,看我不把你们全部送到矿里去,让你们一个个的都累死在那里再也别想回来!啊啊啊啊,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啊啊!”门口处,两个人架在她胳膊下的手忽的一松,她就吧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是本城里一家小餐馆的女儿,也姓杨。自从嫁给二叔从来都以主子自居,背着长房在这大院子里鼻孔朝天的耀武扬威惯了,突然被强壮的侍从从暖和的小炕上硬生生的架着出来,她顿时就气的头顶冒烟,大院子里好些人都在看热闹!她奋力的挣扎了起来,衣衫都扯得乱了,头发也散了,除了把她自己骂的口干舌燥,累的气喘吁吁,愣是没有伤到那些侍从一丝一毫!。
狼狈和气恼冲散了她的理性,一边扶着门揉着双腿,一边接着吼道,‘’你们这些狗东西,狼心狗肺的家伙!是谁给你们吃穿?是谁给你们一家老小的过活的地方?你们竟敢…‘’
‘’自是我给的!不知二婶你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
冷冷的男声夹着冷冽般风暴似的愠怒砸在了她的耳边!也打断了她的话!
她的呼吸都停了两下。
她慢慢抬起头,望着坐在一室的昏暗里的那个气质冷珏的身影,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儿。
大公子现下已经是杨家家主。平时见到他那张冷冽的脸都觉得害怕,染了怒色的眼睛更是利剑般的锋利,更是心肝都颤了起来。
他,他不是在金袖巷给那劳什子的江南闺秀建房子么?往日都待到大半夜,今儿怎么半上午的就回来了?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呵呵大公子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脸上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来,挪着腿想往屋子里去。
一只脚刚刚想跨进门槛,后面便传来了杨家二叔杨焐喊她的声音。
她赶忙缩回了脚,往回看去。
杨焐穿着藏蓝色的对襟小立领福字长褂,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白净的面皮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他很是从容的走在那几个侍卫的前边,丝毫看不出他是被强行带回来的,倒像是带着侍卫出行刚刚归来!
他仿佛没有看见她的一身狼狈和她眼中顿显的委屈。只是轻轻的瞟了她一眼,‘’过来给大公子请个安也要嚎嚎个嗓子么?弄得满院子都知道了,哪里有个夫人的样子?还不赶紧的进去?!”
杨氏还想说什么,看见他眼睛里的流光,又瞧见台子下那些个乌漆漆的脑袋,只好把那些不甘憋了回去,换上一副大度温婉的样子跟着进了屋子。
只是她头发已经半散,衣衫皱的不成样子,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也是那么不尽人意。
杨玉鸿正在那里挥墨写字,头也没抬。
杨焐面上依旧笑的和善。
‘’大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又练起字来?金袖巷那边可是都忙妥了?‘’
杨玉鸿放下笔,看向二人,薄唇轻掀一字一字清晰的说,‘’二叔二婶很是关注我的行踪?‘’
漫不经心的语速说出的话像一个平地乍起的雷,让那两人一僵!
有意关注家主的行踪?这是犯上!不敬!
杨家祖制森严,对家主不敬,以下犯上是要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