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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祭神(求收藏)

细碎的轻雪散漫,渐渐遮掩了暗青色的石墙,亭台楼榭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素纱,那暗沉的朱木,似乎闪烁着这座府邸的悠久岁月。

艾特恩小城的清晨依旧喧闹,只是今天显得有些不同,城民们早早起来,神色或激动、或好奇、或希冀,因为今天是祭神节,也是领主大人家中二少爷的祭神礼。

祭神节对于平民而言毫无意义,但对于贵族而言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节庆,尤其是像领主大人家这种真正的贵族,那更是至关重要。

领主府。

“伯恩,都准备好了吗?”

多雷斯面色平静,双眼盯着手中的书籍,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但从他的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一丝失望,只是作为艾特恩城的领主,他也颇有无奈,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够如何,贵族自有贵族的规则,纵使贵为城主也不可逾越。

伯恩缓缓点头,花白的头发微卷,连眼珠子都显得昏黄,但伯恩可不糊涂,担任领主府主管三十余年,没有一件事他办的不够细致完善,可谓劳苦功高,但面对自己效忠的领主大人,时时刻刻他都保持着应有的恭敬。

“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你辛苦了。”多雷斯捏了捏手中的书籍,神色依旧不变,微微停顿了稍许,这才放下。

伯恩仿佛听见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只当没有听见,反而神色越发恭敬,微微躬身,却是没有开口。

伯恩和多雷斯都很明白,毕竟伯恩从多雷斯祖父一辈就生活在领主府,虽是一名仆人,实则深受领主府重用,对于领主府的大小事物,无不了解。

“看来巴伦是无缘家族神器的恩典,算了,既然他自己不成器,奥特恩家族就当是养个废物,这样也好,免得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要连累他人。”多雷斯的话语带有些许气恼,仿佛被欺骗了感情的女人一般。

“老爷,二少爷还是很懂事的,只可惜没有这个天赋,也没有这个福缘。”伯恩微微苦笑,事实上他很喜欢巴伦这个懂事的孩子,只可惜,神灵没有眷顾他。

轻轻一叹,一切尽在不言中。

壁炉中燃烧着火红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一席深蓝色镶纹服饰的少年依靠在厚厚毛皮铺就的靠椅中,静静地看着手中泛黄的书页。

少年正是巴伦,巴伦?艾特恩,事实上巴伦并不是这个世界之人,至少灵魂不是,说白一点就是灵魂穿越的诡异事件发生在他的身上,从婴孩时他就知道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毕竟在另一个世界,他也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就好比千辛万苦成为了万贯家财的人上人,可当别人说你挂了,然后那些钱财都没用了,那是何等的凄惨,事实比这还要残酷,与亲人永远离别,还来不及说声再见,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所以,巴伦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依旧没有彻底融入,他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以前的一切,可以接受这里的家人、情感,这里的一切,事实却不尽然。

不仅如此,巴伦的特殊性让他无法拥有神器,无法成为修士,更不可能成为神灵眷顾的领主贵族,一个没有任何能力,却有着贵族血统的人,事实上也就是废人。

再加上巴伦从一出生他的母亲就离世,多雷斯更是不喜巴伦,一个废物儿子,自然得不到多雷斯的喜爱,仅有的一点关爱,也被贵族家族的条文所束缚。

巴伦就是个另类,贵族中的另类。

今天是祭神节,祭神礼相当于巴伦的成人礼,可巴伦从来没有契合过任何一件神器,哪怕是最低阶甚至是不入品阶的神器,总之,艾特恩城的城民们还是非常乐意凑这个热闹的,看领主儿子的笑话,无疑是一件不错的谈资。

尽管,他们不敢明面触及领主大人的颜面。

所谓神器,倒不是什么灵器、仙器、神器一类的玩意儿,但又有点相似,说是神器,倒不如说是祭神用的器物来的恰当,但它并不只是普普通通的祭神器物,因为神器拥有着神秘莫测的能力,相传是神灵的眷顾。

神器一般分为一阶到九阶,再加上不入品阶的神器,总共有十个品阶,传说当中还有更高层次的神器,却不是巴伦能够知晓的。

这个世界主要以领主贵族以及修士为主导,至少在九渊大陆是这样的没错,但凡生灵降生,都能够契合某种神器,也多是一些不入品阶的神器,便能够汲取天地之灵,成为修士,随着修士实力的增强,连带着神器也能够晋升品阶。

