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线条和色彩清楚明了地标示出庄园及其周围环境的地貌图,很快画出来了。奥托上尉按照相当大的比例尺,用三角法多次反复测量,保证了图形的准确。这位勤奋的男子,没有谁需要的睡眠比他更少了;他不但白天一刻不停地忙着,晚上也总是干点什么。
“现在让咱们着手进行剩下的工作吧,”他对他的朋友说,“要把田产的情况登记清楚,必须做充分的准备工作,然后就能据此拟出租佃条约等等。只是有一点咱们应该肯定下来和安排好:把一切工作上的事与生活分开!工作要求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生活则可以随便一些;工作必须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生活则要富于变化,是的,富于变化才让人喜欢,令人愉快。你只有在工作中踏踏实实,在生活中才更加自由;否则,两者搅在一起,踏实的工作就会被自由的生活破坏和取代。”
爱德华在这些建议中,隐隐感觉出对自己的批评。他虽说不是生性不爱整饰,却从来很少有把自己的文书一格一格地清理好的时候。什么是要与别人合办的事,什么是只跟他自己有关的事,在他没有截然的界线,就像他把职责、工作跟娱乐、消遣也分得不够清楚一样。现在他倒轻松了,有朋友来替他代劳,有第二个“我”来进行那第一个“我”并非总是乐意分心去干的区分整理工作。
在奥托上尉住的右厢房里,设置了一个有关当前事务的文件架,一个历史档案柜;所有的契约、文书、函件都从不同的贮藏室、房间、柜子、箱子中搬了过去。很快地,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便清理得有条不紊,分门别类地放在贴上标签的格子里了。想找什么,立刻就能得到比你希望的还要多。在做这件事时,一位老秘书成了他们很好的帮手。他整天不离写字台,甚至还要熬夜,但对这样一个人,爱德华从前却一直是不满意的。
“我简直不认识他了,”爱德华对他的朋友说,“没想到这人如此能干、有用。”
“是啊,”奥托上尉道,“只要在他从从容容地做完旧的工作之前,我们不加新的任务给他。这样,你看见了,他就可以大有作为;一当我们去打扰他,他就会一事无成。”
朋友俩就这么一起打发着白天的光阴,到晚上也没忘记经常去陪陪夏绿蒂。要是没有邻近庄园里的人来做客——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他们三人便一块儿聊天或读书。题目呢,多半是如何增进市民社会的福利、权益和快乐,等等。
夏绿蒂原本是个习惯于正视现实的女人,看见丈夫满意,自己也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她长期希望但却未能办到的各项家庭设施,通过奥托上尉的努力都变成了现实。从前只有很少几种药品的家庭药箱,现在药品变得丰富了。通过读书和交谈,夏绿蒂获得了比过去更经常和更有效地发展自己好动而乐于助人的天性的可能。
他们也考虑到了时常发生、尽管如此却总使人手忙脚乱的灭顶之灾,弄来了为救一个溺水者所必需的一切东西,特别是因为附近有那么多池塘和水库,常常不出这种事,就出那种事。奥托上尉为此准备的器材格外齐全。爱德华忍不住指出,在他朋友的生活中,一个类似事件曾经奇妙地起过划时代的作用。可是奥托上尉一言不发,像是想回避一段可悲的回忆;爱德华只好住口,夏绿蒂呢,对那段往事有所了解,也就把话题引到了其它方面。
