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塞友人
久传休璟善谈兵,草檄横矛壮此行。诗入幽燕生剑气,马敲风雪作铜声。美人塞下防飞虫,大侠关中访姓黥。早晚教知真国士,拜坛想见一军惊。
东宁杂咏一百首
同携铅椠搜奇语,追忆沧桑写旧闻;消尽胸中千磊块,一杯为我谢苏君。
春日苦霖,约菱槎日课十绝句以自遣。越旬,各得百首,题曰「东宁杂咏」;亦厉太鸿七子吊南宋之遗意也。
有元末叶隶同安,祇向澎湖置牧官;终是羁縻荒服意,误人翻在版图宽。
元末,于澎湖设巡检司;中国之建置于是始。
中原门户扼瓯、闽,棋怖星罗百里津;轻弃东南天堑险,无谋竖子尔何人!
明洪武五年,信国公汤和略海上,尽徙澎湖民置漳、泉间,废巡检司而墟其地。
澎湖旧言三十六岛,今名可纪者不止此数。
国威永乐振炎天,赐药曾经万口传。向晚徘徊东港眺,风云犹想汉楼船。
永乐时,郑和舟下西洋,因风泊台湾;投药水中,令土番染病者于水中洗澡,立愈。
哥舒直下龙驹岛,河朔全收豹子军;如何既逐跳梁丑,不复思铭捣穴勋。
明嘉靖四十二年,流寇林道干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征之,追至澎湖;道干走台湾。大猷以水道险远,怯不轻进,于是留偏师驻澎湖以哨鹿耳。道干困,走占城;乃罢澎湖偏师而复设巡检,寻亦废。
七鲲高筑百重城,瓯脱东胡远见争;不料竟垂开创局,至今两字尚标名!
明万历末年,荷兰据台湾,筑城于一鲲身之上,曰台湾城;台湾之名自此始。天启二年,复据澎湖,又城焉。
鼯技终穷漫自豪,牛皮作伪太心劳!汉家大计筹边策,信义何能喻尔曹!
旧传荷人入台之始,盖因泛海值飓,飘流至安平镇;乃绐土番,谓『愿得一牛皮地,多金不惜』!土番许之。遂剪牛皮如缕,周围圈匝数十丈,因据其地焉。
珠旗白羽下三韩,十万貔貅铁甲寒;捷报旋闻驰阙下,元戎昨夜斩楼阑。
天启四年,福建巡抚南居益遣总兵俞咨皋讨荷兰,擒其将高文律,斩之以狗。八月,荷人请和,乃去澎湖而入台湾。
翁伯平生血三斗,海风被面吹不凉;仰天一笑掷匕首,怨气千秋横白虹。
庚寅,侠士郭怀一谋逐荷人;事觉,被戮。
下游颜氏人中杰,赤手雄拏瘴峤云;椎髻虬髯久销寂,一千年后始逢君。
天启五年,海澄人颜思齐始入台湾,南安郑芝龙附之,与荷人共有台湾之地。
家居大好付纤儿,末造庸才一例悲;难洗石头城下耻,西风猎猎拂降旗!
颜思齐死,众立芝龙为长。顺治三年,芝龙降清,荷人遂尽得台湾。
曾凭一矢退单于,草创崖山陆秀夫;二十二年臣力瘁,空留禾黍满东都!
顺治十八年,芝龙子成功以江南败归,袭澎湖。夏五月,入台湾,逐荷兰。冬十月,荷兰归国;成功改台湾城为安平镇,以台湾县为承天府,总台地曰「东都」。
按台湾奉永历正朔,起讫共二十二年。
成功与荷兰守将书曰:『执事率数百之众困守城中,何足以抗我军;而余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天下之人,固不乐死于非命。余数告执事,盖为贵国人民之性命,不忍陷之疮痍尔!今再命使者前往致意,执事熟思之!执事若知不敌,献城降,则余当以诚意相待;否则,我军攻城而执事始揭白旗,则余亦止战以待后命。我军入城之时,余严饬将士秋毫无犯,一听贵国人民之去;若有愿留者,余亦保护之,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人民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之道,固余之所壮也。然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久为贵国所据;今余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而归。若执事不听,可树红旗请战,余亦立马以观;毋游移而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余掌中;见机而作,而不俟终日。唯执事图之』!若翁俎上痛何如,万古伤心竟绝裾!字里行间皆血泪,一篇报父劝降书。
满人命芝龙修书劝降,成功不从;报父书曰:『嗟嗟!曾不思往见贝勒之时,许多好言竟尔不听,自投虎口,毋怪乎其有今日也!吾父祸福存亡,儿料之熟矣。见其待投诚之人有始无终,天下共晓。先以礼貌,后遂鱼肉,总是「挟」之一字;儿岂可挟之人哉!固已言之于先而决于早矣。今又以不入耳之谈再相劝勉,前言已尽,回之何益!但谢表日夜跪哭,谓无可以回复为忧;不得不因前言而详明之。盖自古治天下,惟德可以服人。三代无论矣。汉光武恢复大度,推诚窦融;唐太宗于尉迟敬德,朝为仇敌,一见而待以腹心;宋太祖时越王俶全家来朝,二月遣还,群臣乞留章疏,封固赐之:皆有豁达规模,故英雄感德,荣为之用。若专用诈力,纵可服人,而人未必心服;况诈力之必不能行乎!自入闽以来,丧许多人马、费许多钱粮,百姓涂炭,赤地千里;已验于往时。兹世子顷国来已三载,殊无奇谋异能,只是补茸破城、建造烟墩而已。一弄兵于白沙,而船只覆没;再弄兵于铜山,而全军歼灭;扬帆所到,而闽安便得;罗源殿后,而格商授首。此果有损耶、益耶?此不析而明矣。今欲别顺逆,而不知顺逆在于心、不在于形。试观姜壤、金声桓、海时行,岂非薙发之人哉?大丈夫磊磊落落,光明正大,皎如日月;肯效诈伪之所为,苟就机局,取笑当时?试思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损无数之兵马、费无稽之钱粮、死亿万之生灵,区区争头上数根之发,大为失策;且亦量之不广也!诚能略其小而计其大,益地足食,插我弁将,何难罢兵息民;彼无诈,我无疑。如此,则奉满州正朔,无非为民生计、为吾父屈也;文官听部选、钱粮照前约,又无非为民生计、为吾父屈也。将兵安插得宜,则满人无内顾之忧;海外别一天地,儿效巢、由、严光优游山林,高尚其志耳。儿志已坚而言尤实,毋烦再役;乞赦不孝之罪』!
煤山弓剑恸前朝,阳戹阴凝正气消;独辨孤忠昭日月,董狐直笔在余姚。
郑氏经营台湾时,张司马作诗诮之曰:『中原方逐鹿,何暇问虹梁』!又曰:『只恐幼安肥遯老,杖藜皂帽亦徒然』!世之尊成功者,亦不过比之田横、徐市之间,独余姚黄宗羲推许备至,且着「赐姓始末」一卷以纪其事(文见「黄梨洲全集」)。
永历乾坤一线延,中州王迹忽东迁;郑家县制谁能说,忆否「天兴」并「万年」?
成功改建东都后,设县二:曰天兴、曰万年。
金汤枉令资公嗣,豚犬何能讳景升!辜负神州诸父老,白头忍死梦中兴!
