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說
善哉三下板。知識盡來參。既善知時節。吾今不再三。若據恁麼告報。已是埋沒諸人了也。直饒向未鳴板已前各自知時去。亦未救得一半。那堪三三兩兩聚頭接耳。握節當胷。在這裏聽山僧胡言漢語。也大屈哉。彼彼丈夫。彼彼行脚。阿誰無分。何不奮發。拈坐具將山僧劈口便摵。拽倒禪床。掉臂而去。豈不慶快平生。雖然。也須實到恁麼田地始得。所以參須實參。悟須實悟。須兩脚踏實地始得。須得本道公驗入手始得。若真箇得入手底。自是不干事。過關過鋪。胸次蕩蕩地。掉臂便行。了無疑忌。你若未得入手。纔到關津去處。心下未免不穩。縱然硬不管。拍盲打過腦背後。忽然有箇人道[囗@力]地一聲時。你便面赤。被他人捉下。一場敗闕。不同小小。又如你眾中兄弟相似。若辨得千百貫錢。買得一道真正度牒插在懷裏。到處行脚。抽單挂搭。不妨自由自在。
你若來處不分明。得處不正當。便是自求不快活也。你纔跨門。便被人指點這漢了不得。莫教更撞著箇不恰好底。將你無巴鼻揑一揑。你便手忙脚亂。反不如做箇三家村裏漢過世。却無如許多事。所以適來向你道。須是兩脚踏地始得。本道公驗入手始得。你若到恁麼田地。亦未可便休。不見古者道。參禪須是悟。悟了須是遇人。若不遇人。十箇五雙杜撰。灼然如是。第一不得檐板自恃。須是捨短從長。就人決擇。我此門中千差萬別。隱顯殊途。除大智洞明。其他莫能知之。
豈不見木平參洛浦。便致一問云。一漚未發時如何。浦云。移舟諳水脉。舉棹別波瀾。平不契。却往問盤龍。一漚未發時如何。龍云。移舟不別水。舉棹即迷源。木平便悟去。後來雲峰悅和尚拈云。木平若向洛浦言下悟去。猶較些子。後來不合。向盤龍死水裏浸殺。住後有問。如何是木平。平云。不勞斤斧。果然只坐在這裏。你道他恁麼說話。意在於何。多見兄弟往往商量道。移舟不別水。舉棹即迷源。便是死水。如何是木平。不勞斤斧。所以只坐在這裏。若恁麼會。驢年也未夢見在。這裏須是覰透他古人一些子得人憎處始得。
又不見芙蓉寧訓禪師訪實性大師。大師上堂。以右手拈拄杖安左邊。云。若不是芙蓉師兄。大難委悉。便下座。後來黃龍拈云。實性大師用不得便休。却將佛法以當人情。至今千古之下作人笑端。你且道黃龍恁麼道。是肯他不肯他。到這裏。若只是參得蘿蔔頭禪底。敢保他理會不下。所以參禪既是得頭。又須得尾。方是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你若是真箇未有入頭處。便須把做至緊至要底一件事理會始得。古人大有方便控你入路。便須晝三夜三。將一則咬不破底話頭。冷地裏東咬西咬。忽然蹉口咬破。自笑一回。然後就這裏扶持起來。甚生標格。
更有一事奉告兄弟。切不得自作艱難。先自退屈。纔作恁麼見解。便無有得底時節。雖然。又須是著些眼腦始得。若是俊底。一覰便透。自然不死在句下。記得古人道。我有一句子。待犢牛生兒即向汝道。又道。我有一句子。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又道。我有一句子。待案山子倒卓即向汝道。到這裏。眼矒瞪底也。且莫怪山僧今日老婆更為你通一線路。我有一句子。未到焦山時已與諸人道了也。自是諸人當面諱却。雖然如是。還諱得麼。拍禪床。下座。
