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城,楚王府。
假山之后,两抹身影立于草坪之中。
“你爱上云柯了?”女子有些苍老的声音传出,一听便知是谁,九月。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请求吴戟给你赐婚,还用性命护她周全?”九月听着洛亦楚决然的回答,还是有些不信。
她虽然没有去赋左,但在赋左发生的事她却知道,为了救云柯,他连命都不要了。
“我记得曾告诉过你,她就是我寻找多年的阴婴,大姜的祖祭,得阴婴者得天下。此前,我怀疑她的身份,可黑焰潭一事,我已确定她的身份,所以我必须留她在我身边。这样,别人才无可乘之机…”洛亦楚随手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摇曳在修长的手指之间。
“你想用情操纵她?”
“没错,感情是控制她最好的工具,我虽然封了她之前的记忆,但那却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用药物维持。若以情为筹码,她不会离开我。”言语间,洛亦楚深邃的眸子划过莫名的光亮。
九月没有再问,知道自己再多说少也是无用。这个儿子她大约是了解的,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
至于阴婴,吴戟曾提到过,阴婴之血可毁天下苍生,反之,亦可解救病天下。此外,只怕当年被毁的神剑也会随着阴婴的降世重现江湖。虽然一切都是谣传,但也未尝不可信。只是万一神剑出世,谁能控制的了?
“我想爱,足够控制她。”洛亦楚沉默了许久,又补充说道,眼眸之中的暗色退去,是算计诡异的邪笑。
九月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担心他在用情之时,把自己的心也交付了出去。
有时,对一个人的情,会动摇自己所有的理智——情动则智损。
“可是…”
“没有可是,我隐忍十多年,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舍弃垂手可得的江山。没有人知道江山权力对我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更不会舍弃那个可以为了帮我夺得江山宁可牺牲自己的女人。
江山,美人。他都要。
只是,他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她也不能。
“我会帮你。”九月语气沉定的说出四个字,眼中有狠戾闪过。
洛亦楚回眸,恰好将她眼中不自然的凌厉扑捉到,心下一沉:“你不用帮我,我只求你好好的,等我君临天下的那天,那天我想和你一起,一起…”阿璃,我们一家人一起。
他懂得他母亲的决绝,更懂她对自己的爱,她会舍弃自己成全他的需要。可这,现在不是他想要的。
“恩…”九月眸光有些湿,随着他清冷的目光看去,亭台楼榭处,人影晃动,曲琴悠扬。
洛亦楚俊美的容颜上,泛出一层淡淡笑意,缓步走到云柯身后,修长的手指落在长琴之上优柔缠绕的指尖。
侍女会意,低着头悄悄退出亭间。云柯眉眼含笑,脸颊绯红。只听高山流水,万籁寂静,唯独此处余音婉转,似水流觞。
一曲方罢,洛亦楚修长的手退开琴弦,轻轻搂住云柯纤细的腰肢,侧头在云柯绯红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云柯娇媚一笑,侧头指了指琴边的长笛,示意二人合奏。
洛亦楚意会,有些不舍的松开怀中温柔,指尖触及白玉笛。琴起笛飞,荡尽一曲悠扬相思意…
假山后的九月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角略微有些笑意,眼底覆了一层哀伤却“如果那天真的要来,你就恨我吧!”