成功没,子经嗣;改东都为东宁。经没,子克塽嗣。
安平秋打浪花麤,「讨贼」因循失壮图;航海进剿三上疏,北人眼底遂无吴。
施琅「陈海上情形、剿抚机宜疏」曰:『郑成功倡乱二十余年,恃海岛为险,蔓延鸱张,荼毒生灵;故当时不得不从权析地,绝其进取之路。嗣而皇上广开德意,招徕抚绥,渐散其党;成功疑惧,乃遁踞台湾以为兔窟。康熙元年间,兵部郎中党古里至闽,臣备将逆岛可取之势,面乞代奏;复上疏密陈,荷蒙俞旨。仰藉天威,数岛果一豉而平;逆孽郑经逃窜,负嵎恃固。去岁朝廷遣官前往招抚,未见实意归诚。从来顺抚逆剿,大关国体,岂容顽抗而止。伏思天下一统,胡为一郑经残孽盘踞绝岛,而折五省边海地方画为界外,以避其患!况东南膏腴田园及所产鱼盐最为财赋之薮,可资中国之润,不可以西北长城塞外风土为比。倘不讨平台湾,匪特赋税缺减、民困日蹙,即防边若永为定制,钱粮动费加倍。输外省有限之饷年年协济,何所底止!又使边防持久,万一有惧罪弁兵及冒死穷民以为逋逃之窟,遗害叵测;似非长久之计。且郑成功之子有十,迟之数年,并皆长成;假有一、二机觉才能收拾党类、结连外岛、联络土番,羽翼复张,终为后患。我边海各省水师虽布设周密,以臣观之,亦仅能自守;若使之出海征剿,择其精锐习熟将卒,实亦无几。况后此精锐者老、习熟者疏,何可长恃!臣蒙皇上逾格擢用,荷恩深重;分应灭贼,以尽厥职。每细询各投诚之人及阵获一、二贼伙,备悉贼中情形,审度可破之势;故敢具疏密将台湾剿抚机宜,为我皇上陈之。查自故明时原住澎湖百姓有五六千人、原住台湾者有二三万,俱系耕渔为生。至顺治十八年,郑成功挈去水陵伪官兵并眷口共计三万有奇,为伍操戈者不满二万;又康熙三年间,郑经复挈去伪官兵并眷口约有六七千,为伍操戈者不过四千。此数年,彼处不服水土病故及伤亡者五六千,历年渡海窥伺、被我水师擒杀亦有数千,相继投诚者计有数百。今虽称三十余镇,并系新拔,俱非夙练之才;或辖五六百,或辖二三百兵不等。计贼兵不满二万之众、船只大小不及二百号,散在南北二路垦耕而食,上下相去千有余里。郑经承父余业,智勇不足,战争匪长;其各伪镇赤皆碌碌之流,又且不相联属。贼众耕凿自给,失于操练,终属参差不齐;而中无家口者十有五、六,岂甘作一世鳏孤,宁无故土之思!但贼多后闽地之人,其间纵使有心投诚者,既无陆路可通、又乏舟楫可渡,故不得不相依为命。郑经得驭数万之众,非有威德制服,实赖汪洋大海为之禁锢;如专一意差官往招,则操纵之权在乎郑经一人,恐无率众归诚之日!若用大师压境,则去就之机在乎贼众,郑经安能自主:是为因剿寓抚之法。大师进剿,先取澎湖以扼其吭,则形势可见、声息可通,其利在我;仍先遣干员往宣朝廷德意,若郑经势穷向化,可收全绩。倘顽梗不悔,俟风信调顺,即率舟师联囗〈舟宗〉直抵台湾,抛泊港口以牵制之;发轻快船只,一往南路打鼓港口,一往北路蚊港海翁窟港口,或用招诱、或图袭取,使其首尾不得相顾,自相疑惑。疑则其中有变,贼若分则力薄、合则势蹙;于以用正用奇,相机调度登岸,次第攻击。臣知己知彼,料敌颇审;率节制之师,贾勇用命,可取万全之胜。倘贼踞城固守,则先剿其村落党羽,抚辑其各社土番;狭隘孤城仅容二千余众,用得胜之兵而攻无援之城,使不即破,将有垓下之变,贼可计日而平矣。夫兴师所虑,募兵措饷;今沿边防守经制及驻札投诚闲旷官兵皆为台湾而设,听臣会同督、提诸臣挑选习熟精锐,用充征旅,无事征募动费之烦。此等兵饷,征亦用、守亦用、与其束手坐食于本汛,孰若简练东征于行间!至修整船只,就于应给大修银两领收,可无额外动支。船未足用,则浙、粤二省水师亦为防海设立,均可选用;仍行该省督、提选配官兵,各举总兵一员领驾协剿。每船用惯熟澎湖、台湾港路柁梢数人,即于福建投诚官兵内挑选分配;不足,即将投诚兵汰其老弱,别募熟于海道之人补额。因此,见在额给粮饷不须分外加增,无烦夫役挽输。安配定妥,以候风期;毋论时日,风信可渡,立即长驱。利便之举,诚莫过于此者。但水路行兵,出海水深,利用大船;进港水浅,利用小哨。今当新造小快哨一百只,以为载兵进港及差拨哨探之用;又当新造小八桨二百只,每大船各配一只,到台湾临敌登岸之时可以盘载官兵蜂拥而上。其小快哨每只新造只用价银四十两,小八桨每只新造只用价银一十五两;二项共该用银七千两,为费不多。若台湾一平,则边疆宁靖,防兵可减;百姓得享升平,国家获增饷税,沿边文武将吏得安心供职,可无意外罪累:一时之劳,万事之逸也』。
又「密陈航海进剿机宜疏」及「决计进剿疏」见「靖海纪」,兹不具录。
伯颜靖海尽天骄,赵宋、朱明已不祧;两季遗黎同一恸,澎湖澳与浙江潮!
澎湖泊船之澳,有南风、北风之别。时当南风误泊北风澳、或时当北风误泊南风澳,则舟必坏。癸亥清、郑交锋之际,正当盛夏南风大作,都督刘国轩将战舰尽泊南风澳;时清师误泊北风澳,国轩方幸之,谓可弗战而胜。忽北风大作,清师舟楫无损,而郑军连囗〈舟宗〉覆没,澎湖遂亡。旌旗蔽海惨无光,夜半妖星冷吐芒;万里长江飞渡疾,将军一举竟龙骧。
夏六月癸亥,施琅入澎湖。
吼门事去剧堪哀,拉朽摧枯感一堆;何用凿山更通道,长驱邓艾裹毡来。
八月壬子,清师至台湾。
乘驴败将容何蹙!执梃降王气不豪。休望孝陵天子气,婆娑洋外水滔滔。
郑将刘国轩兵败,从吼门入东宁,奉克塽以降。清封克塽汉军公,国轩授天津总兵;时康熙二十二年秋七月丙申事也。
伤心题壁留遗句,不负高皇发数茎;万树冬青一抔土,天荒地老赤嵌城!
