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一间矮房子内就升起了轻烟。一身素衣的苏淼在厨房忙碌着，生活，淘米，下锅，再蒸上几个窝窝头。
苏淼坐在炉灶前，看着灶中的火苗，淡淡地一笑。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候，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来围观，没有人指指点点。
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苏淼起身揭开锅盖，迎面扑来一股饭香。突然听到房里的动静，苏淼忙将锅盖放下，跑进屋里。
“大娘，您醒了？”苏淼递上一根拐杖，见老妇人并未穿上外袍，苏淼担心地说道：“早上天凉，怎么不多穿点？”
苏淼抓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却瞥见衣服上破了个洞，“大娘，我给你们的新衣怎么没见你们穿？”
妇人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姑娘，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就别花冤枉钱了。反正我们老俩也看不见，穿什么都一样。”
苏淼反握住她的手，“您太客气了。大爷还睡着呢？早饭差不多好了，您稍等，我这就去盛上来。”
苏淼将外袍给夫人披上，正准备去厨房盛饭，夫人抓住她的手，“姑娘是不是认识我们小荷啊？之前小荷回来，她说她遇到了很好的主子，待她很好，还让她带很多补品回来给我们老俩。”
“那是你们女儿孝顺。”这是苏淼来的这么几天第一次听她提起小荷。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她伸出手擦了擦眼角，“前几****梦见了小荷，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小荷她……”苏淼很难开口对他们说，小荷已经不在了，他们唯一的孩子没有了，这对两个老人来说太残忍了。
老妇人的手抖起来，“姑娘，虽然我看不见你，也能感觉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你来看我们老俩，我已经很感激了。小荷她不在了，我们都知道的。”
“大娘，”苏淼强忍住眼泪，“对不起……”
“你就是小荷说的那个主子吧。”夫人激动起来，她的手慌乱地想要抚摸苏淼的脸，“小荷说了好多你对她的好，我们老俩都很感激，其实你不用来的。”
“大娘，我也想找个栖身之处。是我对不起你们……”苏淼的眼泪还是没有人住，掉了下来，她哽咽地道：“小荷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离你们而去。”
夫人松弛的脸颤抖着，她挣扎着想要跪下来，“多亏了你啊，我们小荷才过得好……”
“大娘！”苏淼忙扶住她，“你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苏淼有点吃力地将夫人扶起来，将她扶到桌前坐下，拧了毛巾为她擦脸，“我自小也没有得到爹娘的疼爱，小荷不在了，你就当我是你女儿好吗？”苏淼哀求道。
“我们俩老修来的福气啊，”夫人没有焦点的眼睛看向门外，“丫头，天亮了吗？”
苏淼回道：“是的呢，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盛饭。”
老汉也窸窸窣窣起身在穿衣服了，苏淼将煮好的粥端进来，分别盛了两碗说道：“大爷这两日有点咳，我特意在粥里加了点薄荷。”
苏淼将碗递到妇人和老汉手边，“刚煮好有点烫，慢点吃。”
妇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进嘴里，“你来这几日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都快懒了。”她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苏淼也才放松下来，“瞧你们说的话，照顾你们是我应该做的。”苏淼拿起已经凉了的窝窝头塞到妇人和老汉手中，“早上就吃点粗粮，有益消化。”
两位老人都很喜欢苏淼，她不仅勤快，嘴也很甜。他们就像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着早饭。
只是天下总有那么些无聊的人。苏淼早早地吃完等着两位老人，门口不知道何时已经为了几个人。他们低声议论着，却还是全被苏淼听到了。
“就是她，瞧她那模样，真的好奇挂。”
“就是，从未见过这种人。”
“我就知道书上看到过蓝眼睛的人，据说是吃人的妖怪。”
“天啦，真的假的？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你们说田大娘的丫头会不会就是被她吃了啊，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后山就多了一座坟。”
“哎呀，还真有可能，小荷那要丫头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好久没见她了，家里倒是多了这么一个妖怪。”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苏淼冷冷一笑，刚才还议论纷纷，怎么自己转过身来，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就不敢吭声了呢？