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能为他做的吧!也许真的那一天来了,那么就让她去做,至少他会好过一些。
九月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自从勉州知府县衙一案最终了结,白祁也跟着洛亦楚他们回到到了厉城。
白祁先前计划要回靖国,却从勉州回来就一再推脱时辰。靖国那边书信来了许多,他就当没看见,随手在烛火中点燃。
洛亦楚也不好下逐客令,毕竟在勉州白祁帮了很大的忙。云柯倒也没说什么,九月更是对这些事不闻不问。
回到厉城的第二天,吴国国主吴戟便宣洛亦楚进宫面圣,商谈勉州水患之事。
洛亦楚将整个处理贪污受贿案件的来龙去脉交代一番,却没有提及关于吴天麒暗中设计一事。
岂料吴紫言却先他一步将始末全部告诉了吴戟,所以,吴戟撤去了吴天麒世子的全力,封洛亦楚为楚王。
从此,洛亦楚成了吴国历史上唯一的异性王爷。
因为吴紫言的请求,吴戟将曾经在城南的瑞王府赐给了他。一番波折后,他再回到原地,此时,却再也不是吴天麒兄弟之名了。
除去了这个称号,他不再受弑父杀兄之道义。谋划收复天下之事,这也许便是吴天麒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五日后。
早朝刚下,洛亦楚满脸笑意的出了皇宫。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来到了云柯住的地方——竹沁苑。
云柯近日倒也清闲,除了秀秀花,练练字,看看书,偶尔练练剑,也着实没什么事可干。
今日,便如同往常一般,取下一本洛亦楚的兵书,正在研习。
突然一阵风过,窗户被吹开。
因为这个时节是初春,还有些淡淡的寒意。
云柯放下手中的书,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走到窗边,轻轻关上。
正要转身回来,突然一道强烈的气流喷洒在了耳际,腰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环着。
云柯淡淡一笑,没有再动,反而是顺势靠在了来人有些微凉的胸膛上:“你的手好凉,不要暖一下吗?”
身后之人仿若未闻,只是腰间的手紧了紧,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脸颊上轻啄一下。
顿时,一股热流从耳际蔓延开啦,来人轻笑:“又不是第一次了,竟然还这般害羞。”
云柯一听,顿时恼羞,轻哼一声,用力蹭脱来人的怀抱,怎奈自己力气十分小,越是扭动那双手越是紧。
忽然,她心念一动,眼中划过一抹诡异,温顺下来,不再动弹。
身后的人便以为她安分了,正要落吻,却突然手臂一松,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是痛苦的表情,没好气的瞪着脱离自己怀抱的她:“谁教你这些的,竟然敢算计本王!”
云柯听了,水眸中划过一抹得逞,心情大好,笑嘻嘻的说道:“是你叫我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方才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我自我保护了呀。”不就是把你踩了一脚么!
“你…好你个丫头,认不出你还让人家抱你那么久!”
“你说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不过是想知道敌人的目的而已。”
“那你看出来了?”
“没有啊,敌人就是单纯的想亲我,也不那么坏。我思来想去,还是略微惩罚下就好,所以我狠狠的踩了敌人的脚一下而已咯。”
“你…”
洛亦楚狠狠的瞪着笑的前仰后翻的云柯,真想把她脑袋打开看看,冷静时,聪慧过人,闹腾时,完全没个正型。
他不过就是想偷个香,这丫头还真是下的了手。那一脚可是用了些力气的。
自己交给她的东西,可不是让她这么用的。想到什么,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算计:“看来,有些人是不想嫁给本王了。既然如此,我看我还是将国主赐婚的圣旨归还的好…”
“等等!”
“怎么?”洛亦楚斜睨着她道,眼中充满不屑。
“你说国主赐?是真的?”云柯不敢相信的问。
“你觉得我在玩笑?”洛亦楚声音突然凛冽的几分。
“啊呀,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你大人大量,才和你闹着玩么,你千万别还回去,成吗?”这下云柯不淡定了,一脸委屈的开始求饶。
洛亦楚吃惊的说道,语气不冷不热,“一句错了,你就想了事?”
