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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丁馥芬出生在四川宜宾。那里的美女跟盛传几百年的五粮液那样出名。尽管她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当兵的父亲去了成都,可宜宾女人的大胆、浪漫、高雅、率真一点不剩地继承了下来。天资聪颖的她,十七岁就不甘于巴蜀大山罩住的那片天地,高中毕业独自一个人顺着长江一路直下去了武汉,在父亲战友的帮助下进入了军营。

那段感情应该是从戈向东在武汉陆军医院养伤时开始的。

在没有跟戈向东亲密交往之前,丁馥芬惹下了周海龙这个强盗。周海龙的伤不重,肩胛骨上和臀部的弹片取出来后,伤口恢复得很快。因为要陪护戈向东和梁家宝,周海龙就一直混在医院里,每天让医生开一些消炎片、维生素之类的药物调养身体。他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心脑外科跑,直嚷着自己的脑袋疼,让梅雅莹给他看脑子。其实,他是想来看身受重伤的戈向东,更想看到丁馥芬。

丁馥芬是护士,每次见到周海龙来,都要跟他打嘴仗,慢慢地,两个人就熟悉了。丁馥芬觉得周海龙并不像之前那么讨厌,并且对她很上心。他每天会给她买些好吃的水果、饼干、罐头和电影票,说是要报答她和梅雅莹的救命之恩。开始,丁馥芬还有些不好意思,渐渐地也就不那么抵触了。后来,戈向东脱离了危险期。周海龙就约丁馥芬去看电影。丁馥芬犹豫再三,还是跟着周海龙去了。她没想到,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停电了。黑黢黢的电影院里,周海龙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揽在了怀里。那一刻,她想挣扎,可周海龙的劲太大,稀里糊涂就被他亲了一口。丁馥芬的初吻就这样被夺走了,她当即就甩了周海龙一耳光,哭着从电影院跑回了医院。

之后,丁馥芬就不愿意再见到周海龙了。周海龙却丝毫没有被那一记耳光所吓倒,追求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每天都要到丁馥芬上班的护士站晃悠一圈,有事没事找她搭讪。丁馥芬把周海龙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密友梅雅莹。梅雅莹听后十分生气,当即就警告周海龙,如果再不收敛就告诉戈向东,并且让他办手续出院回连队。那时候,戈向东的身体渐渐恢复,已经开始下床走路了。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海龙,提到戈向东还是有些害怕。周海龙告诉梅雅莹,进攻暂时告一段落,但并不表明不会再次发起攻击。梅雅莹把周海龙的话转告给丁馥芬后,只听到一声冷笑:“这样的男人一点骑士风度都没有,我爱的是骑士,不是斗士。”

从那天起,周海龙真的就迷上了古罗马帝国的骑士。仔细想想,丁馥芬觉得,戈向东是她的毒药,自己何尝不是周海龙的毒药?

戈向东的出现让丁馥芬感受到生活中的五彩阳光,觉得自己一下子找到了心目中仰慕的那种具备骑士风度的英雄。按理说像丁馥芬这样生活在军营里的漂亮女孩子,是男儿国里的稀有动物,进入成年,周围就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可丁馥芬见惯了大领导家的奶油蛋糕和野战部队的粗鲁土著。在她眼里,外表英俊、学识渊博、谈吐儒雅的戈向东才是她要寻找的那个勇敢睿智的骑士。更重要的是,戈向东耀眼的英雄光环瞬间照亮了她。丁馥芬作为抢救英雄的医护人员也立了二等功,梅雅莹立了个三等功。战功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誉,接过立功证书的那一刻,十八岁的丁馥芬激动得浑身发抖。按理说,二等功应该给梅雅莹,但因为丁馥芬参加戈向东的事迹报告会表现突出,抢占了军功。

戈向东率领着侦察连四名幸存者穿越死亡线归来,立刻在军队掀起了一股学习英模的狂澜。表彰报告下来,五个人全是一等功臣,上级还为戈向东组织了专门的事迹报告会。毫无疑问,丁馥芬是“孤胆英雄戈向东”事迹报告团里最抢眼的明星。报告会上,她绘声绘色讲述英雄九死一生的传奇故事,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巡回报告团一路走过来,大家无不赞赏丁馥芬,夸她是报告团里不折不扣的“催泪弹”。面对激情四溢的会场,她讲述时,台下总会掌声雷动。演讲时而被潮水般的掌声淹没,时而让整个会场泣不成声。