宁靖王闻克塽议降,大书于壁曰:『自壬午寇陷荆州,携家南下;甲申,避乱闽海:总为几茎头发,保全遗体。远潜外国,今已四十余年,六十有六岁。时逢大难,全发冠裳而死;不负高皇,不负父母!生事毕矣,无愧无怍』!又书绝命词曰:『艰辛避海外,总为数茎发;于今事毕矣,祖宗应容纳』!遂自缢死。墓在竹沪。
盟鸾誓凤读残碑,破碎河山发酒悲!野老难言奈何帝,少年我是有情痴。
宁靖王元妃,与王合葬于竹沪。
墓门三月吊啼鸦,碧血春开帝子花;留与蛮荒赋宫怨,断肠一样玉钩斜!
宁靖王殉难姬妾袁氏、王氏、荷姑、梅姑、秀姐,别葬于承天郊外桂子山(即今之五妃墓)。
猖獗频年扰郅支,防秋无策镇西陲;五城留作藩篱蔽,李佑边才信可儿!
清廷以台湾险远,欲墟其地。施琅不可,疏请留台湾为外蔽;诏可。疏曰:『台湾北连吴会、南接越峤,延袤数千里;山川峻峭,港道纡回: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隔澎湖一大洋,水道四更。明季设水师标于金门所,出汛至澎湖而止,水道亦有七更。台湾一地原属化外,土番杂处,未入版图也;然其时中国之民潜至,生聚于其间者已不下万人。郑芝龙为海寇时,以为巢穴。及崇祯元年郑芝龙就抚,将此地税与红毛为互市之所;红毛遂联络土番、招纳内地人民,成一海外之国,渐作边患。至顺治十八年,为海逆郑成功所攻破,盘踞其地;纠集亡命,挟诱土番,荼毒海疆,窥伺南北,侵犯江、浙。传及其孙克塽六十余年间,无时不仰廑宸衷。臣奉旨征讨,亲历其地。备见野沃土膏,物产利溥:耕桑并耦,渔盐滋生;满山皆属茂树,遍处俱植修竹;硫磺、水藤、糖蔗、鹿皮以及一切日用之需,无所不有。向之所少者,布帛耳;兹则木棉盛出,经织不乏。且舟帆四达,丝缕踵至;饬禁虽严,终难杜绝:实肥饶之区、险阻之域。逆孼乃一旦懔天威、怀圣德,纳土归命;此诚天以未辟之方舆、资皇上东南之保障,永绝边海之祸患,岂人民所能致!夫地方既入版图,土番、人民均属赤子;善后之计,尤宜周详。此地若弃为荒陬、复置度外,则今台湾人民稠密、户口繁息、农工商贾各遂其生,一行徙置,安土重迁、失业流离,殊费经营;实非长策!况以有限之船、渡无限之民,非阅数年,难以报竣。使渡载不尽,苟且塞责,则该地之深山穷谷窜伏潜匿者实繁有徒,和土番从而啸聚,假以内地之逃军流民,急则走险,纠党为祟;造舟制器,剽掠滨海。此所谓「藉寇兵而斋盗粮」,固昭然较著者。甚至此地原为红毛住处,无时不在涎贪,亦必乘隙以图;一为红毛所有,则彼性狡黠,所到之处,善为蛊惑人心。重以夹板船只制作精坚,从来无敌于海外;未有土地可以托足,尚无伎俩;若既得数千里之膏腴有以依泊,必倡合党伙,窃窥边疆,逼近门庭。此乃种祸后来,沿边诸省断难晏然无虞;至时复勤师远征,两涉大洋,波涛不测,恐未易再建成效。如仅守澎湖而弃台湾,则澎湖孤悬汪洋之中,土地单薄,界于台湾,远隔金、厦,岂不受制于彼!是守台湾,即所以固澎湖。台湾、澎湖连为臂指,沿边水师汛防严密,各相犄角;声气关通,应援易及,可以宁息。况昔日伪郑所以得负抗逋诛者,以台湾为老巢、以澎湖为门户,四通八达,游移肆虐任其所之;我之舟师,往来有阻。今地方既为我得,在在官兵星罗棋布,风期顺利,片帆可至;虽有奸萌,不敢复发。臣业与部臣、抚臣会议,部臣、抚臣未履其地,去留未敢悬决;臣阅历周详,不敢遽议轻弃者也!伏思我皇上建极以来,仁风遐畅、威声远播,四海宾贡,万国咸宁;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臣服。以斯方拓之土,奚难设守以为东南数省之藩篱。且海氛既靖,内地溢设之官兵尽可陆续汰减,以之分防台、澎两处。台湾设总兵一员、水师副将一员、陆师参将二员、兵八千名,澎湖设水师副将一员、兵二千名,通计兵一万兵,足以固守,又无添兵增饷之费。其防守总兵、副、参、游等官,定以三年或二年转升内地,无致久任;永为成例。在我皇上优尔重禄、推心置腹,大小将弁,谁不勉励竭忠!然当此地方初辟,该地正赋、杂饷,殊宜蠲豁。现在一万之兵食,权行全给;三年后开征,可以佐需。抑且寓兵于农,亦能济用;可以减省,无庸尽资内地之转输也。盖筹天下之形势,必求万全。台湾一地虽属外岛,实关四省之要害;无论彼中耕种,犹能少资兵食,固当议留;即为不毛荒壤、必藉内地挽运,亦断断乎其不可弃!惟去留之际,利害攸系。我朝兵力比于前代,何等强盛!当时封疆大吏狃于目前苟计之计,画迁五省边地以避寇患,致贼势愈炽而民生颠沛。往事不臧,祸延及今,致遗朝廷宵旰之忧。臣仰荷洪恩,天高地厚;行年六十有余,衰老浮生,频虞报称末由。熟审该地形势,而不敢不言。盖臣今日知而不言,至于后来万或滋蔓难图,窃恐皇上责臣以缄默之罪,又焉所自逭。故当此地方削平,定计去留,莫敢担承;臣思弃之必酿成大祸,留之诚永固边圉。会议之际,臣虽谆谆极道,难尽其词;在部臣、抚臣等耳目未经,又未能尽悉其概。是以臣会议具疏之外,不避冒渎,以其利害,自行详细披陈;伏祈睿鉴』!