“那要怎么办啊?只要你不把赐婚圣旨还回去,怎么都成。”我可是早想嫁了呢。
“这可是你说的!”洛亦楚眼中划过一抹得逞之色,语气依旧很淡漠。
“恩恩,我说的,你说吧,怎么惩罚都行,绝无怨言。”她就不信,眼前这个混蛋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你都这般委屈求全了,那本王就卖你个面子,刚才本王想干的事,现在你给本王干回来!”洛亦楚嘴角上勾,扬起一湾邪恶的笑。
“刚才…”云柯开始若有所思的回忆,顿时脸颊一片绯红,气呼呼的道,像是做一件她八倍子都不愿意的事,“你要我…”
洛亦楚斜睨了她一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色卷轴,有些嫌弃的摇摇头。
她看着那方明黄色身上的金龙,立马投降了。
她爱他,想成为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所以,她要嫁给他,守护他。
随即咬牙切齿,狠狠道:“我做还不成么…”
洛亦楚微微抬头,就知道你丫头忍不住这个。
他表现的极为不情愿,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勉强的点点头。
那模样好像在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你的道歉。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道:“还不快点…”
云柯很不情愿的走到他身前,小脑袋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后。
才轻轻踮起脚尖,猛地闭住眼睛,快速的凑到洛亦楚薄唇上,灵巧的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退了下来。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退开那张薄凉的唇,只觉脑后一紧,那双唇已经压上了她的唇,霸道却温柔的开始吸允。
云柯突然睁开眼睛,一张精致俊美的脸在她眼里放大,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时,一个不留神,竟然被吸了进去。
慢慢的闭上眼,唇上的力道逐渐的加大,灵巧的舌尖一次一次顶撞着她的贝齿。
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轻轻松动齿关,那灵活的温热便迅速的转移阵地,进入她檀口之中享受美味。
洛亦楚本来睁开的眼随着云柯的配合闭上后再次睁开,洁白的肌肤,嫩滑的触感让他心中燃起一把灼火。
附上她的美好,温柔相待,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微微轻颤,耳边有她不自知的呻吟。
这些单一的元素和在一起,竟然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身体内的谷欠火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云柯勾上他的脖颈,娴熟的回应着他的需求,忽然间,腹部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很不舒服。
她试图换个位置,却总是不能成功,这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此时的她,也不想去想。
只要能好好爱他,就够了。
洛亦楚走后,她再没心思看书,便准备出去看看。因为洛亦楚告诉她,大婚在三日之后。
虽然府中人手很多,但是有一些事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更何况,让他一个人操劳,她不忍心。
刚走出门,便见到佩兰过来了。她很喜欢这个女子,也知道她是六曲的人。曲艺超群,舞技精湛。
看似妖娆妩媚,实则却清丽脱俗。她跟随洛亦楚快十年的光景了,一直暗伏在花楼之中。
她的身世很可怜,是被后娘遗弃的嫡女,后被幼时的吴天麟所救,后来就成了厉城有名的花魁。
明着烟花之地卖弄才艺,实则潜伏等待最后一搏。
吴天麒被逐南疆,佩蓝也自然回到花楼。
然而君黎喜欢佩蓝多年,洛亦楚想着二人也是时候成亲了,便称九月需要人照顾之名,命其到府上伺候,亦是给二人相处的机会。
云柯看着佩蓝走近,扬起笑脸便迎了上去,“佩姐姐,过来有事吗?”佩蓝一般在九月那边,无事不会过竹沁苑来。
佩蓝笑着点头,继而温柔的开口:“恩,夫人说想见见你,若是这会儿没什么事,你就过去一趟罢。”
她想了想,笑着点头:“恩,我这就和你过去。”
走在路上,佩蓝被一个丫鬟叫去了,说是要去城中最好的店面请手工师傅。
她便一个人去了九月的住处,进了门,便看到九月正坐在书桌前,别扭的拿着笔,试图写着什么。
九月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刚认识的那会,双手几乎半残废。后来洛亦楚遍寻名医,也从四皇子吴天恒那你送来了药。
现在虽然有些好转,但写字却不能。云柯快步上前,柔声问道:“夫人要写什么,阿柯代劳可好?”
九月听闻,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走进自己的人,尴尬的笑着道:“云姑娘来了呀,快坐。我就是想写封信给麟儿,可是这手却不争气的很。”说完,无奈的摇着头。
云柯一看,心中顿时一阵酸楚。九月倾尽一生为了自己的儿子,最后就连写一封信也无法做到。
她走近九月,将她扶起,慢慢走进里间,在床边坐下:“夫人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着楚哥哥说,何须费这心力。”
九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是她看不明白的东西,随后有些苍凉的回答:“有些话,活着的时候能说,可死了之后却是说不了了。我的话,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