“我们赞赏这一切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一天晚上,奥托上尉开了口,“可是,眼下咱们还缺少最必需的条件,即一个懂得使用所有设备的能干人。为此,我可以推荐一位我很了解的外科医生,一位精通自己业务的男子,眼下只需花很少的代价就能雇到他。在治疗一些内科急性病方面,他也常常比某些著名医生更使我满意;而及时的抢救,往往是乡下最缺少的东西。”
那位外科医生便马上聘请来了。爱德华夫妇非常高兴:那些本来是供他们随便花掉的余钱,现在都派了最急需的用场。
同样,夏绿蒂也在按自己的意愿利用奥托上尉的知识和能耐,开始对他的存在完全满意了,不再担心会引起任何不利的后果。她常常准备好了问题去问他。她由于热爱生活,便力图把身边一切有害的、会带来死亡的东西都清除掉。例如陶器上的铅釉,铜器上的钢绿,早已使她感到忧虑。现在她以这方面的问题去请教奥托上尉,他和她自然必须谈到物理和化学的一些基本知识。
进行这类交谈的一个偶然但始终受欢迎的契机,是爱德华热衷于替大伙儿念书。他嗓音低沉而悦耳,从前就以热情洋溢地朗诵诗歌和演说享有名声。如今他关心的是另一些事情,念的是另一些书籍。特别是近些时候以来,他最爱念物理、化学和技术著作。
他有一个也许是不少朗诵者所共有的特点,即在朗诵的过程中,极其受不了有谁往他的书里瞅。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从前在朗诵诗歌、戏剧和小说的时候,朗诵者也好,诗人、演员或讲故事的人也好,都急欲以出其不意的停顿来引起听众的好奇和期待,而这时如果一个第三者用眼睛去预先探知下面要讲的情节,自然就破坏了预期的效果。因此,爱德华从前在朗诵时,总要坐在背后没有任何人的位置上。眼下仅仅三个人,没有必要那么小心。再说并不存在激发感情和活跃想象力的问题,他自己在念的时候也没想到要特别留意。
只有一天晚上,他在漫不经心地随便坐下来以后,突然发觉夏绿蒂在看他念的书。他的老脾气又犯了,变得不耐烦起来,相当粗暴地申斥她道:
“这样一些令人讨厌的坏习惯可要彻底改掉才好!如果我给谁朗诵,那不就是我用口把什么告诉他吗?纸上写着的和书上印着的东西代替了我的思想,代替了我的心。倘使我的额头上或胸口上开着一个小窗户,那个我原打算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思想感情传递给他的人早已看清一切,知道我最终能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我还有必要花力气给他讲吗?只要有谁偷看我的书,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块一样。”
不论大小场合,夏绿蒂都证明自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特别善于消除任何不愉快的、激烈的、或者甚至仅仅是急躁的意见,使拖得太长的谈话停止下来,使中断了的交谈继续进行下去。这一次她也没有忘记发挥自己的长处。她说:
“如果我向你说清楚我当时是怎么回事,你肯定会原谅我的错误。我听见你念‘亲和力’这个词,便立刻联想到我的几位亲戚,联想到眼下正令我头痛的几位表兄弟。可当我的注意力回到了你的朗诵上,一听讲的却原是些个完全没有生命的东西,于是想重新理清楚思路,才看了看你的书。”
“那使你迷感不解的词儿只是一个比喻,”爱德华说,“这儿讲的自然只是些土壤和岩石中的矿物质,可人呢,却是个真正的纳尔齐斯,喜欢到处都照见自己的影子[12],他给整个世界敷上了水银,把它变成了一面镜子。”
“说得对!”奥托上尉接过话头,“人的确是这么对待身外的一切,把自己的智慧和愚蠢、意志和妄念,统统都加到了动物、植物、矿物乃至神祗们的身上。”
