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讨厌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
周诗诗那个小人，还是把艾莉和李丁给告了。这事儿可不小，周诗诗还跑到医院去验了伤。当时艾莉也豁出去了，处分就处分吧！可是有消息称这事儿可能会让她们退学，她还是捏了一把冷汗。
李丁却一个人把所有黑锅都背了，艾莉怎么肯，可李丁威胁她说：“你要是敢跟我抢这个英勇行为的功劳，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找几个人来把你给灭了。还有，你放心，她有背景难道我没有吗？我要是会被退学，你拿我脑袋当球踢。”
果真，李丁没被退学，那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而周诗诗，从此再也没敢招惹过她们，也不再招惹陆鸣。
其实艾莉知道她对李丁的了解并不透彻。比如她不知道李丁的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李丁初三那年整整消失了一个月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李丁曾经那个挂在嘴边的男朋友向辰，为什么后来成为她们之间不能提及的人。
那时候李丁消失一个月后回来，明显消瘦，她甚至没注意艾莉又长高了。
她只是问她：“艾莉，你说，什么叫做正义？”
“我太没用，我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那时候艾莉不知道李丁想要保护谁，她只是觉得一贯强大的李丁，忽然很脆弱。
她很想要保护李丁，于是伸出双臂，抱了抱她。
而在艾莉心里，李丁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她们口中欺负人的女流氓。李丁会因为小流氓欺负门口摊位的阿姨跟他们打上一架，也会因为某个女生总是言行不太靠谱而把她拦在半路，那些行为，不过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发泄青春。她们被称为坏女孩，可她们也许算不上扬善，只是惩恶是发挥到了极致。只是那些年纪的姑娘，总会有些思想上的偏差，将坏人，定位在不顺眼上。
比如，顾笙。
其实艾莉也不知道为什么讨厌顾笙。也许，是因为她太太太漂亮了。
高二那年的艾莉，果然如李丁所说，拔节成长，个头从一米四几蹿到了一米六，终于停住不动了。
6、飞沙走石的岁月横流
陆鸣第一次见到顾笙，是在学校外面的冰店。他跟艾莉正吃着最新上的一款仙草新味，艾莉喜欢吃里头那个白色的嚼劲很好的叫寒天的小颗粒，吃完自己碗里的，便到他碗里来舀。
他本来就不热衷甜食，乐得不用解决掉它们，自在地摆弄着桌上那对玩偶。
穿一条黑色连衣裙的顾笙，就这样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飘了过去。裙摆没跟上，以至于人走到前头，裙摆落进了陆鸣低着的眼睛里，再追上去，只看到女生的背影。
这时候刚才还埋首苦吃的艾莉，终于抬起头来，脸色变得难看。她瞥了一眼方才过去的那个背影，然后压低声音对陆鸣说：“你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什么没？”陆鸣微微皱眉，可嘴角仍有笑意。艾莉的思维常常是跳跃式行进的，他跟不上，也是自然。
“就刚才那个女的啊！”艾莉对陆鸣毫无默契的反应感到气急败坏，不是说青梅竹马该心有灵犀吗？
他点点头：“怎么了？”
艾莉撇了撇嘴：“新转来的，特做作！”
他倒是没看出做作来，只是那女生背影极其清瘦，露出的小腿纤细好看，背影便让人想多看几眼，只是不知正面怎么样。
艾莉又凑过来脑袋，她对八卦人物的敏感，导致她连最喜欢的寒天都不再关注。
“你待会儿看看她的脸，告诉我她好看不？”
那女生买了一杯奶茶，装在塑料袋里。她看起来不太自信，垂着头走路，但还是能够看清楚她的五官，那五官很漂亮，典型的江南眉眼，小鼻小唇长丹凤眼，眉头却紧紧地蹙着。
那种神态，让陆鸣很容易想起《雨巷》里那句一鸣惊人的“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少女”。她的举手投足像上个世纪上海滩的女明星，有着这个年纪不太相称的优雅。往往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将这优雅冠上矫揉造作。
艾莉迫切地等着他的回答：“看到了吗？”
陆鸣自然有着正常的审美，但他也有做男朋友正常的智商，笑着回答：“不过尔尔。”
艾莉满意地继续吃剩下的仙草和珍珠，然后说：“你可真虚伪，我觉得她特别漂亮！”
陆鸣无奈地苦笑，忍不住问了句艾莉：“那你……为什么看她不太顺眼？”
是嫉妒吗？也许也有那么一丁点儿。
只是更多的是因为，李丁说这女的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
李丁说，这个叫顾笙的女孩，是个贱人。她和她那个相依为命的姨妈，都是贱人。