人代茫茫似奕棋,回头渊实换邱夷;君看毛、李「平台序」,大笔淋漓彼一时。
安溪李光地「靖海纪序」曰:『韩淮阴指画东征形势及料楚、汉成败,如指诸掌;诸葛公校计孙、曹强弱,图荆、益之利,定鼎足之规,皆先握算于前而操券于后。司马仲达不足道也,然其平公孙渊量敌计期,不差时日。岳忠武对魏公定擒杨么,八日而捷书果至。盖古之重臣宿将,其于天下大势,一问要害,未尝不熟筹深晓,制其短长之策,故一旦应机近刃而解。此固非冒利趋险,迄无成谋,苟焉以国家民命为试者也。东南之苦海患六十余年,圣朝受命,恃其险远,踞岛屿、乘风潮出没为梗。自戊子以来,攻围破陷郡邑者三,跨有粤、闽边地旷日而后平者一。己亥之役,浮长江、犯金陵,则中原腹心为之震动;议者割弃沿海田庐延袤数千里而又岁资邻省军糈动百万计,盖毒生灵、縻国藏,不可胜数。此岂鳞介之伦,不以衣裳易者比哉!靖海侯施公,自其先任楼船,则以疏言贼可灭状;乘传陛陈,言之弥切。天未厌乱,留公宿卫十有余年而后出,竟其志;时异势殊,而公前二疏所陈者,无一不酬于后。自奉命专征至于受降献俘,筹划措置、连篇累幅,又无一不符于前。吾以是知公计之熟、料之明,知己知彼,算定而后战,故能役不逾时而成不世之功;所谓「上兵伐谋」者,于公见之矣。国家之难在用兵,用兵之事莫难乎沧波巨中与远夷争舟楫之利。珠崖、南交,汉、明所以屡征而不复;辽左、日东、唐,元所以倾师而不再:彼数君者,皆以远异穷兵,绩用弗底。今郑氏境内逸寇托足孤岛,为滨海无穷之忧。皇上悯恻残黎,赫然诛讨;天佑皇仁,风波助顺。而公以国贼家难、忠孝交逼于中,愤不顾身,义形颜色;仰仗皇上委托之专,无复疑贰掣肘,遂克受事,报宣威绝徼航海之勋,稽古莫及焉。然则公之智勇,盖公之诚为之。而皇上救民伐罪,内断于心,任公勿二;如议者举棋不定之口,其不溃成者几希耳。闽之人,取公前后章疏汇萃编刻而请序于余。余惟公之功,天子褒之、史氏纪之,其所以为百世戎臣师者,吾无缀乎尔。故复称道古今,以见远图之不可事、耀兵之非得已以及主之仁明、臣之忠孝,着厥成功之自。览是编者考闽事之终始,尚将有以论其世也』。
萧山毛奇龄「平台湾纪序」曰:『从来不世之功,必藉大文以传之;虎之诗、长舅之铭、韩吏部之碑,皆是也。独是循蜚以还,不臣海邦幅员虽长,渐被有限;而本朝于四征之余,凡衣麛囗〈冫食〉兕、雕膺画颡之族,无不臣伏。祗此海中孤岛从古未经奉耕犁者,而戈船所届,即驱除而版籍之。然且逋逃四世,由明季迄今僭妄自大,举前朝孙、卢、陈、彭朝兴暮蔑者,且偷安因循至七、八十年之间,乃一旦破澎湖、捣台湾,由铜山、花屿抵将军大囗〈山奥〉乘潮而入,斩将夺栅、燔其井而潴其穴,海外一方重申吊伐,自辰至戌,挥数世积逋之寇而平于七日之内,何其捷也!然则庙算之神与师武臣之力,其所宜铺张而诵扬者,岂顾问哉!惟是壬戌春奏凯京师,天子亲御端门受俘献醎,其时侍班诸臣徒橐笔立左右,不能歌咏其事以嬗于将来;但记诸「起居」,为圣朝「实录」采择。而倪君殿侯亲历行间,目睹旌竿之所及,辟易潮汐,且身当炮石,复能摩盾吮矢以志其始末。今读其文,不啻陈琳之草檄而韦皋之纪功也。则庙谟虽大,有载事而德益彰;版宇虽宽,得颂言而绩弥显。斯文果传,其有俾于圣世者岂浅鲜也!殿侯既以其文上之将军,将勒石海滨而复录其兼本以示世,因次其篇幅而属予为序;谨序』。
劫冷昆明世已非,古砖遗谶记依稀;东归鲸种无消息,把酒江天问落晖!
明崇祯庚辰,闽僧贯一居鹭门;夜坐,见篱外陂陀有光连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砖,背印两圆花突起,面刻古隶四行。其文曰:『草鸡夜鸣,长耳大尾;干头衔鼠,拍水而起;杀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灭年,大甲更始;庚小熙皞,大和千纪』。凡四十字。郑氏败后,识者曰:鸡,酉字也;加「草」头、「大」尾、长「耳」、「郑」字也。干头,甲字也;鼠,子也:谓郑氏以天启甲子起海中也;灭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号也。此说详见「槎上老舌」一书并「池北偶谈」。
郑成功起兵时,有问善知识者;答曰:『乃东海大鲸也』。问何时而灭?曰:『归东即逝』。辛丑攻台湾,荷人先望见一人冠带骑鲸,从鹿耳门而入;随后,成功舟由是港进。癸卯,成功未疾时,辖下梦见前导称成功至;视之,乃鲸首者冠带乘马由鲲身东入于外海。未几,成功病卒;恰符「东归即逝」之语。「台湾志略」谓其子若孙皆鲸种,盖即指此。
玉带浮江迹又陈,空教麦秀怆顽民;惜君大志输鸿鹄,终是冈山养鸭人!
朱一贵,原名朱祖;在冈山养鸭。诡称海中浮玉带,为明代再造之符,遂起事;自称「义王」,号「永和」。旋为清师所灭。
过江今日牧猪奴,白刃横行意气麤;曾是藤牌好身手,虎伥蛇祟一何愚!
郑氏亡后,寓闽者多横行市井间,鱼肉小民。闻至同、光时,始敛迹。
三纪周星一剎那,国墟朝草竟如何!十重铁甲杨光远,天壤偏生此辈多。
明统既绝,伧荒辈觍颜媚敌矣。
女牛、鹑尾分星野,耳食纷纭类扣盘;却笑迂儒偏好事,强将蠡管测天官!
「旧志」谓台湾隶闽,宜从闽,以附于扬州;其星野属牵牛、婺女之分。而「诸罗志」则谓台湾原属岛彝,其次为鹑尾。二说皆依附离合之见,无实验云。
山连东野千余里,水接思明十一更;可怜阅惯兴亡事,齾齾粼粼不世情!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脉,曰:『龙渡沧海,五百年后海外当有百万人之郡』。
福州五虎山,入海首皆东向;是气脉渡海之验。自厦门至澎湖,水程七更;自澎湖至台湾,水程四更(一更,凡六十里云)。
关潼、白畎两崔巍,万壑千峦此结胎;绝似吾闽浮海客,重洋遥长子孙来。
台山,自福建五虎门蜿蜓渡海,东至大洋中,二山曰关潼、曰白畎,是台湾诸山之龙起处;隐伏海中,穿波逐浪,至台之鸡笼山始结一脑,磅礴缭绕千余里。诸山屹峙,不可纪极。五色云中一柱苍,屹然少祖镇东方;谁携谢眺惊人句,丽旭明霞写木冈?
木冈山,为台山之少祖;长一百三十余里,巍峨特耸。其巅,每有云雾;天气清,则见山。祖龙一炬了诗书,魁斗形家谶总虚;南渡萧条人物尽,厌厌泉下见曹蜍。
魁斗山三峰陟起,状若三台;形家谓为文明之兆。
试看大遯抱观音,终老温柔共此心;莫便晏安笑公子,江山酖毒我争禁!
观音山,在西南;大遯山,在东北。两相环抱,昔人每引此以嘲流寓不返者。盖闽、粤客籍,每赘于台人养童媳之家,归国十无一、二焉。
何年娲石坠尘寰,蛾翠螺青销百蛮;一自彩鸾飞去后,夕阳闲杀女床山。
草山,在台北。
春风一抹黛痕长,为雨、为云梦楚王;留得合欢真面目,满山飞遍野鸳鸯。
淡水厅东南六十里,有合欢山。
埋金指点话群猺,珠树琪花付暮樵;多少宝山空手出,人间顽福果难消!