“我不愿使你们离开眼下的有趣话题太远,”夏绿蒂说,“你们能否简单地给我解释一下,这儿讲的‘亲和力’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我很乐意,”奥托上尉回答正转过脸来望着他的夏绿蒂说,“自然只能尽力而为,把我十年前在学校学的,以及后来从书本上读到的,尽可能告诉你。至于目前科学界是否还这么认为,这是否符合新近的学说,我就说准啦。”
“真糟糕,”爱德华嚷起来,“如今没什么东西咱们学了能够管一辈子。咱们的祖先可以老是坚信自己青年时代在学校获得的知识;咱们却得每过五年就重新学习一次,否则会完全跟不上时代。”
“我们妇女没这么认真,”夏绿蒂说。“坦白讲,我感兴趣的仅仅是对于词儿的理解。要知道,在社交场中,最可笑不过的就是用错了一个陌生的词,一个新造的词。因此我只想知道,这个词用在这些事物上表示什么具体意思。至于与此相关的科学含义,我想让学者们自己去研究;他们,据我观察到的情况看,也很难有看法一致的时候哩。”
“可从哪儿谈起,才能最快地进入本题呢?”爱德华过了一会儿问奥托上尉。奥托上尉稍一沉吟,立刻回答说:
“如果允许我扯得似乎远一点,我就很快会说清楚。”
“请放心,我保证洗耳恭听,”说着,夏绿蒂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奥托上尉于是开始讲道:
“在我们见到的所有自然物身上,我们都发现它们首先对自身有一种吸引力。这话听来无疑有点怪,因为它是一个不言自明的事实。不过,咱们只有在对已知的事物取得完全一致的理解以后,才能共同朝着未知的事物前进。”
“我想,”爱德华插进来说,“咱们举些例子,事情对于她和我们就变得简单了。你只须想一想水、油和水银,那你便会发现它们的各部分这间,都存在一种聚合力,都存在一种联系。除非受了强力和其它影响,它们是不会丧失这种聚合力的。一当强力和外来影响消失,它们立刻又会聚集起来。”
“那还用说,”夏绿蒂表示同意道,“雨滴都喜欢汇聚成水流。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玩水银便惊讶地发现,那些被分成一个一个小珠珠的水银会迅速重新跑到一起。”
“讲到这里请允许我顺便指出一点重要的情况,”奥托上尉补充说,“这种单纯的由其本身的液体状态所产生的聚合力,有一个绝对和始终存在的特点,即形状都像个小圆球,往下掉的水滴都是圆的;您自己刚才已谈到圆圆的水银珠子;是的,一滴往下掉的熔化了的铅如果来得及凝固的话,它落到地上时也会呈圆球状。”
“您让我先猜一猜,”夏绿蒂说,“看我能否先讲出您的结论。正如每一种东西都对自身有吸引力一样,那么,它与其他东西必定也有某种关系。”
“而这又因自然物的不同而不同,”爱德华抢先往下讲,“它们有的像老朋友和老熟人一样,一碰上就很快聚在一起,不分彼此,但又不改变对方的任何特性,比如酒和水混在一起就是如此。反之,另外一些物质碰在一块儿却形同陌路,不肯亲近,即便你用机械力搅混、磨擦它们,它们都绝不肯结合在一起,例如给摇得混合起来了的油和水,转瞬间又会分开。”
“这些现象虽然简单,”夏绿蒂说,“却差不多反映出了我们所熟悉的人类的情况,尤其是令我想到人们所生活于其中的社会。不过,与这些无生命的物质最相象的却是那些在世界上形成对立的芸芸众生,等级不同,职业各异,贵族和平民,军人和老百姓。”
“可不是吗!”爱德华道,“就像人们由风俗和法律结合在一起似的,在我们的化学世界也有一些成员,它们可以使那些原本相互排斥的物质聚合在一起。”
“例如,”奥托上尉插进来讲,“我们用碱性盐,就能使油和水结合。”
“请别往前赶得太快!”夏绿蒂说,“先让我谈一谈,以便你们知道我是否跟得上。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接触到那个‘亲和力’了吗?”
