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下得去手？
襄王一挥手就把我的剑夺走了，走过来放在我的剑鞘里。说道：“你个该死的贱婢，敢拿剑指着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死！你剑动一动试试，我把你拴在马上一路把你拖死！敢在我面前耍疯子！”
“陛下在哪里？”我哭着问他。
“一声一个陛下！他那么重要吗？他要是死在我手里，你还真的能杀了我，是不是？”襄王问道。
“你只要敢伤害陛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说道。
“那我也没办法。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你想让谁死？”襄王问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襄王抬眼看了看对面那座高山，指指对我说：
“看见了没？那是珠琅山。我猜，陛下就带着他的军队在那座山上。他那么狡猾，能中我的埋伏吗？那是制造声势，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不仁不义，伏击天子，给我定罪名。他自己早就跑了。现在正在军营里谋划怎么杀我呢？过两天就有一次激战。是他死，还是我活，王后过两天就知道了！你就在哪里坐着歇歇看吧。”
“王爷！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劫持王姬，为什么要侮辱陛下？如果不是这样，陛下怎么会兴师讨伐？王爷对王室有功，陛下也会记王爷的功劳。为什么非要这么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王爷，你住手吧。”我对襄王说道。
襄王哼了一声，说道：
“联合诸侯讨伐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当年肃裕王室联合诸侯讨伐我的时候，我没有面对过吗？我让昭明赢了一次，他让我赢了一次，然后我们就扯平了！哼哼！现在不一样，他翅膀硬了，整个天下都靖平了，想要对我下手？我让他看看，他那些七拼八凑的军队，和我夏宇国的雄狮铁甲，到底哪一样更厉害！”
襄王之话，有回转的意思吗？能够听人一句劝谏吗？
原来对面的珠琅山上，驻扎的就是昭明的王师。我往那边看了看，群山掩映之中，旌旗招展，绵延有数里；再看看卧虎岭中，藏的是襄王的铁甲，一个个抖擞精神，雄姿英发。
王师有联合的诸侯，襄王有会盟的同党；天子之威，诸侯之怒，各据一方，各说一词，对峙在山上山下。很快，就要开始一场决定输赢的血战。
“王后娘娘，”襄王不怀好意笑着问道，“你希望昭明死在我手里？还是希望我死在昭明手里？”
我彻底崩溃了。
我厌倦了。
我再也不想看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厮杀了。
我没有理他。转身走下小山。
我的防风氏白玉正在那里侯着。它很开心。它曾经属于这个群体，它在这里找到了它昔日的好伙伴。闻到它们的气息，或者听到它们的嘶鸣，防风氏白玉就抬抬前蹄，转动一下身子，感到很惬意。
它怎么知道我的心情？这曾经一致的战营，已经一分为二，割据两边了。
我翻身上马，一抬缰绳，示意它出发了。
我漫无目的离开了卧虎岭。我原本是打算找昭明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他安然无恙。知道他就在对面的珠琅山上，用心用意谋划对付山下的襄王。他的决心和意志是我熟稔的，也绝对改变不了的。
那边是一个铁定了心的男人，这边是一个说服不了的男人。
算了！这是天意！王道霸业，让他们两个天王、霸主去努力拼个死活、争个高下吧。
我走了。我再也不堪面对这一切。我走了。
我打马向前，只身一人，不分南北，无论方向。我飞马只管向前面走去，纵马飞奔。
我要离开这里了。
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要和这个让我无比痛苦纷扰的世界诀别了。
耕田，树林，小路，山坡，野草陂，荒原，池塘，果树园，村舍，阡陌，古井，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我的马蹄下面飞纵而过。它们都带着红尘的气息，燃着烟火的味道，我和它们诀别了。
彻底诀别了。
我一股脑走着，打马向前，顺着官道一直往前面，不知道走了多远。风的味道，树的味道，花香的味道，草叶的味道，混乱在我的鼻翼间穿梭。
眼前出现的市镇、街道、人流的情形，都有点似曾相识，似乎前世的某个时间段，来这里拜访过。
哦，我眨巴眨巴眼睛。我明白了。不是前生，就是几年前，我到过这里的。那个时候，我逃荒一样，怀着悲凉和愤慨，还有一种自我牺牲的壮志和慷慨，从昭明身边出走，来过这里。
我明白了：临淄城。齐国的国都，我又莫名其妙、神乎其神，无意之中来到这里了。
我毫无疑问买了几身穷苦书生的衣服，把自己的脸涂抹一番，妆扮成一个穷途末路的书生，牵着我的白玉，进了国都，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面。
“客官！老朋友了！总算见到你了！你是不知道：我天天都在想着你呢！觉得你该来了！这不真来了？哈哈！”有个响亮的嗓子对我大声说道。
是说我吗？
我在这个陌生的临淄城，还有好朋友？
我回头一看，认出来了：当年客栈的老板，正在大街上四处张望拉生意呢！可巧不就遇到我了吗？
隔了三年了吧。他一眼还能认出我？他的眼神可真是好啊！
我被他热情百倍拉到他的馆舍里来了。“老板娘，老主顾来了！快收拾上好的客房！”
住在这里也行吧。我无法推脱，只得将计就计住下。老板说道：“这两年跟着哪位贤士学习呢？在哪里高就呢？”
就我这种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精神气质，会在哪里高就呢？我说道：“俨如先生还在稷下学宫吗？”
“在啊！在！”老板对俨如先生还是很熟悉的，如雷贯耳的样子，“俨如先生如今名气越发大了，弟子也众多。自从那一次和国君大人争辩赢了国君大人，追随俨如先生的弟子就多了去了！天南地北的弟子都往这里来拜师呢！”
“我准备去投俨如先生。给我准备饭食吧。我休息下，明天就去拜会俨如先生。”
我吩咐馆舍老板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