埋金山,即打鼓山。相传明都督俞大猷讨海贼林道干,道干遁入台,舣舟打鼓山港。其妹埋金于山上,时生奇花异草,入山樵采者常见焉;若怀归,则迷路不得出,疑有山灵呵护云。哆啰满社产金区,想杀殉财贱丈夫;解识千秋不祥物,可怜惟有紫髯胡!
哆啰满社,产金;从港底沙中淘之而出,与云南瓜子金相似。陈小崖「外纪」:『康熙壬戌间,郑氏遣陈廷辉往其地采金。老番云:「采金必有大故」。诘之;曰:「初,日本居台来采金,红毛夺之;红毛来取金,郑氏夺之。今又来取,岂遂晏然无事」?明年癸亥,清师果克台湾。
嶐岭、沙喃、噶马兰,雄奇水石足跻攀;带裘不见孙经略,叱驭何人过北关?
乌竹芳「兰阳八景」诗序曰:『噶玛兰,一新辟之区也;榛莽荒秽、草木蒙茸,每为人迹所罕到。前之人来守斯土者,斩其荒而除其秽、落其实而取其材,由是奇者以露、美者以显,而山海之灵异、景物之秀发,未尝不甲乎中州。特以僻在荒陬,海天遥隔,文人骚土每裹足而不前,实贻林涧之愧!虽然,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予以乙酉夏承乏斯土,见夫民番熙攘、山川挺秀。北顾嶐岭,云烟缥缈;南顾沙喃,水石雄奇;其东则海波万里,龟山挺峙;其西则峰峦苍翠,俨如画屏:窃疑天地之锺灵、山川之毓秀,概必不在于是也。故特标其名,而志其胜;列为八景,附以七绝:庶名山佳水,不致芜没而不彰。后之人流连景物、延访山川,亦可一览而得其概云』。
闽浙总督孙尔准「过噶马兰北关」诗云:『山头乱石金华羊,下饮大澥波茫茫;蹴蹋洪涛溅飞沫,紫澜迅激浮惊霜。北关拔起通一线,訇然石扇森开张;天开地辟绝人迹,胡烦设险劳堤防!我皇德远暨日出,坐变斥卤为耕桑。乃知天意早有在,阳施阴设成岩疆;我来叱驭行过此,戍卒环列排櫐枪。关中沃野七千甲,南东其亩棻铺穰;茆茨土舍鸡犬静,疑从上古窥洪荒。鴃舌侏禽费重译,见人狂顾如惊獐;地无可欲视听寂,安得习染生痴狂!无怀、葛天在人世,桃源之说非荒唐。鳀壑东瞻寒礁石,鸡笼西顾连崇冈;瞿唐、剑阁身未到,鄳阨视此谁低昂!援毫思欲勒铭去,媿无笔力追孟阳』!
素绠金瓶迹未芜,犹闻饮凿自匈奴;他时倘过武威郡,试否曾留酒气无?
乌鬼井,在台湾镇北坊;荷人所凿。闻水源甚盛,大旱不竭;南北商船悉于此取水,以供日用。
残霞赤瓦映江隈,磊落吾思石勒才;尚有一嘘留蜃气,西京甲第久成灰。
赤嵌楼,亦荷兰所筑。
北廷昔日重开边,白首南征感站鸢;何处木樵留废址?斜阳独吊赵屯田。
台湾镇城土堡,乾隆五年总镇何勉所筑。
沃焦亘古没人居,百派洪涛赴尾闾;珍重旭初「台海赋」,中原抗手木玄虚。
台人陈辉,字旭初;为「台海赋」曰:『乾坤辟而坎位定,二气合而水德成。睠兹台海,涵浊漱清;浺瀜沆瀁,湠漫渟泓。洪涛喷薄,浸鲲身而浮澎岛;回漩曲折,入鹿耳而囗〈氵匪〉安平:灌百川而弗溢,注万壑而不盈尔。其激浪涌波,为潮、为汐;藏蛟螭于深沟,稳鼋鼍于巨宅。其遥也,望之而愈杳;其广也,量之而莫尽。既地势之偏倾,叹神州之辽隔!盖禹功所未及叙,章亥所弗能核。迨夫交趾之石一凿,甘棠之港遂融;昔在版图以外,今归邦域之中。东宁启宇,邹、鲁成风;凭一苇之所届,乃无远而弗通。南连广粤,北接齐、吴;历锦、葢,涉辽都:藉片帆以利济,取水道为便途。于是贾人、游客,飞艇扬航;发鹭岛、渡重洋:或候风期而停棹于西屿之浒,或随潮信而齐泊乎赤嵌之旁。萃诸州之珍货,迁本土之稻餹;既车书之一统,何彼界与此疆!则有瀛濡蛋户,世外自别;依船为家,贩海作歠。任风波兮去来。布渔火兮明灭;施罟网于鹭汀,投丝缗于鳌穴。生斯长斯兮,自幼至耋。尔乃探龙宫,数水族;卵育胎生,细肌丰肉:盐堪作鲞,鲜可佐榖。小者若蚁封,大者若陵谷;奋鬣兮斗风,喷沫兮飞瀑:乘怒潮以上下,倒狂澜而伸缩。乃其怪形奇类,种种堪嗔:角燕拖舟,僧鱼似人;虎蛟摆浪,龙鲤吞囗〈舟仑〉。常冲突乎黑水,时漂泳于澎津。别有洿囗〈氵义〉断港,葭苇苍深。轻鸥忘机而翔集,振鹭修仪而来临;游戏乎广渊之浦,栖宿于浮屿之岑:物色兮生意,徙倚兮行吟。若夫玉宇方澄,冰轮乍陡;石尤敛声,冯夷屏息。飞白银兮,波光万里;濯素练兮,水天一色。泛轻舠于镜中,发清歌于舷侧;觉宇宙之甚宽,恣遨游于八极。如或海若奋威、天吴作祟,驱囗象、舞赑屃。雪涛四起兮,莽纵横以纷飞;浊浪千层兮,排长空而恣肆。声裂百丈之冰崖,势奔万匹之铁骑;豗岛屿兮若崩,掀楼船兮将坠:冒巨险以往来,仗忠信而无伪。值鲸波之不作兮,识放勋之广被;庆安澜之若兹兮,念端居之可耻。告飞廉以先驱兮,吾将展宗悫之素志;果舟楫之具备兮,若济巨川,自今以始』。
朝暾乍上唱篙工,欸乃遥闻曙色中;鹿耳门前春水暖,去帆婀娜不胜风。
昔日凡往福建之舟,皆由黎明时出鹿耳门放洋。清明后南风始发,最宜海行。
沙磨潮激活礁危,港路纡回认不差;已过荡缨南、北汕,自斟浊酒劳舟师。
鹿耳门港,在南、北二汕之间;水底皆沙,纵横布列,舟不可犯。出入者插竹标以识,南白、北黑;名曰「荡缨」。
鲎尾悬空一片浮,伽蓝暴信近中秋;胡姬争唱「公无渡」,银浪如山黑水沟。
舟人呼八月十四日飓灾为「伽蓝暴」;风将发,天际先见断霓饮海,状如鲎鱼尾。
黑水沟,为澎、厦兮界处;险冠诸海。
卷地黄沙扑鼻膻,细将风信测蛮天;秋台、春飓长回忆,辛苦先民渡海年。
台湾风信,与他地迥异:风大而烈者为飓,又甚者为台。飓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不息。正、二、三、四月发者为飓,五、六、七、八月发者为台。九月,则北风初烈,或至连月;为九降风。过洋以四月、十月为稳,盖四月少台、十月小春天气多晴暖故也。
偶临危岸瞰沧溟,万吹调刁啸百灵;试学张生歌「海吼」,苍凉吟与大鱼听。
张方高「海吼行」云:『海亹矗石如鼍梁,延袤七十里以长。神工鬼斧划沧桑,龟、蛇双峙护水乡。气象雄杰不可当,回潮撑浪力堤防。妖风怪雨起微茫,倏忽鼓荡浑元黄;万丈波涛猛奔趪,无端片石竖其傍。当车怒臂笑螳螂,讵知根柢厚雄量!蟠结水府亘坚刚,六鳌八柱相颉颃,能使天地乍低昂。海若不平交斗强,横冲直撞声汤汤。遥如万马过前冈,轮蹄分蹴竞腾骧;近如雷霆奋春阳,一发迸裂争碎硠。喧如簴业铿宫商,鸣鏦伐鼓骇龙堂;幽如风松韵远扬,隆隆隐隐转悲凉。十年岛上鬓秋霜,饱闻此籁意荒荒;物情静者享平康,相逢相让莫相伤!溟渤万里任徜徉,容与和平酿吉祥;胡为激怒自扰攘,日夕汹汹吼若狂!巉严巨石镇如常,何曾为尔缩头藏,海乎、海乎空奔忙』!