今夜普說。乃是因大師所請意旨。伏為報薦淑妃娘子陳氏。欲結般若因緣。資薦冥福。又為一切人開發道心。直是殊勝。直是廣大。山僧少曾普說。以平生口吻遲鈍。又無記性。夫蓋普說。須是法性寬。波瀾闊。還佗前輩大珠.南陽.德山.臨濟.巖頭.羅山。後來圜悟.大慧.應庵。近來亦少。雖然。雲月是同。谿山各異。大底有大底生涯。小底有小底活計。然又千說萬說。究竟只是說底。此事又不在說處。
蓋當人分上。各各壁立萬仞。直是坐斷誵訛。曾無箇非箇是。自是道流於中妄生節目。妄生紐揑。自作障礙。以至不得受用。灼然這裏著一點外料不得。纔涉一絲毫外料。便成剩法。為鉢盂安柄。所以動即影現。覺即冰生。直饒你不動不覺。正坐在必死之地。到這裏。如何體悉。如何湊泊。如何得與此事相應去。是須得通身汗出。自家冷地裏失笑一回始得。你若未得恁麼一回。任你說得盛水不漏。只成外邊打之遶。只添得箇一場熱閙。要且與此事了沒交涉。豈不見白雲祖師道。你若得真正一回汗出去。一莖草上便現瓊樓玉殿。你若未得一回汗出。縱有瓊樓玉殿。却被一莖草蓋却。誠哉是言。可謂是棒打石人頭。剝剝論實事。
你若真箇踏著這些子。自然無許多勞攘。等閑蕩蕩地。閑閑地。驀被人拶著。便乃水底火發。拈來便用。一一蓋天蓋地。其實無佗。一切處總是自家底。不用安排計較。所以不動一塵。不撥一境。見事便道答話長老插脚不入。是皆前輩見得透頂透底。無一絲毫滲漏。方有這箇說話。若是膚淺之流。豈可同日而語耶。若據乳峯這裏。實無禪與人參。無道與人學。只是箇著衣喫飯。屙屎送尿底一箇無意智漢荷湖海衲子。
諸位大師不鄙來此孤峯絕頂。共守枯淡。所以尋常亦不敢輕易。兄弟凡遇五日須要上堂。三八須挂牌。勉強以塞方丈之責。亦不是矜誇學解。眩曜見知及造妖揑怪。只據自家所見。赤骨律地與兄弟相見。然兄弟來室中吐露箇消息底。不道全無。亦多有在正路上行底。纔見兄弟在正路上行。亦不敢輕放過。便乃下堦引行一兩步。纔到放手處。又却多去不得。其實無佗。蓋未曾真正一回汗出故也。然這一解。安排不得。計較不得。若是俊底。一咬便斷。一覰便透。却無許多顧忌。若是機思遲鈍底。却不可等閑放却。直須志願堅確。勇銳直前。一切境界搖撼不動。一切語言移換不得。如經蠱毒之鄉。水也莫霑佗一滴。壁立千仞豎將去。始終不變。驀地手蹉脚跌。便見倒撲。始得不受人瞞。方可不辜負行脚初志。臘月三十日亦不怕閻家箇漢。
且如因大師。佗雖是箇尼僧。宛有丈夫之作。原其所以。佗從富貴中來。正因出家。正因行脚。正因見善知識。正因學道。蓋佗因地既正。始終不妄。所以亦不辜佗。前日十月二十八日夜。忽然引手摸著鼻孔。便知道元來大頭向下。便來方丈。通其所以。當時悔不痛與一頓。想他如今却思得一頓喫。惜山僧拄杖又却不在。且待別日分付。然得箇杷柄入手。正好放下雲頭就人淘汰。佛殿裏。黃面老漢正參禪在。所謂麤餐易飽。細嚼難飢。今時麤餐者多。細嚼者少。山僧今日打開更說與你。如今正好近前理會也得。退後理會也得。乳峯長老也是好笑。又教人近前理會。又教人退後理會。是什麼語話。若是得底人。必然暗地點頭。佗前日初得箇消息。懽喜無限。便自主張。諱人道箇不是。近來却一向放下聽人說話。