艾莉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爸爸跟阿姨认识，纵使一切顺理成章，可艾莉还是偷偷哭过很多回。逝者已逝，可她还是觉得，阿姨是个掠夺者，那本该对亡者守着的爱情和依恋，统统都被她给取代了。可她并不是一个偏激的小孩，所以一贯地平安处世，久而久之，竟也觉得自己成了个背叛者。艾莉不知道，妈妈在天堂看到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相安无事地生活，甚至有时候，还有点天伦之乐的意思，会不会怪她。
但是李丁的家庭不一样，李丁说，她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但是那个顾笙的姨妈，就这样插了足。不知廉耻！
真的是不知廉耻。艾莉像很多人一样，对第三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
而李丁还说，这个顾笙在她原本的高中就不太省事儿，别看她小绵羊似的，其实跟她姨妈一样，不知有多精明，勾引起小男生来，一套一套的，并且她转学到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也是李丁的爸爸给通的关系。
这时候艾莉就会气得跳脚，李丁！她们已经喧宾夺主了！
李丁“切”了一声，还早呢，也不知这里是谁的地盘！
这里是李丁的天下，起码在一中。所以，在将杨百微驱逐后百无聊赖的她们，终于又有事干了。
其实李丁并不是一个擅长师出无名的人，所以她苦苦地想了几天该以什么由头找顾笙谈心呢，至于那个真正的理由，实在不宜公开，只有她知，翟鳕知，还有艾莉知。不过艾莉为了以正自己和李丁的清白，将这理由拿出去痛批了陆鸣，陆鸣当时愣了一下，尔后说，可这是上一辈的事，跟顾笙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艾莉为此，和陆鸣翻了脸。一来是因为陆鸣婉转为她说情，虽然说的是有道理。陆鸣也总是为所有人说情，可是她真的痛恨陆鸣叫顾笙的名字，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她的名字也那么好听，搁一起，竟然有点儿像言情剧。
这事被李丁知道了，拍了艾莉的脑袋一下：“一般都是胸大无脑，你这姑娘什么都没，跟陆鸣较什么劲啊！你的想象力简直可以去写言情小说了！”然后她灵光一动，“艾莉！就拿这事儿做借口吧！”
这事儿，指的倒不是陆鸣。指的是顾笙才转来没几天，就有好几波男生轮番地去探风了。一时之间多了好多对秘密小情侣为了男生多看了顾笙两眼就吵架的事儿，当然，也囊括了艾莉因为陆鸣把她的名字念得很好听这事。
为了维护一中的和平，重振校纪校风，修正男女同学正常的审美观，搞好男女同学的纯洁友谊关系，必须拿顾笙这妖孽问话，谈心。
其实有许多事情，李丁是没有办法跟艾莉说的。
比如，她妈妈跟她爸爸好多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拖着，只不过是为了不闹出人命来。再比如，对于顾笙，她比艾莉想象中更恨她。有时候李丁也不知该恨谁，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和愤懑，不分出去一点，她就会发疯。
所以，她在校门口逮了顾笙。同行的，是铁三角组合里的翟鳕和艾莉。
部署作战计划时，明明没有掐顾笙脖子这一项，可是李丁不知怎的，被顾笙的一句“李同学，上次泻药的事儿，抱歉了”就忽然像是羊癫疯发作一般，冲上去掐顾笙的脖子。
艾莉她们不知道，几天前，李丁她爹为了把顾笙转进一中，特地请了一中的校长和教育处主任吃饭。他做错的一点是，把李丁也给带上了。
于是，在庆元春酒店三楼，李丁就这样把这俩素未谋面但在她心里已经妖魔化的两个妖孽给打量了千百遍。
一个是顾笙的姨妈。这个女人倒也不讨好她，倒是一向都挺好面子的爸爸，百般殷勤。而那个女人顾秋元，活生生地以为自己就是那宫廷里的宠妃，将李丁爸爸当一个小太监似的，脸上凝的冰霜，跟翟鳕都有一拼，真怀疑她们是母女……可转念一想，这顾秋元怎么可能生出翟鳕这样辱没基因的女儿来。
而那个顾笙，就是这样埋着头，一副小家碧玉娇羞的样子。
她有什么资格小家碧玉？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由也不是善类的交际花姨妈抚养长大的孤儿，一个在高一的时候就因为陷入男女感情纠葛为此还惹出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被打进医院的祸端的祸水，一个只会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内里却分明住着乌鸦的妖精。
教导主任那个死胖子，李丁曾好几次喂他吃过泻药。一次是陷害杨百微，还有几次，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关照”漂亮女生了。没点事儿摸摸脑袋瓜啊，撩撩刘海啊，拍拍肩膀捏捏脸以示鼓励啊……眼下又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顾笙不放。
“放心吧，李总。小顾到了我们学校，成绩肯定会上去的啦，肯定将来特有出息！”