“完全正确,”奥托上尉回答,“而且我们会了解它的全部能耐和特性。那些一碰着就迅速相互吸引、彼此影响的自然物,我们称它们是有‘亲和力’的。拿碱和酸来说,尽管它们的性质相反,或许正好就因为性质相反,所以才相互寻找和强烈吸引,彼此改变着原有的特性,共同构成一种新的物质;在它们身上,‘亲和力’是表现得十分明显的。只想想石灰吧,它对所有酸类所表现的结合的欲望是何等地强烈呵!一当我们的化学实验室布置起来,我们就让您看各式各样的实验。它们将非常有意思,将比所有的词儿、名称和生造的术语都更好地帮助您理解什么是‘亲和力’。”
“请容我坦白告诉您,”夏绿蒂说,“当您称您这些奇妙的物质为亲属的时候,它们在我想来并非那种血统的亲属,而是精神和心灵方面的亲属。在我们人与人之间所能产生的真正友谊,也同样是这样;要知道相反的秉性,往往会使亲密的结合成为可能。现在我愿意耐心等待,等着您把这些神秘的关系实验给我看。——我不愿继续妨碍你朗诵,”她转过脸去望着爱德华,“在受了这一番教益以后,我愿更加专心一意地听你念。”
“那不行。你既然引起了我们的兴趣,”爱德华回答,“就别想这么轻易地溜掉;要晓得,正是复杂的情况才最有意思。通过它们,你可以认识不同程度的‘亲和力’,近的,强的,远的,弱的;只有当它们同时引起离异的时候,这种‘亲和力’才更使人感觉有趣。”
“离异!”夏绿蒂失声叫了出来,“这个我们很遗憾在当今世界上经常听到的可悲的词儿,难道在自然科学中也存在么?”
“当然存在!”爱德华回答,“化学家们甚至有过一个雅号,被唤做制造离异的艺术家。”
“如此说来,现在已不再这么称呼他们了,”夏绿蒂说,“很好。结合是一种更伟大的艺术,更伟大的功绩。一位促成结合的艺术家,在全世界的任何领域中都会受到欢迎。——喏,你们既然已经谈开了,就给我举几个例子吧!”
“咱们马上接着谈上边已提出和讲过的现象,”奥托上尉回答,“例如我们所谓的石灰石,乃是一种或多或少为纯净的含石灰质的泥土,与我们熟知为气态的柔酸融合在了一起。要是把这样一块石灰石放进稀释了的硫酸中,硫酸立刻就会抓住石灰质,与它一起变成石膏;而与此同时,气态的柔酸便逃逸了出来。这里产生了一次分离和一次新的聚合;人们甚至觉得有理由使用‘选择亲和力’这个词儿,因为看上去的的确确是在两种关系中有所弃取,有所选择。”
“请原谅我,就像我原谅化学家们一样;”夏绿蒂说,“可是,在这儿,我永远看不见有什么选择,而只能看见一种自然的必须,就眼前这种情况也几乎看不见;因为归根结蒂,它也许甚至只是个机会问题。机会制造关系,正如机会制造小偷[13]。至于说您的那些自然物质,在我看来其选择能力完全掌握在把它们弄到一起的化学家手中。一旦它们已经到了一起,那就上帝保佑!在眼前的例子里,使我同情的唯有可怜的柔酸;它还原成了气态,又只得在漫无边际的空中四处飘流喽。”
“问题只在它自己,”奥托上尉说,“它只要与水结合,就能变成矿泉水,让健康人和病人钦了都神清气爽。”
“听听‘石膏’讲得有多轻松,”夏绿蒂说,“它如今没问题了,变成了固体,有了依靠,不像被赶出去的那一位,在重新找到归宿之前还可能经受许多痛苦。”
“我想必是大错特错了,”爱德华说,“要不,在你的话里,就确实隐藏着一点儿怨恨。老老实实地讲出来吧!在你的眼里,我到头来竟成了石灰质,让奥托这硫酸抓住,离开了你温柔的身边,变为一块冷酷无情的石膏不是!”