但领主贵族又有些不同,领主最需要的神器并不是普通的血脉神器,而是领主神器,且领主神器至少都是一阶神器,拥有着强大的领主法则,是成为领主的必要条件,这与修士契合的血脉神器截然不同。

就以多雷斯为例,多雷斯拥有两件神器,一件是血脉神器破云锥,拥有八级修士实力的他,血脉神器破云锥依旧是不入品的神器,连一阶都达不到,而另一件则是领主神器昊山珠,是二阶领主神器,拥有着两项领主法则力量。

昊山珠,二阶领主神器。

一、凡是在领地艾特恩城的属地,领主一脉实力提升两成。

二、凡是在领地艾特恩城的属地,所有粮草作物增产两成。

并且,领主神器天生带有“庇护”的力量,可以庇护领地,避免遭受蛮兽、妖兽的侵袭,这就是领主神器的神奇力量。

血脉神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修炼的容器,强不强还得靠个人的努力和天赋,但领主神器的力量绝对不同凡响,甚至高品阶的领主神器还有用着逆天的伟力,说是神灵的眷顾也不为过。

而且,领主神器多半可以血脉传承,是一个贵族传承的核心,但也有不能够继承的特例,就好比巴伦,他并不能够契合昊山珠,甚至族中还有一些传承下来的领主神器,没有一件能够契合。

但巴伦的哥哥赛轮因却不同,他不仅能够契合昊山珠,甚至还有数件领主神器都能够契合,只不过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件领主神器,赛轮因自然不着急。

按照贵族条例,像赛轮因这样有资格继承领主神器的长子,自然是继承领主之位的不二人选,也就不必挑选领主神器,去外面发展自己的领地。

当然,九渊大陆不缺少抱负远大的人,去尝试自己建立领地,成为家族的开拓者。

巴伦与赛轮因的关系并不算好,也不坏,既然他契合不了血脉神器,无法成为修士,也不能契合领主神器,不能做一名开疆扩土的贵族领主,那么做一名吃喝等死的废物也就成了必然。

巴伦并不觉得做一名废物是何等的耻辱,甚至就这样平平淡淡、每天好吃好喝,空闲时看看书籍,那也是一种享福,至少不必为了衣食住行而劳苦。

至于那些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弑神屠魔,唯我独尊之类的事情,巴伦只能表示呵呵,说实话,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看着一些玄幻类的小说或许还能空想一二,自从成了巴伦,他表示扯淡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祭神节,是他的成人礼,即使巴伦愿意当废物,但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冥冥中自有天意,命运难测。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巴伦纷飞的思绪,巴伦甚至连头也没抬就能够猜到来者是谁。

“既然大家都知道最终的结果,为什么非要举行祭神礼?难道不显得多此一举么?”巴伦是真的没有抬头,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和戏谑,没错,就是戏谑,仿佛待会要出丑的人不是他。

“二少爷,神灵的力量是无法揣测的,或许,在祭神礼中您会得到神灵的恩赐,契合到属于自己的神器,伯恩也衷心祝愿。”来者正是伯恩,即使面对身为废物的巴伦,他也显得恭敬。

“神灵的恩赐?”巴伦似笑非笑,他不信神,即使有神,也不过是力量超凡的人,他不求神,除非神能够让他回到过去,回到地球,但这可能吗?

巴伦还从未听闻过神灵拥有这样的力量。

巴伦没有较真,他很明白,改变一个人的认知观是很难的,尤其是像伯恩这种老人,固执到骨子里的老人,况且巴伦也没有这个想法。

整理了一番穿着,巴伦随同伯恩离开了领主府,前往城中广场的祭神台,在那里,诸多事情已经就绪,只差巴伦以及他那个领主父亲。

微雪飘荡,细小的碎雪落在脸颊上带着丝丝冰凉,领主府中的人皆已到齐,多雷斯踩着沉重的步子入场,除了士兵以及领主府的一众,平民们下跪迎接,高呼“领主大人”,仿佛迎接帝皇一般,事实上身处领地中的领主也即是帝皇。

“开始吧。”多雷斯面色凝重,尽管他可以无视巴伦这个废物儿子,但祭神之事非同小可,他可不敢肆意。

伯恩点了点头,站立在祭神台下的几个台阶,对视着面前伫立的巴伦,缓缓开口:“诸神眷佑,神力则天,安护人族……今艾特恩家族第三百六十六代领主次子巴伦,祭诸神!”

