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庆国
住在杏儿岔山背后的福贵
那年没灾没病就没了
岔里人说福贵积了个好生死
也积了个好儿媳妇
这样说时福贵坟上的一片冰草
被风吹得扑扑燎燎
像放羊的福贵把那草点燃了似的
只是此刻连我远房的妹妹
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只关心今年麦子的成色
远房妹妹是福贵的儿媳妇
福贵的儿子也不在了
是那年在去县城赶集的路上
从拖拉机上甩下来不在的
那时他怀里抱着一只母鸡
那鸡扑腾腾飞出去好远
然后跑进草丛就不见了
当然也不见了远房妹妹的花汗衫
还有他们的女儿好看的书包和铅笔盒
我的红脸蛋的远房妹妹
就两颊都白了
红处红白处白的远房妹妹
后来把她的女儿供进了大学
一个人在岔里住着
有人说应该学着古代的样子
给她立个牌坊
远房妹妹就在那人的脸上唾了一团
从此岔里的男人就都远远地躲着她
(原载2015年第9期《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