然參禪第一不得擔板。若不擔板。自冬至夜。數到太年朝。前頭大有雪在。你纔擔板。便賺了天下。蓋無第一手。山僧往年入眾參禪。自知只得箇不擔板氣力。如今雖不望佗古人。然却也略知羞耻。昔日老東山參得禪了。那時也有人不肯佗。便有人去與佗說。佗便對得。別却是諸公盡得。老師說話。我見老師但識羞耳。這識羞兩字。子直是軟頑。古今知識。天下衲僧是到不到。總出佗底不得。灼然此事須是識羞始得。若不識羞。直饒你參得徹。悟得到。只是箇會禪漢。纔被明眼人覰見。只成好笑。且道乳峯與麼道還識羞麼。也要諸人撿責。更有一頌舉似大眾。
開化因大師。正因來行脚。
跨門一句子。等閑親踏著。
開却無鬚鎻。解却無繩縛。
末山頂上放癡憨。牛頭向北馬頭南。
拈古
世尊陞座。眾纔集。迦葉白槌云。世尊說法竟。世尊便下座。
師云。世尊所說底。只是序分。迦葉所說底。只是流通分。若是正宗分。未曾動著。徑山今夜不惜眉毛敷演去也。拈拄杖。卓一下。云。會麼。三段不同。収歸上科。又卓一下。
世尊般涅槃已。迦葉後至。槨示雙趺。
師召大眾云。靈山百萬勝集。唯迦葉獨紹祖位。誠不忝矣。何故。為佗親見黃面老子脚跟來。
世尊見文殊在門外立。世尊云。文殊。何不入門來。
文殊云。我不見有一法在門外。
師云。解說出格道理。還佗七佛之師。檢點將來。不可放過。當時待佗與麼祗對。從而向佗道。且居門外。若向這裏透得。許佗出得女子定。
傅大士道冠衲衣儒履朝 梁武帝。
師云。傅大士如善玩珠。固無觸手墮地之失。雖然。未免傍觀者哂。育王當時若作傅大士。待佗問。莫是僧耶。便以手指衲衣對之。免見重重敗闕。古人則且置。遂以拳安頂上云。諸人只今喚作什麼。
梁武帝請傅大士講經。
傅大士分科列段已是周遮。老誌公曲順人情。重增話杷。然雖如是。要且未曾動著正經在。且正經畢竟作麼生講。顧示大眾云。洎合落在葛藤窠裏。
六祖風旛話。
師云。祖師與二僧恁麼說話。總是盲人摸象。清凉不然。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不是心動。擲下拄杖云。是什麼。
布袋和尚以破布褁一塊乾屎。逢人拈起云。兜率陀天底。兜率陀天底。
瑯琊云。慈氏菩薩。
圜悟云。熟處難忘。
大慧云。不才淨漢。
師云。若是育王則不然。待佗拈起恁麼道。只向佗道。牢收取。
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
師云。馬師父子傳盃滿泛。意在延接高賓。惜乎這僧不善開懷。到底却成虗設。只如道藏頭白。海頭黑。又作麼生。不覺日又夜。爭教人少年。
馬祖同百丈.智藏.南泉翫月。
師云。三箇老凍儂。一人曲彎彎地。一人圓陀陀地。一人黑漆漆地。馬大師養子之緣。末後念一道真言。一時與佗蓋覆著。可惜放過。當時一等與佗本分草料。後代兒孫不致扶籬摸壁。
有僧參馬祖。祖畫一圓相。云。入也打。不入也打。僧便入。祖便打。
僧云。和尚打某不得。祖靠拄杖便休。
師云。這僧敢將赤體挨佗白刃。要且入得出不得。諸人還知麼。馬師一條拄杖。至今猶靠壁在。
馬祖畫圓相。雪竇云。二俱不了。靠却拄杖。劈脊便打。
師云。雪竇也只見一邊。殊不知馬師當時靠却拄杖。這僧至今無奈何處。是汝諸人還奈何得麼。若奈何不得。到雪竇面前總是喫棒底漢。
