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陆宣公贽,松故无专祀。正德庚辰,推官周公佐,始毁灵顺宫为之祠,请祀于朝。其略曰:“臣正祀典,国之大事。古先哲王,生于其乡,没则庙食于其土。所以崇德报功,风励天下。唐中书侍郎平章事陆宣公贽,世传嘉兴人,稽之载籍,钱起送贽弟擢第还乡诗,有曰:‘乡路归何早?云间独擅名。华亭养仙鹤,指日再飞鸣。’则贽之生于华亭无疑。时县方为镇,隶于秀州,故贽为嘉兴人,而庙在焉。元至元中,县始别升为府,且易今名。而贽之祠在故郡者,因弗徙。由唐以来,殆且千载,桑梓故墟,独未有为之祠者。稽之郡典,陆逊父子,华产也,翊戴孙吴,而三贤有祠,春秋致祭。贽之在唐,学究天人,志存经世,偶遭遇德宗,属时多艰,谋谟帷幄,剪除群凶,功在社稷。文章节气,师表百世。先正谓其功业赫然,心行不戾于圣贤之道,其视陆逊父子,以智谋翊戴偏方,不啻碔砆之与美玉,一祀一否,舆情未惬,非所以示褒崇之道,昭劝戒之方。府治西南,有曰:‘灵顺行宫’,乃郡人以奉五显灵官者。臣尝因其为厉,毁其像设,而庙固存,遂上白巡抚,改立贽祠,肖像其中。第祀典未昭,有司无所承命,以供祀事。乞赐详定牺牲笾豆祝帛品数致祭,永为遵守。”疏奏,下礼部,部乃令翰林撰文,官府于春秋次丁致祭。按松、嘉二郡之士,各以为宣公生于其乡,而不能决。周公此疏,诚断案矣。
乐宗茂,浙仁和人,以进士同知府事。弘治戊申,署上海事,食河豚而美。既彻,问有余,则侍卒既食之矣。更烹以进,仓猝不熟,下咽而死。卒惧,徙其尸缢厕中以自免。宗茂政事有可观者,时以其自经也。概以贪人惧败者之常目之,亦冤矣。
河豚之美恶,前辈论之详矣。予邻有周姓者,与九人共食而死,其八人竟无恙。夫松人每以遇毒归罪于修治之不佳,而不知人有虚实厚薄之不同,故有死有不死。且人参,药之美者也,而人亦有不能胜者,况毒人之物哉!养大君子,不食可也。
定庵先生,为云南佥事时,分巡所过,必有题咏书壁间。比反,则属和殆尽,词翰皆可观。先生问之,始知为从行指挥某也。后某以罪误当落职,先生特释之。及以忧归,某持三百金为报,先生却之,复益五百。先生厉色曰:“吾惜汝才耳,岂有私耶?”竟不受。
景泰中,有以进士第二人入翰林者,颇自矜炫。后因归省,东海先生作文赠之。其略曰:“昔司马相如拜中郎将归蜀,太守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鄙人荣之。沂公王曾及第归青州,郡守军帅率老具乐郊迎,公乃从间道入谒,不敢当礼。论士者不必究其始终,于一端窥之,亦可知其成就矣。近时以侥幸一得,往往效相如所为,以夸市灶婢,吾尝窃为世俗叹。今君赐告归省,吾云间之仕于朝者,道衣锦之荣备矣。予妄以沂公之事望之,亦挽流俗之一机也。”观此,前辈直谅之风,犹可想见。
默易台,凤山朱应祥读《易》之所也。应祥性迂狂,尝谓钱文通公曰:“予在默易台,读公诗之不善处,恨不得长竿一击公头也。”应祥于文通公为后辈,而其放言如此。
梦庵陆润玉之女,名娟,自少颖异,授以书史,辄忆不忘,长亦通敏,不妄言动。有索其父送行诗者,父不在,为代作云:“津亭杨柳碧毵毵,人面东风酒半酣,万点落花舟一叶,载将春色过江南。”父归责之,自是吟咏绝不及门外事。及归马龙,姑亡,事舅至孝。舅没,托以二女,乃置净室,与之同寝处者十年。既嫁,始复夫室,无出,为夫买妾而生一子。将卒,以所作稿悉焚之。曰:“非妇人事也。”夫妇人事笔砚者,恒有于天下,而有难能之事如陆者,岂能得哉!梦庵之孙稔厚交于予,故闻之详。
定庵先生,西涯文正公门人也。八月十五,为先生初度日,壬申岁,先生寿八十一,西涯寄诗寿之,有曰:“八十一回秋月圆”,自是每岁必寄有“八十几回秋月圆”之句,且谓当另起例。西涯既殁,松之士大夫犹循其例不废。辛巳,先生寿九十,而以初度前五日卒,谓非谶欤?
府学乡贡题名石,同知王源撰文,知府徐季书篆。按前后郡志,皆逸徐姓名,然与王同官,则其宦次当在赵公之前。
华亭丞俞仲瓛,志逸其名,独见于《清江集》之霜林说。且曰:“仲瓛早岁读书,绩文有声吴越间。其去而家于九峰也,人且以其抑郁无聊,不能终日,乃以霜林为况,则知动心忍性,惩其所已悔,而益所不能矣。”仲瓛,会稽人,盖亦因宦而居于松。
乡贡进土许琼,府志止载姓名,而他无所纪。惟东海有《送计廷玉复任序》。按廷玉宰封邱县,藩臬皆考其廉爱,以不能事权势,乞归。当道不许,故复任,则其人亦有可述者。
成化末,有显宦满载归者,一老人踵门拜不已,宦骇问故。对曰:“松民之财,多被官府搬去。今赖君返之,敢不称谢?”宦愧不能答。
李宗伯至刚之子源,举进士。其孙桓,方髫龀,出见。客曰:“令尊新进士。”桓应声曰:“家祖旧尚书。”客有戏之曰:“两猴解木于山中,小猢狲也会对锯。”桓应曰:“一马陷足于沙内,老畜生安敢出蹄?”时人称为“李做对”,后领乡荐,仕终知府。
近见唐饬轩所藏《黄汝申宪长手评宋仲昙》,陈东文书二条,各与二笔法酷类,盖学昌黎樊宗师墓志云。
钱文通公尝为其先人筑坟北山,官没民助之,有舁土失期者,公怒诘之。对曰:“方在黄廉使坟上取土来,故迟耳。”公默然。吁!公之宰木,今亦几尽矣。
松江学无专志,而其因革附见于府志,枢尝欲辑记所闻,未果也。然庙学科目书器之类,具有可稽,而学之官迁代无恒,不可无述,谩具如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