“供礼!”

九名领主府的护卫早已换下兵甲,穿着朴素,分别抱着一只摆满祭神供品的青铜鼎器,横呈在祭神台的三阶石台上,三三位列,尽是一些蛮兽的血肉。

随后,又有九名女仆,端着九件供品,一一摆放在祭神台上,都是祭神仪式的固定祭品,元灵石、晶兽鳞甲、青木刻刀、红雪果等等。

做完这些,伯恩望了望巴伦,继续说道:“祭神!”

巴伦面无表情,转头望着另一旁摆满的二十九件器物,这些都是艾特恩家族拥有的神器,包括四件领主神器,但巴伦最终都没有选择,他知道,就算选了也无济于事。

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只晦暗的青铜色三足小圆鼎,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元凶”,巴伦只能这样认为,因为只有它和他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

这样的普通小鼎在这个世界也极为常见,甚至有太多连神器都算不上,事实上这只小鼎也没有神器波动,但对于无法契合神器的巴伦而言,这并没有太多区别,况且,这只小鼎至少还有点纪念意义。

巴伦用刀割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滴入小鼎,随后将之摆放在祭神台的最中间。

没有下跪,没有祁神,巴伦仰望着天,却是语出惊人。

“有神吗?”

“既然我无法契合神器,得不到那所谓的神灵的眷顾,那这祭神岂不就是最大的笑话!”

“我不信神,更不需敬神!”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仿佛被雷霆轰击了一般,彻底痴呆了,对于信仰诸神的民众而言,巴伦的话带给他们无比伦比的冲击,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大罪孽、大叛逆,这是渎神。

但,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会叫嚷着烧死巴伦,因为神灵是贵族们的权柄来源,而贵族们的选择又岂是平民能够妄议的。

更重要的是,九渊大陆并没有渎神一说,也没有护教护神的狂信者,神灵眷顾者得到领主神器的伟力,成为领主贵族,荣耀一生,而没有得到神灵眷顾的人就是平民,或者走上修士修炼一途,与其说是信仰,倒不如说是一种幸运的交易。

只是,多雷斯面色不愉,甚至可以说是气愤无比,一般人可以无视神灵,但领主贵族不行,巴伦的行为无疑触犯了贵族的条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祭神礼自然没有继续举行下去的必要。

“巴伦,你太令我失望了。”多雷斯刚一出口,民众们就立刻安静下来,领主的权威是不可侵犯的。

“假如你平凡,那就平凡一生,但你不该触犯贵族的条例,即使我是艾特恩城的领主,你的父亲,也无法继续纵容你。”

“我以领主的名义宣布,巴伦?艾特恩,从此消除家族姓氏,三天内离开艾特恩城,从此不得踏入艾特恩家族领地半步。”

“领主大人……”伯恩神色焦急,正要开口求情,但多雷斯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任何求情者,一律与巴伦同罪,此事,不得再提。”

领主是威严的。

巴伦反笑,对于多雷斯这个领主父亲的宣判,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是巴伦一时心血来潮。

很无趣,没错,巴伦的这一生太无趣了。

没有归属感的十六年,像是没有爪子的飞鸟,连停息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漫无目的,漫无目的的飞翔,更像是一个向往光明的瞎子,在永夜无昼的黑暗里磕磕碰碰,却依旧感受不到光明的温度,看不见任何美丽的景色。

只能想象,想象追忆前一世的画面,清晰而又模糊,那种感觉,令人疲倦,心凉,以致冷漠。

巴伦不介意自己的废物无能,只恨这迷茫无趣的人生。

他想要走出去看一看,然而死亡。

嗯,是啊,这世界并不是无趣,还是很美丽的。

嗯,是啊,我并不是迷茫,并不是冷漠,更不会遗忘那些美好,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死了。

这就是巴伦的想法。

祭神,只是巴伦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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