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何其精明,知道自家主子不高兴了,堆上笑脸,到月氏跟前,说:“三太太您怎么来了?这边儿人多也焦急,顾不上您,您快回去歇着吧。”
“没事儿,浅妹妹发动了,我当然要在跟前守着才好。”
琼嬷嬷暗想四太太发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新寡跑到人家产房门口蹲着,赶也赶不走,也太不自觉了。
月氏依旧试着往老太太跟前凑,想要找些话说。琼嬷嬷也不拦她,只朝殷嬷嬷扫了一眼。殷嬷嬷心下一跳,赶紧上前去拉月氏:“太太,咱们回去吧,这会子时间不早,燕姐儿怕是醒了,见不到您,必要哭闹的。”
一听到自己的女儿,月氏也顾不得其他了,一跳起来什么也没说就急匆匆往回走。
回去之后,发现女儿还睡得好好的。月氏气道:“是谁说燕姐儿醒了?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
“太太。”嬷嬷小声道:“算了吧,不是老奴要骗您,是,您在那儿实在不合适。”
“怎的不合适了?”
“太太,您现在还带着孝呢。”
月氏一愣,马上发起怒来:“好呀,原是他们嫌弃我!平日一个个慈眉善目的,说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原是当面哄我,背后笑话呢!”
殷嬷嬷赶紧去关窗户,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果然月氏越想越气不过,开始捏着手指愤愤道:“不就是生个孩子么,好似谁不会似的。看得这样紧,小心一尸两命……”
而被她诅咒要一尸两命的产房里,此时也当真并不顺利。
宁氏年仅十七岁,这是她的头一胎,也是四房头一个孩子,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她天生骨架小,生的纤细柔弱。虽然怀孕之后富态了些,但她那肚皮,与她的身量比起来,却实在巨大了些。
加上肚子里那小东西一点不乖巧,眼看要生了,居然手脚并用往出来爬。这可把产婆吓坏了,要是身子折叠着下来,百分百要卡在门口。
为了保住这两块金疙瘩,产婆费了力气,将孩子推了回去,理顺又才继续生。
宁氏被折腾的要死不活,直求着磨人精放她一马。
待到孩子被全须全尾生出来,已经过了三天三夜。宁氏当即昏死过去,外头老太太只听说孩子生出来了,却没听见哭声,以为事有不测,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身份,径直闯了进去。
产婆抱着刚出来的软肉,正啪啪啪地打巴掌。被打了屁股的婴儿眼睛也睁不开,嘴巴瘪了瘪,眼看着要哭起来了,谁知嘴一撅,又不出声了。
老太太急的不成,忙追问:“我孙儿可还好?”
“禀老太太,小千金健壮有福气,是个天生不哭的。”
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在场人心都在打鼓了。孩子生出来也不哭,很大几率是养不住了。
老太太一听,也顾不上为不是孙子失望,立刻接过孩子又拍又掐。
可怜女婴刚一出生就挨了好一顿打,终于熬不住,哇哇一声哭出来。
有了哭声,这孩子便算是生下来了。老太太叫来丫鬟嬷嬷们好生将四房头一个孩子抱起来。然后被琼嬷嬷扶了出去。
大太太王氏听见孩子的哭声,松一口气,赶紧派人往宁家送信。
宁家自四太太宁氏一发动,便在等着消息了。这三日来,已经派了好几发子人。现在好容易母女平安,总算是皆大欢喜了。
刚出生的孩子到底精神小,哭了一会便睡着了。宁氏醒来时,身子已经被搽干净,房间里见过血气的都被换过了。
略一低头,便看到那小小一团要了她命的小东西,真是说不出的甜蜜心酸。
大丫鬟明珠见她醒了,走上前轻声问:“太太醒了?喝点汤吧。”
宁氏这才发觉喉咙干疼难忍。
待喝了一碗温汤,感觉好一些,这才问:“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是咱们的大小姐呢,长得像极了四爷。”
宁氏侧脸仔细看女儿,果然有几分丈夫的影子。
“小坏蛋,你可害苦了你娘。”
明珠笑呵呵地伺候着母女两,这时明星急忙忙地进来:“太太,好消息太太。”
“小声点儿,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明珠呵她一顿。明星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激动,差点吵醒刚出生的姐儿。
宁氏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太太,天大的好事,刚才外面来报,说咱们四爷呀,中了状元,正骑马游街呢。”
“当真。”宁氏一喜,猛地想起身,结果身子受不住,一动就疼的倒了回去。好在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原本脸色苍白的女子面上慢慢待了点血色。
“相公他本就是人中龙凤,便是头名状元,本也在意料之中。只可惜他游街时,我不能去瞧他。”
明珠嬉笑:“太太想瞧呀,等老爷回来可瞧个够。说起咱们姐儿可真是个福星,四爷一下场太太这头就发动了,这头姐儿一生下来,外头便来报咱们爷成了金科状元郎。”
宁浅知看看沉睡的女儿,又想到自己那天资绰约的丈夫,觉得此一生当真是别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