很多年以后,丁馥芬还十分肯定,那时候,她内心对戈向东的情感表达是真挚的,没有丝毫的演绎成分。除了一个少女对英雄的崇拜和仰慕外,更多的是痴迷的爱恋。爱情让丁馥芬痴迷,每次见到戈向东,她总是控制不了自己去接近他。

算起来,丁馥芬和戈向东在一起也度过了半年的甜美时光。正是这半年的时光,像毒药一样蔓延了丁馥芬的一生。她们那个年代,第一次爱对一个女人的一生至关重要。那个春天,所有的鲜花都是为他在开放,所有的快乐都因为有他的存在,所有的泪水都在为他奔涌。

事迹报告团一路行走在大江南北,所有的风花雪月都装在了美丽少女丁馥芬的心里。她成了他的影子,他在哪里她就会出现在哪里。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会把自己最姣好聪慧的一面呈现给他。她知道戈向东是喜欢她的,没有一个青春奔放的骑士,不爱美貌如花的公主,可她不知道这种喜欢到底是不是爱情。

那个湖边的桃林,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发酵酝酿出来的芳醇。他的目光掠过她花瓣一样的笑容,她的皮肤立刻在春风里微微泛起一丝颤栗,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悦人的颤栗。那个春天她第一次为他穿上了用三个月津贴买来的粉色连衣裙。他抱了她,他说她就是他的桃花。她说,她愿意一辈子都做他命里的桃花。那一天,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专注的眼神,长长的秋草般的睫毛让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她渴望他能像所有爱情电影里的镜头那样去亲吻她。可是,戈向东拍了拍她的背,只是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很像抚摸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那天,他只记得戈向东贴着她的脸说:“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回到陆军医院后,丁馥芬被爱情的火焰灼烧得身心俱焚。每天一睁开眼睛,见不到戈向东她心里就惴惴不安。戈向东的身体要做第二次手术,丁馥芬主动要求做主刀医生梅雅莹的助手。麻醉师为戈向东打完麻醉药后,戈向东雄健的身体呈现在她和梅雅莹的面前,当她的手触摸着戈向东身体的时候,火焰像是从她的指尖开始向身体蔓延,爱情之火燃烧得她浑身颤栗。她有些意乱情迷,递上来的医疗器械总是出错,弄得梅雅莹差点把她换下去。她知道,那时候,梅雅莹也在心里暗暗喜欢着戈向东。青春女性的心是敏感的,敏感得可以触摸到任何的风吹草动。她们一个宿舍,丁馥芬清楚地看到梅雅莹提起戈向东时眼睛里闪烁着的那种光芒,崇拜、爱慕、倾心和向往。跟梅雅莹的条件相比,丁馥芬除了拥有出色的容貌和窈窕的身姿,几乎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资本。梅雅莹是大学生,医院重点培养的青年心脑外科专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士,她害怕梅雅莹先于她向戈向东表白。手术后,她把处于昏迷中的戈向东推向了病房。那一夜,她申请了陪护。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在那间散发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医院病房里,她第一次吻了她所爱之人的嘴唇,虽然他不知道。丁馥芬弄不明白道戈向东是不是真的爱她。

或许他们的爱情刚刚开始就结束了。在戈向东的心里她只是一个让他爱怜的“小东西”。戈向东伤口一天天地好转,出院的日子也一天一天地迫近。想到戈向东要离开,丁馥芬的心就揪得紧紧的。她悄悄地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书亲手递给了戈向东,可是戈向东在接到情书的第二天就出院了。

丁馥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火辣辣的的示爱吓跑了戈向东。没多久,她从周海龙的口里得知戈向东转业的消息。那时候,她几乎要发疯了,她不知道她梦中的骑士到底怎么了,突然间决定离开。她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那个黄昏,她偷偷坐上了火车跑去戈向东的连队。她要告诉他,她爱他,她要阻止他做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决定。她是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女人。尽管她心急如焚地一路追赶,可她还是去晚了,戈向东已经办完了手续,踏上了回省城的列车。

那天,她发了疯一样跑向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已经开了,她跌跌撞撞地追着火车跑了很远,一边奔跑一边冲着远去的火车大声哭喊:戈向东,我只爱你一个。

记忆就像一列失控奔跑的火车,漫无边际地把丁馥芬卷入了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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