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荆知州将这小纳云、徐氏审实口供。将两人通详上司题奏蒙准之下,着刑必罪。但候京详回时即便照行处决。此话慢表。先说金定小姐,到监探母。一日早起梳洗已毕。即便告知婆婆说道:“今日天气甚好,风和日丽,媳妇要去望望母亲,禀与婆婆知道。”那李氏婆婆即唤了一个老妈妈相陪而去。他又到街上买了几样茶令点心,又买了水果等物。取了一个小小的篮儿,将这些食物盛在篮中,与那老妈妈提在手里,挽了金定小姐,一路而来。走到大街之上,有这些街市中人,都是前日在大堂看审事的时候,早已看见过。所以都是认识的。这些好事的人,说道:“这位就是王世成的女儿,如今荆大老爷做媒嫁与钱先生做媳妇了。看他这样,却与他母亲徐氏大不相同。这位小姐,将来是大有福气的。你看走相稳重,举动端方,就是面貌,非比他母轻妖之形。亲生母女各别,乃是各人之落地时辰之所致也。”一路上,旁人议论了,俱各称赞不已。不在话下。
那金定小姐,到监门前一看,他就两行珠泪,流将下来。却是为难。只因见那监门上面,染得红红虎头样。想着母亲在家之时何等不好,高房大屋,青白门墙。而今住在了这等样儿的所在。故而心中好不凄凉起来。那守监的禁卒早已晓得,这是钱先生的媳妇,不敢多言拦阻。放他主仆两人进去。非但放进,那禁卒,在前引路。走到徐氏之所,对他主仆说道:“这里就是了。”金定小姐,听见禁卒指引,说“这里就是。”他就高高声音道:“母亲在那里?”徐氏一见女儿来了,连忙走将出来。那金定一见母亲这等光景,好不伤心。即便大哭起来。当时徐氏抱住女儿,两人抱头大哭,久之不止。
徐氏叫声:“女儿么,海誓与山盟悔不已,迟了。悔不该结识僧人小纳云。我与他说什么海誓与山盟,悔不该意马心猿贪淫乱,悔不该与这和尚结情,悔不该一时烦恼心头毒,悔不该将儿杀死死灭踪。悔不该做错事情多颠倒,悔不该将王氏门中绝了根。为娘的,今日后悔来不及,又谁知荆大爷铁面不容情。为娘的国法五刑真难受,为娘的脚带镣手带拷铁链儿锁项中。满牢中都是囚和犯,一个个都是违条犯法罪人人。为娘的浑身疼痛真难过,为娘的蚊虫最难然为熬。为娘的肚里饥,那有饭来吃。为娘的口里渴,那有茶来饮。为娘的好伤心,好痛心,懊悔做太离宗。以至今朝受苦。因想必是等他京报详文薄。那时候,也要刀头不用情。说不尽为娘千般苦。说不尽为娘受恶刑。说不尽为人须要行端正。说不尽为人莫要过贪淫。为娘的见女儿心如刀刮。为娘的见女儿肉颤心惊。”那徐氏到了这步光景,自悔不及。见了女儿,说了许多唠唠叨叨。那金定小姐,看见母亲这等模样,蓬头赤脚,乌眼垢面,好不苦杀人也。更觉伤心,号啕大哭。
金定说道:“母亲啊,你与和尚私情犹自可,你不该杀了官保,王家绝了根。女儿是总要嫁到人家去,与不该做得王家接香传代人。这段事情最犯法,伤了阴功罪不轻。此时是事已成事,懊悔已迟。想在监门了。女儿且可以超生。若能遇着了皇恩大赦,那时节就有日出监门了。女儿是朝思暮想。母亲在监牢何日超生,终朝啼哭在家门。两泪哭干淋血痕。女儿今朝来看看你,不能与母亲同走转家门。母亲啊,有些些儿点心,在这小篮里。有些些水果在这筐内。母亲口渴吃水果,母亲饥饿吃点心。再歇三朝两日后,女儿再来望母亲。万般苦楚,且把心怀放,一心巴望赦皇恩。母亲啊,你在此住了一年半载后,女儿是巴巴望望,母亲有日转回自家门。倘若是有朝一日回家转,劝母亲从此,敲敲木鱼修修那来生。”徐氏道:“女儿啊你也不必这痴心想,那有那监牢罪犯转家门,想必是等他京详到,那时候就要刀下留情。”
