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中午的时候，默容典雪过来请安。紫陌要阻挡她，我说道：“千万别！她昨日侍寝了，我今日就不见她，传出去我就不是个人了！快请她进来才对。”
我那时刚刚穿戴起来。春茵忙着给我打水洗脸妆扮。也就刚刚准备好，默容典雪就进来给我请安。
她天真的脸上满是红光和羞涩。施礼过后，她照例坐在我近旁问这问那。然后说道：
“昨晚都是姐妹们一起凑着玩，王后娘娘没去真是可惜了！陛下好开心呢，给姐妹们又说又笑的。完了，姐妹们散去，陛下说，等不到册封了，既然这般有情致，就命臣婢侍寝了！臣婢真要感谢王后姐姐的恩典！不是那日王后姐姐的情面，陛下怎么会答应去臣婢的生日宴上！”
紫陌眼睛都能冒出火来。我命她到玄霜夫人那里去取点花样，把她支出去了。
我装作无事问她：“这些日子跟着教引女御学习宫里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默容典雪说道：“还好了！陛下的诏命，臣婢怎么敢不从？也是用心用意学着呢。”
我说道：“陛下有这样的心意，也是难得。妹妹知道惜福，多多照顾陛下，姐姐替你们高兴！”
默容典雪说道：
“是了！臣婢知道姐姐一定会这样想的。这几日宫里还有人对臣婢说，王后姐姐是根本容不得人的。臣婢还跟她生气呢！像王后姐姐这样和善的人，怎么会不容人呢？都是外面在谣传罢了！说到底，还不是嫉妒姐姐！”
正说着，昭明就回来了。他今天回来得早，看到默容典雪也在，有点意外似的。或者说，有点尴尬吧。
“默容，也在吗？”昭明说道。
“是啊，陛下！过来给王后姐姐说说话。”默容典雪亲热地说道，“陛下辛苦了！今天天不亮就起床，上午还要上朝，保重身体才对！”
这话真是童言无忌，一下子说到昭明的忌讳里去了。昭明还不想在我面前提这样的事。他面无表情，对默容说道：“朕跟王后还有话说。你先退下吧。”
默容典雪答应着退下。昭明坐到我面前，拉了拉我的手。
“莫离，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怕你在宫里寂寞。”他说。
我一霎间想起的就是那个时刻。他带着我在一个山峦上面，面对着彤红的羲和君的天空，说过的那些话。我说：“臣婢不想动。陛下辛苦，不必为臣婢分心。”
昭明笑了笑，他过来拉我，想把我拉到他怀里。但是我很快就拒绝了。
“真没规矩。又想闹事不是？”他低声问我。
“臣婢没有一点那样的心思。臣婢就是感觉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陛下恩准吧。”我平静地对他说。
如果我还是当年，连夜骑上马就走了。他赶都赶不上。现在不是那时候的心性了。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不至于那么冲动了。
“莫离，朕再给你解释一遍：真的是喝酒误事了。原本打算三杯酒就回来，可是没提防会喝多。”昭明说道。
“喝多了又怎么样呢？陛下，需要给臣婢解释吗？留在梧桐殿里有错吗？临幸一个心爱的女子有错吗？”我回答他说。
“真的是意外。莫离，你误会朕了！算了，朕马上下旨让这个女子走了算了！”昭明说道。
“千万不要。已经是陛下的人了！陛下却让她出宫，传出去算是什么声名？陛下如果要这样做，没有人说陛下，都是臣婢的过错。流言蜚语不知道把臣婢说成什么样子！陛下息怒吧。”我劝解他说。
昭明沉默不语。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他赶出去一个女子还算合理。如今已经临幸了，再赶出去就不合理了。何况，他这么说着，也许只是在我面前遮掩一下。他心里未必这么想。
我们几乎再也没话说了。勉强用了餐，他就起身出去了。
我中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我就听得关雎宫门外有人哭哭啼啼。似乎是有人要进来，却被阻挡了一般。
我问春茵。春茵生气地说：“是那个娄烦公主要进来见娘娘，紫陌姐姐挡着不让她见！”
我说道：“紫陌是疯了吗？我是怎么对她说的？快去把那位公主请进来！”
默容典雪悲悲切切，一路啼哭着进来了。我还在床上，默容典雪哀哭着说：
“臣婢知道娘娘还睡着！可是臣婢实在忍不住。如今宫里传言：王后姐姐已经给陛下进言，要把臣婢驱逐出宫。她们都说王后姐姐是专宠的，容不得人的。臣婢是真的不知道是这样！臣婢如果知道，就是陛下再怎么有心，臣婢也不敢服侍陛下的！”
我听了这话，被人打脸了一般不知道有多尴尬。我强忍着，宽解她说道：
“你不用担心。更不用信那些谣言。陛下再不会驱逐你的。陛下是有情有意的人，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就算陛下真的有此心，姐姐也会护着，更不会进言去驱逐你。你只管安心住着吧。”
紫陌说道：
“快离开吧。娘娘正睡着，非要来打搅。要是后宫的嫔妃都像你这样，王后娘娘还怎么休息？还不退下？”
默容典雪叩头谢罪，哭着退下了。我如同打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仗一样，浑身瘫软无力。
我躺了一会儿，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不情山。不情山我回去了好多次了，再也没有见过师傅。纵然师傅不在那里，我也想回去了。我乏了，我禁不住了！
如果连昭明这样的人都会背叛爱情，如果连我们这样历尽坎坷、矢志不渝的爱情都软弱得不堪一击，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昭明有他的尊严。看到我的冷脸，他也不想理我了。
迁就我这样一个固执又死板的女人真是需要耐心，外面有的是谄媚的笑脸，企盼他的温柔的眼神。男人的世界真幸福。这是上苍给他们的慷慨赏赐。关雎宫他也有几日不回来了。
如果敢回头想一想我和昭明的过去——我是说，如果敢这样回想的话，那是怎样一种辛酸啊！即使我为襄王王后，和他隔着千重万重，我们彼此的感觉也没有今天这么冷漠，冷得似乎结了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