赭北、龛南水怒争,舣舟遥睇旅魂惊;记曾往岁横洋过,朝夕金乌望点睛?
台济潮流,止分南北。台、厦来横洋而渡,号曰「横洋」。
「稗海纪游」云:『云色一片相连,其中但有一、二点空窦得见红色,是谓「金乌点睛」;来日主霁』。
月临朔望分圆缺,潮近东南易长消;妾如鹿耳娟娟月,郎比鲲身漭漭潮。
月临卯、酉,潮涨东、西;月临子、午,潮平南、北。潮涨多在春、夏之中,潮大每在朔、望之后:海滨皆然,台亦无异。惟台地属东南,月常早上:十七、八之后,月值初昏,即临卯、酉;故潮长退,视他处亦较早也。
远山如黛水如环,无恙征帆日往还;东鲽西鹣栖宿稳,春风分付月眉湾。
月眉湾,在鹿耳门前;避风者,多泊舟于是处焉。
清水溪头吊劫尘,浊水溪边伤远春;悠悠清浊两无据,愁杀空山翠袖人!
清水溪、浊水溪,并在彰化县东南六十里。
萍痕絮影总伶仃,坠绪如烟鬓欲星;凄断湔裙旧江水,春来分外照人青。
稻江风景,仿佛秦淮桃叶渡;诵阮亭绝句,但觉忍俊不禁。
彩虹沉沉卧十里,明河无声秋如洗;欲问当时投剑人,水底唤龙龙不起。
剑潭,在台北圆山;闻荷人曾投剑焉。
世情倏忽判云泥,冷暖枯荣久不齐;莫漫秋纨歌再热,凉风只在大安溪。
台地以大安溪为界,过南则暖、入北则寒,截然有秋、夏之殊。
人月双圆放夜时,无端艳障费侬痴;邯郸举目皆厮养,偷得花枝欲嫁谁?
台俗:上元节,未字之女偷折人家花枝,为人诟詈,则异日可得佳婿。
踏青时节病愁淹,纸阁三层悄下帘;底处春魂招蛱蝶?晚风料峭雨廉纤。
春雨成霖,谓之「四十九日乌」。
堆盘庾韭又周菘,尾压犹存伏腊风;容易沿门歌洗佛,春光九十已匆匆。
腊月既望,各市廛竞餍酒肉,名曰「尾压」。四月八日,僧童舁佛,奏鼓作歌,沿门索施;谓之「洗佛」。
囗〈囋,日代贝〉肤囗〈目舌〉舌入宵多,佳节端阳一瞬过;今日积成负山势,空然稻梗奈君何!
五月五日清晨,然稻梗一束,向室内四隅熏之,用楮钱送路旁,名曰「送蚊」。
万死投荒去国心,冷衙四望瘴烟深;剧怜鹤俸轻如许,抵否缠头一掷金?
清初,台湾府道俸银仅六十二两零四分四厘、知县俸银二十七两四钱九分。
八股文章两石弓,破荒刘蜕羡群空;遂令大泽深山里,一世龙蛇入壳中。
台湾自康熙二十五年始设学;明年春,陆路提督张云翼疏称『二十六年丁卯大比,在台湾为开科之始。请照甘肃、宁夏之例,于闽省乡闱另编字号,额取一、二名;俟肄业者众,乃撤去另号,勿限额数』。台湾之乡、科,自此始。三十二年,邑学生王璋以第六人登解榜。
武榜始自康熙二十九年,阮洪义中甲戌榜武进士。
甲帖丁钱古制无,三章硕鼠感今吾;昨宵食货稽班史,恩诏前皇迭赐租。
台地田园,十分曰一甲。每甲东、西、南、北四至各二十五戈,每戈长一丈二尺五寸。其坵段之方圆、曲直、宽狭不等,则计尺寸折算。
康熙三十七年,豁免水灾圮陷田园。雍正五年及八年,豁免水冲、沙压田园。乾隆二年及九年,豁免圮陷田园及水冲、沙压田园。
贌社规同贌港风,海山榷算计臣工;不知屠钓畸人里,可有郑、颜草泽雄?
「赤嵌笔谈」云:『贌社者,招捕鹿之人;贌港者,招捕鱼之人。俱沿山海,盖草为寮;时去时来,时多时少。虽为赋税所后出,实亦奸宄所由滋。
漫夸门第博陵崔,世系摩挲有剩哀;太息北朝遗泽竭,衣冠此日半舆台!
「台湾县志」曰:『台人虽贫,男不为奴、女不为婢;臧获之辈,俱从内地来此:亦风之不多觏者』。
弓弦霹雳耳生风,马上乾坤属乃公;竟屈景宗谐竞病,可怜新妇闭车中!