荷澤見思和尚。思問。甚處來。
澤云。曹溪。
思云。曹溪意旨如何。澤振身而立。
思云。猶帶瓦礫在。
澤云。此間莫有真金麼。
思云。縱有。向什麼處著。
師云。可惜二俱放過。當時見佗道猶帶瓦礫在。便與掀倒禪牀。不然。待佗更覓真金。便好和聲痛打。豈不勦絕。古人且置。遂拈拄杖云。且道這箇是真金瓦礫。擲下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
西天大耳三藏至。得佗心通。 唐肅宗召忠國師驗之。
師云。前兩度互相熱瞞。第三度親見國師。只是通吐不得。諸人只今還見國師麼。良久。云。不是。不是。
丹霞訪忠國師。
國師躭源總被丹霞一狀領過。然雖如是。不會做客。勞煩主人。
南泉住庵時。有一僧到。泉云。某山上作務。汝齋時做飯喫了。送一分來。其僧齋時喫了。却將家事一時打破。乃就牀臥。泉久伺不來。遂歸。見僧臥。泉亦去一邊臥。僧便起去。
泉住後云。我往前住庵時。有箇靈利道者。直至如今不見。
師云。這僧雖然靈利。翻成懵董。當時賴是王老師。若是別人。咬定牙關。渾不采著。管教佗一生起不得。然雖如是。却須救取南泉。
龐居士問七峯。此去峯頂有幾里。
峯云。甚麼處去來。
士云。可謂峻硬。不得問著。
峯云。是多少。
士云。一二三。
峯云。四五六。
士云。何不道七。
峯云。纔道七。便成八。
士云。得也。得也。
峯云。一任添取。
師云。一二三四五六。得者自得。添者自添。終竟不知峯頂有幾里。
歸宗與南泉同行。一日告別。煎茶。
師云。南泉慣將冷口喫人熱物。若不是歸宗。洎遭惑亂。然雖如是。可惜一銚茶。
歸宗斬蛇。 本覺云。二俱不了。待歸宗道。你甚處見我斬蛇。奪鋤頭便與一钁。然雖與麼。死蛇斬得。也無用處。
師云。本覺道二俱不了。徒有此話。既知是箇死蛇。又却不能活得。如今要見活底麼。擲下拄杖云。看脚下。
歸宗有僧辭去諸方學五味禪。
師云。古今咸謂這僧等閑將箇五味換得一味。殊不知帶累歸宗為佗一人費了多少鹽醬。鄮峯這裏也有一味。今日不惜。普為破慳。良久。云。若到諸方。不得錯舉。
這僧將五味換得一味。是則是。大似惹禍臨身。歸宗一味不同五味。好則好。爭奈分付不著人。清凉這裏五味也無。一味也無。或有人來辭往諸方學五味禪。只向佗道。善為道路。且道還有誵訛處麼。也要諸方撿責。
泐潭常禪師一日面壁而坐。南泉來見。遂撫師背一下。常云。誰。
泉云。某甲。
常云。如何。
泉云。也尋常。
常云。汝何多事。
師云。古人道箇尋常。早成多事。汝輩後生晚進。朝暮聚頭忉忉怛怛地。驢年夢見。
睦州問一座主。講什麼經。
主云。涅槃經。
州云。問一段義。得麼。
主云。問什麼義。
州遂踢一踢。吹一吹。云。此是什麼義。
主云。經中無此義。
州云。脫空謾語漢。此是五百力士揭石義。主無語。
師云。嗄。青天白日有恁麼事。當時若見佗道。此是五百力士揭石義。只小小地向佗道。不說那知。當時若進得此語。縱使睦州老漢鐵作面皮。也教兩眼覰地。
趙州勘婆。
師云。一人閙市裏颺碌[土*尃]。傷中者方知疼痛。一人慣施無病藥。解服者始覺輕安。注也注了。解也解了。諸人還知勘婆處麼。洎合停囚長智。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