田大娘突然放下碗，“可是刘家嫂子？”
门口最边上的的夫人忙应道：“田大娘，是我呢。”
田大娘突然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去。苏淼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推开了。她走到门口，拄着拐杖佝偻地站在门口，看她的背影，苏淼忍不住想哭。
“刘家嫂子，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田大娘说道。
刘家嫂子不安地看了眼苏淼，忙走到她身边，“田大娘，我们可不是乱说。你的眼睛看不见，你是不知道啊，你家里的这位姑娘有多可怕。”
田大娘镇静地说道：“我们俩老都不觉得她可怕啊。”
刘家嫂子叹道：“我告诉你啊，她皮肤白得吓人，就像戏里演得黑白双煞里的那个白煞。还有啊，她的眼睛是蓝色的，书里面讲啊，只有妖怪才有蓝眼睛呢。”刘家嫂子说着还不忘警惕地打量苏淼。
田大娘说道：“家里面就只有我们俩老的，她还能吃了我们？”
刘家嫂子直叹气，“村里谁不知道小荷丫头跟了皇后娘娘？娘娘赐给她的金银珠宝那肯定是很多的啊，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啊，说不定就是看上了你们家的那些宝贝。”
田大娘笑道：“我们家能有什么宝贝啊？小荷说过，皇后娘娘对她很好，她无以为报，将娘娘赐给她的东西啊，都典当了，捐赠给了岭南的灾民了。”
苏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小荷总说家里有爹娘，却不想她偷偷将那些东西都捐了。
“不能吧，”刘家嫂子挑眉，“小荷丫头难道不顾你们俩老的了？”
“我们过得很好。”田大娘其实也释然了，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外面，虽然看不到，听到鸟鸣声，她也能想到鸟语花香的场景。
刘家嫂子还不死心，“不是我乱说啊，后山前段时间多了座坟，上面分明写着小荷丫头的名字。难道不是她害了小荷丫头？”
苏淼沉眸，别人说她什么，她都能忍，毕竟习惯了就好。可是无端挑起老人的悲伤，这绝对不能忍。
“是不是村里的人有了意外，都是我所为了？”苏淼冷冷地问道，她抬眸扫过那些看热闹的人，目光中带着寒意，“你们是想看到两位老人整日痛苦，你们好幸灾乐祸？”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刘家嫂子平日里就口不遮拦的，听到苏淼的话她脸上也挂不住，“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竟然还出来吓人。”
“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躲在家里，没人硬要你出门！”苏淼走到田大娘身侧，“我还就说了，你们看好你们的家人，说不定哪日真被我这个怪物给叼走了。”
“丫头，不许你这样说话。”听到苏淼这样诋毁自己，她也难过，“她能对我们俩老有什么目的？她照顾我们吹穿，为我们看病，我这几十年的眼疾啊，原本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了，现在都能感觉到光线了。”
苏淼惊喜地问道：“大娘，真的吗？你真的有有光感了？”
田大娘拉着苏淼的手说道：“你们别以貌取人，她这么善良，又怎么会是妖怪呢？”
“田大娘，你可不要被眼前的一点好处蒙蔽了。”刘家嫂子继续说道，“我们这村子虽然不大，也有那么百来号人，我们绝不允许村子有这么个妖怪存在！”
“刘家嫂子，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你又何苦为难这孩子。”田大娘沉声道：“当年休女娲庙的时候，不是说过要与人为善的吗？”
“那时候与人为善，田大娘，你眼前的可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人，她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为了我们村子的平静，必须将她赶出去！”刘家嫂子吼道。
“赶她出去！”
“赶她出去！”
“算我我这个老瞎子求你们了。”田大娘突然跪下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苏淼忙伸手去扶她，“大娘，求您别这样。”
刘家嫂子看了看周围人的眼色说道：“田大娘，真的不是我们不愿意接纳。这段时间村子里出现了好多奇怪的人，定是她引来的。村子里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谁又能负责。我们知道你们俩老很善良，别人对你们一丁点好，你们就会感恩戴德，可是如果真的因为你们那点优柔寡断害了村子里的人，那你们不时候会追悔莫及？”
“我们……”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被水怪吃了……快来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