近日台人无事可为,多喜学诗;结社者,六、七十处。
金银官阙未荒唐,晓日春潮各擅场;爱汝达夫诗律细,解将八景绘蛮乡。
高干拱「咏台湾八景」诗「安平晚渡」云:『日脚红彝垒,烟中唤渡声;一钩新月浅,几幅淡帆轻。岸阔天迟暝,风微浪不生。渔樵争去路,总是画图情』。「沙鲲渔火」云:『海岸沙如雪,渔灯夜若星;依稀明月浦,隐跃白莎汀。鲛室寒犹织,龙宫照欲醒。烹鱼沈醉后,何处晓峰青』?「鹿耳春潮」云:『海门雄鹿耳,春色共潮来;二月青郊外,千盘白雪堆。线看沙欲断,射拟弩齐开。独喜西归舶,争随落处回』。「鸡笼积雪」云:『北去二千里,寒峰天外横;长年绀雪在,半夜碧鸡鸣。翠共蛾眉积,炎消瘴海清。丹炉和石炼,漫拟玉梯行』!「东溟晓日」云:『海上看朝日,山闲听晓钟;天开无际色,人在最高峰。紫阁催妆镜,咸池驰浴龙。风流灵运句,烛烛照芙蓉』。「西屿落霞」云:『孤屿澎湖近,晴霞返照时;秋高移绛树,海晏卷朱旗。孙楚城头赋,刘郎江上诗;淋漓五彩笔,直欲补天亏』。「澄台观海」台湾:『有怀同海阔,无事得台高;瓜忆安期枣,山驱太白鳌。鸿蒙归紫贝,腥秽涤红毛。济涉平生意,何辞舟楫劳』!「斐亭听涛」台湾『岛居多异籁,大半是涛鸣;试向竹亭听,全非松阁声。人传沧海啸,客讶不周倾。消夏清谈倦,如驱百万兵』。
一官迢递布颿轻,凿险缒幽少宦情;「秋曰杂诗」传海外,弓衣多少织难成。
孙元衡有「秋日杂诗」十二首。其一台湾:『八月浑如夏,冰纹枕簟斜;渴虹淹溽暑,毒雾莽风沙。破梦无名鸟,伤心未见花!自怜情漫浪,更拟着浮槎』。其二台湾:『西偏惟日落,东向一烟峦;不爽针盘路,无形铁板关。鱼舠纷似叶,战舸静如山;深稳成安宅,毋忧海国顽』!其三台湾:『亦有奇情在,都疑梦里逢;潮生惊战鼓,日尽骇边烽。挟火麒麟飓,摧台湾傀儡锋。秋容何处好,千里木芙蓉』。其四台湾:『诸番多窟宅,深就瘴台湾安;竹坞疑熊馆,茅居结马鞍。山荒朝猎豹,田熟夜防獾。此是羲皇上,文身似羽翰』。其五台湾:『信此飘零眼,浮观别异同;四时无正候,百物有奇功。版藉翻稽妇,蛮村浑贱翁。糟醨聊可啜,应笑学郸筒』。其六台湾:『海国多新意,生涯自不贫;清流环靛户,白水散囗〈罒上令下〉人。台湾露龙嘘漐,油台湾蜃积鳞。所嗟铅椠客,风俗未相亲』。其七台湾:『殊方今乐国,襁负目成邻。锡饟酬田祖,蛮讴赛水神。蓣苗田鹿喜,蔗叶野牛驯。经术能师古,「豳风」属此人』。其八台湾:『秋雨滋篔箨,凄风养秀葽;醍醐闲伴少,榔枥野情遥。軗击煎饧灶,樯维煅蛎窑。喧嚣那可息,猿鹤漫相招』!其九台湾:『物情殊熳烂,问俗竟如何!乐事喧鼍鼓,哀音转犊车。番荒逃火鹿,海熟上潮鱼。生理浑难计,安恬可息居』。其十台湾:『欲补虫鱼注,徒多玩物情:文禽悬羽息,沙蟹寄螺生;守拙蟏蛸隐,争雄蜥蜴鸣。大都观变化,蠢蠢只空名』。其十一台湾:『秋宵常独坐,宜楙漫相招。积水光摇动,连岷气郁陶。幅飞迎月露,鸡唱逐风潮。引领还空舍,余生本寂寥』!其十二台湾:『回首平生事,心将迹并奇:溯江曾学懒,入海为求诗。台湾水交相适,鱼龙两不疑。还舟无处觅,大火又西驰』。
一卷「瀛壖百咏」诗,风流端合界乌丝;百年花月春无主,烛冷香销奈此时!
张柳渔着「瀛壖百咏」诗一卷。
楚些何从赋「大招」,苏门冷瘴鹭门潮;却留江笔花如锦,憨柳骄桃不敢妖。
台湾进士施耐公、许蕴白二君内渡后,皆依家君幕中。前年蕴白偕余赴南洋,卒于苏门搭刺;去秋,耐公亦在鹭屿病故。蕴白所著「窥园诗草」及耐公所著「后苏龛诗文集」,家君将为选刻,附入「菽庄丛书」。
木落空山万古心,一声凄厉触难禁;无穷剩水残山意,迸作哀猿怨鹤吟。
台地采茶词,谓之「褒歌」;饶有「竹枝」风趣。
服箱从古属牛星,薄笨车声晓未停;惊破秋衾铜辇梦,孤怀轳辘不禁听。
「海东札记」谓:『侵晓梦回时,牛车行市间,轮声脆薄,如哀如诉,极不耐听』。
废瓦颓垣怅暮郊,几时吹破杜陵茅;飘摇风雨鸮声恶,瘏口哓音何处巢?
余家内渡后,板桥旧宅日就倾圮,钟彝、花木掠毁殆尽;可痛也!
碧桃花散雨如丝,断梦阑珊十月痴;持谢嬉春邻女伴,相邀观赛蒋公祠。
台人好事鬼,迎神赛佛几无虚月;废时縻费之俗,迄今未之能革也。
蒋毓英祠,在旧台湾府镇北坊。
画眉艳值月初三,秦赘箫声满朔南;寄语呼龙种瑶草:「儿家原不重宜男」!
台人多养童媳,赘婿承祧;此风至今尚然。
碧玉年华小玉痴,画楼一角销葳蕤;瀛洲别有销魂种,薄幸司勋未许知。
台妓多端厚,无吴下轻佻习气。余尝以此夸人;或诮曰:『子为汉臣,安得不台湾尔乎』!
爱看麋鹿走成群,白头生风古未闻;翻怪山前多哭者,不应别有猛于君。
台山无虎,故麋鹿特孳盛。
葭飞忙杀弄潮儿,争给官中采捕旗;雪虐风饕琅峤渡,蜑船刚值「讨乌」时。
隆冬捕乌鱼,名曰「讨乌」。其捕鱼器具,有罟、罾、縺、藏、囗〈罒上令下〉、箔之目。官中给乌鱼旗数十枝,旗用白布一幅,刊刷「乌鱼旗」字样,填写渔户姓名,县印钤盖,插于船头。
乌鱼于冬至前后尽出,由诸邑鹿子港先出,次及安平镇大港,后至琅峤海脚,于石罅处放子,仍回北路。冬至前所捕之鱼,名曰「正头乌」,则肥;冬至后所捕之鱼,名曰「倒头乌」,则瘦。
荒郊毒虺苦难除,吞象巴蛇事不虚;丁此百无聊赖日,莫嘲笺注到虫鱼。
台产蛇有三种,啮人立死。一名龟壳花,背有文如龟纹;一名饭匙倩,见人头昂二、三尺,惟尾贴地,喷鼻有声;一名青竹丝,长一、二尺,色青如竹。
「赤嵌集」:『北路有巨蛇,可以吞鹿,名曰钩蛇;能以尾取物。孙元衡有「巨蛇吞鹿歌」台湾:『一岛三千糜鹿场,甡甡出谷如牛羊;台山不生白额虎,族类无忧牙爪伤。野有修蛇大如斗,飕飕草木腥风走;气腾火焰喷黄台湾,八尺斑龙入巨口;九岐璚角横其喉,昂霄下咽膏涎流。狞蕃骇兽不相贼,犇窜林莽争逃钩。我闻巴蛇吞象不烦齩,三岁化骨何阴狡!尔鹿、尔鹿甚微细,此蛇得之应未饱』。
台湾畴苕颖郁葱芒,俛仰乾坤一饭囊;消受清馋风半阵,沿庄初熟「过山香」。
米名「过山香」者,粒大倍于诸米,极白。用少许杂他米中作饭,极香美。
满城绿醉更红憨,飞絮风情昔未谙;何苦移栽六株柳,触人春恨似江南!