李丁的爸爸李复天就满意地笑了，然后对李丁说：“以后小顾跟你一个学校，多关照关照她。”
呵呵，关照。她一定会特别、特别、加重剂量地关照她的。
其实李丁的母亲这几日倒像是默许了父亲的又一春似的，只不咸不淡地问过李丁几句。
可是李丁还是担心……当年那令她无法释怀的事会再度发生。
再发生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扛住。
因此，她对这两个顾姓的女人，充满了恶感。她的小腰包里，藏着一包泻药。本来是拿来捉弄学校里的老师的，上次她就是用这个嫁祸给了杨百微。这包背负着人生使命的泻药，马上就要粉墨登场了。
作为一包伟大的泻药，它被李丁下在了顾笙和她姨妈的那份芋圆里。
这是庆元春出的新甜品，据说味道特别好，价格也实在不菲。为此，糟蹋了两份美食，李丁其实还蛮于心不忍的。
然后李丁等待着，等待着这两个佯装优雅的女人，在吃下那份芋圆后，拉起肚子，出糗的时刻。
可是，顾秋元的手刚举起来，顾笙就趴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于是那拿起汤匙的手，复又轻轻放下。
“怎么不吃？”李复天关切地问。
“我跟笙儿都觉得吃不太下了。”顾秋元依旧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子，其实她着实不年轻了，眼角已浮出沧桑来。可是就连李丁这个仇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跟所有的同龄女人相比，还是美得过分出众。那气质，分明不像是一个连房租都快出不起的穷苦妇人的气质，而该是一个上海滩歌姬的气质。
李丁这时候失望极了，眼珠子习惯性地消失，留了一个白眼给顾笙。然后她怀疑这顾笙是不是有毛病啊，她居然对自己露出抱歉的神色。
抱歉她看穿了自己要喂她吃泻药的事儿？或者那其实是个讽刺的表情，只是她李丁脑子进水没有看出来？
然后，那个肥胖的教导主任却对芋圆交口称赞，然后看着她们俩没有动过的芋圆，肥腻腻地笑着说：“你们不吃啊？浪费啊！暴殄天物啊！我来帮你们吃吧！”顾秋元没说什么，嘴角牵动了一下，意思是爱吃你就吃吧，吃死了活该。
然后那教导主任就一把把芋圆端到自己面前，两眼冒光地准备大快朵颐时，顾笙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喊了……
“慢着……”
所有人都瞧向顾笙。
女孩忧心忡忡，手心冒汗。
“不能吃。”她看到李丁的眼神时，又加了句，“糖分太多，容易发胖。”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女孩子啊真是的，瘦得跟竹竿似的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主任我吧……”芋圆马上就要入嘴了，却听顾笙加重了音量。
“不能吃！真的不能吃！”
这下顾笙的表情变得慌乱起来，她看着大人们犹疑的目光，不知手该往哪里放，顾秋元并不说话，但默许了。也是，虽不是自家人的行为，但好歹这档子是在为顾笙的学校而请客，出了事，得罪了人，自然不太好。
“为什么不能吃啊？”教导主任还费解着，到嘴的芋圆可真不愿意它飞了，可看这小丫头的样子，似乎是真不能吃……怎么的，下砒霜了吗？
这时候李复天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的闺女他最清楚，于是他扭头望着一旁装作事不关己的李丁。李复天有一双跟李丁似的大眼，这样一瞪，四十几岁父亲的威严轰然而出。李丁不怕打不怕骂，可是还挺怕他那双二郎神似的眼睛的。
李丁这时候慌了手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什么也没放！”
吓得教导主任烫手山芋似的，把芋圆给放回桌上，大惊失色。
“没放是吗？”李复天将那碗芋圆递到李丁面前，“那你吃吧。你最近又瘦了，刚好补补身子。”
于是，为了以证清白，李丁忿忿地将那碗芋圆给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笙，飞快地跑了出去。
庆幸的是，一小包泻药分到了两杯芋圆的碗里，才不至于让李丁在洗手间里阵亡。
此刻回想起自己的悲惨命运，李丁怒火中烧地冲上去就掐顾笙的脖子，把艾莉和翟鳕都给吓懵了。
“你这个混蛋！”李丁骂道，“艾莉，给我去买十包泻药！我要给这个妖精灌下去！拉她个肝肠寸断！”
“老大啊……”艾莉欲上前拉架，不是说好“谈谈心”，以正一下顾笙的三观吗？可怎么……李丁的手劲大得很，别一下子真把顾笙那细小的脖颈给掐断了啊。
“哎呀……”
这一声惨叫不是被李丁掐得面色惨白的顾笙发出来的，而是一直没说话站在一边暂时没想好台词的翟鳕的第一句。
然后她们看到，翟鳕一只手捂着脑袋，千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皱起了眉头，然后她将手放下来，往眼前一摊。
“噢，血！”
不知从何处飞来横石，一下子砸中了翟鳕，艾莉的眼睛落到一旁的凶器上，吓得蹦上去看翟鳕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