“如果良知使你产生了这样一些想法,”夏绿蒂回答,“那我就可以放心了。这样一些充满比喻的谈话挺好,挺有意思;谁不喜欢玩玩以物拟人的游戏呢!不过,人比那些元素要高级一些:当他在这儿大大方方地使用选择和‘亲和力’这些美好的词儿时,他要是能反躬自省,借此机会认真思考思考这些词的分量,那就对了。遗憾的是我却知道很多例子:两个看上去原本亲密无间、难舍难分的人,由于第三者的偶然介入,他们的结合往往会遭到破坏;从那美满的一对儿中,便有一个被驱赶出来,在茫茫人海中漂泊。”
“化学家们倒是殷勤有礼得多,”爱德华说,“他们会再加一个成员进去,使得谁都不落空。”
“对极了!”奥托上尉应道,“这类情况恰恰最有意思,最值得注意,其中的吸引、亲近、分离、结合等等现象,简直可以说是在交叉进行;那迄今结合为两对的四个成员一经碰在一起,便放弃了原有的结合,重新进行新的组合。在这一放开和抓住、逃逸和寻找中,人们相信的确能看到一种比较高级的本能,因此承认那些物质有类似于愿望和选择的特性,认为新造的‘亲和力’这个词是完全有道理的。”
“请您给我详细地讲一讲!”夏绿蒂说。
“这样的现象光讲是讲不清楚的,”奥托上尉回答。“我已经说过,一当我能给您做实验,一切都会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啦。现在呢,我不得不用一些可怕的术语来应付您;可它们无论怎样也是没法使您明白的。那些看样子好似没有生命而内里却始终准备着要活动的物质,你只有亲眼目睹它们处于活动中,留心观察它们如何相互寻找、吸引、抓牢、破坏、聚合、吞并,临了儿从最亲密的结合中以新的意想不到的形态产生出另外的物质来:只有到这时,你才会相信它们具有永恒的生命,是的,甚至相信它们具有意识和理性,因为我们的感官几乎不足以很好地观察它们,我们的理解力几乎不能完全将它们把握理解。”
“我不否认,”爱德华说,“对于一个没有通过感性认识、通过实际接触与它们取得谅解的人,那些生造的怪词儿必定是难以接受的,甚至是可笑的。不过,我们用一些字母,却容易把这儿讲的那些关系说清楚。”
“要是您不嫌太学究气的话,”奥托上尉应道,“我就可以用几个符号把话讲得很简单。您设想有一个A,它和一个B是亲密地结合在一起的,亲密得人们想方设法和采用强力都不能使它们俩分开。您再想象有一个C,这个C和一个D的亲密情况也全然一样。现在您让这两对儿发生了接触,于是A突然奔向D,B突然奔向C,叫您简直说不清楚究竟是哪个首先抛弃了哪个,哪个首先和另一个重新结合了起来。”
“好啦!”爱德华抢过话头。“在亲眼看到这一切以前,咱们就把这个公式看成一种比喻,从中得出一点能立刻加以运用的教训吧。你好比那个A,夏绿蒂;我呢,就是你的B。因为我与你原本是那样地相依相亲,如影随开,恰似A和B,那么C呢显然就是咱们上尉,是他使我很快地疏远了你。为了不让你冷在一旁,没了依傍,现在合理的做法就是为你找一个D。这D呢,毫无疑问该可爱的奥蒂莉小姐来充当,你会情不自禁地跟她靠拢的。”
“好!”夏绿蒂回答,“尽管在我看来这个例子不完全适合咱们的情况,我仍庆幸咱们三人今天完全走到了一起,通过这一席关于自然和‘亲和力’的谈话,加速了相互之间思想的交流了解。现在我只承认,从今天下午起我已下定了把奥蒂莉召回来的决心。因为我眼下的那位忠心耿耿的女管家要走了,她准备结婚去。这是从我这方面和为了我的利益而作的考虑;至于是什么促使我为了奥蒂莉这样做,就得由你来念给我们听。我保证不再偷看你念的东西;诚然,它的内容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念吧,念吧!”说着,她掏出一叠信来,递给了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