台北旧无杨柳,近始见六株于植物园中。
贴地花开六代莲,相逢无那困人天;香风吹遍相思树,醉倒狂奴骨欲仙。
台地多相思树。
越王余算、禹余粮,覆地连畦笋蕨乡;独使诗人忘不得,九秋风味凤山姜。
「香祖笔记」:『凤山县有姜名三保姜,相传三保太监所植,可疗百病』。
波罗蜜媵菩提果,鸡橘龙牙让汝尊;欲识西方供养用,祇宜侍者觅眈原。
波罗蜜,实生树干,大如斗,皮似如来顶;剖而食之,味甘如蜜。
菩提果,实青黄,味甘而香。
倒垂檐下避骄阳,风露能滋屈畹香;休讶此生不沾土,郢中久异属怀王。
「台湾采风图」台湾:『倒垂兰,出北路内山。枝屈曲如梅,叶似萱;短而厚,不着土。取一枝挂檐阴雨露所及处,自能生根抽芽、出叶开花。花如兰,色黄碧,微香』。
偶然一现不知还,东海扬尘悴玉颜;汝是华鬘市中侣,未应色相示人间!
「赤嵌集」:『昙花一枝数十蕊,一蕊长七、八寸;花六出,外紫内白,颇似莲花。亦有白色者。摘置案间,经时略不损坏,花蕊仍然开放;是一异种』。
示兆争传寸节奇,穴生小草竟知时;转蓬浮梗嗟如我,一握迷途有导师。
「台湾志略」:『风草,产内山。春生无节,则经年无台风;生一节,即台一次;二节二次,多节则多次:甚为奇验』。
编槿为庐缉藿扉,一家老死共忘机;争城争地纷蛮触,输尔巢居少是非。
番社名室曰囤。先以竹木结成椽桶,编竹为墙,盖以茅草为两大扇,中竖大梁;备酒、豕,邀请番众举上。两扇合为屋状,如覆舟;宽二丈余、长数丈,前后门户疏通。夫妻、子女,同聚一室。门两旁上下,丹雘采色,灿然可观。舍内,地净无尘。前廊,竹木铺设如桥,俯栏颇亦有致。凿木板为阶梯,木极坚韧,或以相思木为之—又一种木,文理樛结如檀梨状,从内山采出,番亦不名何木,高可五、六尺。入室者,拾级而入。
今朝有客采风还,踏遍祁连万仞山;告我至今眉里社:「太羹醴酒尚人间」。
眉里社番人饮食,饭凡二种:一占米煮食;一篾筩贮糯米置釜上,蒸熟。手团食,日三飧;出则里腰间。洒凡二种:一舂秫米使碎,嚼米为面,置地上;隔夜发气,拌和藏瓮中,数日发变,其味甘酸。遇婚娶、筑舍、捕鹿时,出此酒,沃以水;群坐地上,用木瓢或椰碗汲饮之。酒酣歌舞,夜深乃散。一将糯米蒸熟,拌面入篾篮,置瓮口,津液下滴;藏久,色味香美。遇贵客,始出以待;敬客,必先尝而后进。
陌路相逢许见姎,班兰五色映衣裳;斯人不遇邝湛若,绝色宁无云亸娘!
番社亦有丽者,唯腥气难近。
鹿皮一裹了尘缘,笑杀丧仪费简编;大得漆园生死旨,不私蝼蚁与乌鸢。
番人死,或以鹿皮盖体,举而委诸山谷间。熟番则效汉人持服,生番则否。
俪皮成礼古风留,为理何须仗蹇修;绝倒聘钱还不得,神仙无赖是牵牛。
婚姻,名曰「牵手」。订盟时,男家父母遗以布。麻达成婚,父母送至女家,不需媒妁。至日,执豕、酌酒,请通事、士官、亲威聚饮。贺新婚,名曰「猫罩佳哩」。夫妇反目,即离异。男离妇,罚酒一瓮、番银三饼;女离男或私通被获,均如前例。
已能铏簋仿陶唐,卤斫镃基用更长;多事偏来儵忽帝,强将七窍凿中央。
番社器用,耕种如牛车、犁耙和汉人同。厝内器皿各殊:汲水用匏,饭贝用椰碗、螺壳。捕鹿用镖箭。炊饭用铁铛,亦用木扣、陶土为之。圆底缩口,微有唇起以承甑。以石三块为灶,置木扣于上以炊。近亦筑灶。间置桌椅及五彩瓷器,非以资用,为观美耳。螺钱,皆汉人磨砻而成;圆约三寸,中一孔,以洁白者为上。每圆值银四、五分,如古贝式。各社皆然。
阿侬试学「麻巴历」,一路来看「萨鲁屯」;莫哂囗〈女阝取〉隅作蛮语,郝隆原是旧参军。
番语:番社谓之「萨鲁屯」,骑牛谓之「麻巴历」。
入室他人喟若何!犹将独眼吊沙陀。一章颂祖神弦曲,仿佛嗣音「五子歌」。
「番俗六考」载:『下淡水社颂祖歌台湾:「巴干拉呀拉呀留(言请尔等坐听也),礁眉囗〈丏加〉囗〈丏加〉汉连多罗我洛(言论我祖先如同大鱼也),礁眉呵干洛呵连(言凡行走必在前也),呵吱妈描歪呵连刀(言何等英雄也)!唹吗礁卓举呀连呵吱吗(言如今我辈子孙不肖也),无罗嗄连(言如凤随舞也)。巴干拉呀拉呀留(言请尔等坐听也)」』!
蹑机亦有女工勤,茜草沾成血色殷;欲答西方美人意,报侬一匹「达戈纹」。
番妇自织布,以狗毛、苎麻为线,染以茜草,错杂成文,朱殷夺目;名「达戈纹」。欧美妇人颇珍视之。
忍将家世话台湾,一剑风尘岁月艰;不及逋仙旧梅鹤,千秋安稳占孤山。
侧身天地一诗囚,抚事追时涕泗流;只惜唐衢空善哭,解人难觅白江州!
年年海上飞精卫,处处枝头怨杜鹃;好为麻姑告王远,祇须留命待桑田。
春杪内渡,别岛上吟侣
不作临歧态可怜,相须斗酒一留连;赠言乞尔惊人句,行色羞余使鬼钱。客路飞花春并别,故山丛桂梦频牵。明朝挂席鸡笼港,鹤散鸥闲已半年。
赠洪逸雅
幽栖寂寞水台湾乡,祇有收茶晒药忙;一世画教才尽掩,十年诗与鬓俱苍。好音慰藉休嫌懒,后约叮咛岂遽忘!准拟清秋三五夜,遍舟来访石淙庄。
摄津秋夕,寄怀台湾吟侣
鲲溟七十社,社社岛之英;六义发天喙,健笔铿其精。邀我渐离筑,酒市时一鸣;慷慨数行泪,调苦难为平。自经江海别,弥忆沈酣情;偶翻箧中稿,其怨可以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