说罢又哭。那禁卒来说道:“你们说话已久,不能再可耽搁。你们要出去罢。若然被老爷知道,要害我们受责。”金定小姐本想还要说几句,因为禁卒催促不已。只得与徐氏母亲分别。令那老妈妈,两人回转家门,这也不在话下。且说徐氏在监中,好不凄凉自苦。到晚来被那蚊虱叮而手脚天不能自舒自便,好不难过。又是受过这些刑法,浑身疼痛难熬。实是可怜。他就在监中,叹五更自怨自身道:
听谯楼打一更细想从前,想从前嫁王家夫妻恩爱。
生了男育了女琴瑟和偕,再不想我丈夫得了病症,
求神明请医生大限难逃。临死时叮咛我千言万语,
要奴家守贞节抚养儿女。又劝奴家妇道冰清玉洁。
儿成名女出嫁快乐逍遥。听谯楼打二更反悔当初,
虽然是年轻妇心猿意马,大不该结识了和尚纳云。
说怎么山盟誓天长地久,到如今只落得受罪监牢。
你只看满牢中俱是囚犯,东哼声西叹气许多牢骚。
臭虱蚊叮周身难过其了,披了枷带了锁遍体火烧。
听谯楼打三更鬼哭神嚎,梆锣鸣铁链响胆战心惊。
想那日奸情事官保闯破,还可以拆散了各自回心。
大不该骤然间将他谋害,杀了子害了女那得安宁。
有先生钱正林当堂出首,荆太爷准了状细访分明。
出朱签差衙役立刻拿人。听谯楼打四更怨恨从前,
欲要到法堂希图不认了,知道荆太爷官铁面无情。
用夹棍打板子刑法难受,奴只得招了供愿认罪名。
荆太爷标监牌将奴收禁,脚带镣手带拷狭床难眠。
浑身疼周身痛埋怨何人。听谯楼打五更珠泪满腮,
最可恨心迷迷做事痴呆,想爹娘生下我婚配同偕。
只道我嫁丈夫终身有靠,敬丈夫生子女接代传宗。
谁想我贪风月没好结局。只待等京详到要过青锋。
劝世人必须要行为正道,莫学我贪淫女不能善终。
徐氏叹罢五更,只见那东方曙色,红日高升。自思想女儿到有了良心,他也来看看我。如此想起来,到底是亲生儿女。说道官保官保我的儿子,为娘的一时糊涂,将你杀死。如今想上,懊悔不及了。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他是想一回,叹一回咳!如今就是想死也不中用,就是我哭死也不当挽回了。光阴迅速,不觉已是时秋令。飒飒凉风,只见那梧桐树上,黄叶儿飘上落下。徐氏见了这个时候,好不惊心。
一日京详已到,刑部批准:纳云和尚并徐氏,一并在通州本地处决。荆知州降去三级,钱正林生员居心正直,代民申雪有功,钦赏本省教授。给与文凭,着即到省候任,钦此。这知州接到京详,那刑房书吏,忙忙碌碌。荆公吩咐:发梆点鼓,立刻升堂恭座。衙役书吏,齐齐正正排立两旁。刑房隶役,标牌呈上。荆公即用朱笔标实明白。原差禁卒,手持虎头牌。走进监门,将徐氏缚绑起来,解到大堂。荆公将朱笔标了徐氏的名氏。上面写道:为奸杀子王徐氏斩犯一名。当中用朱笔一批,名上一圈,望案台之下,丢将下来。那两旁隶役人等,吆喝一声。众人动手,将徐氏拖将过来,将他身上衣服,剥去了。将两手反缚,用麻绳紧上缚好。一面斩条插在背上。这一时徐氏已是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此时徐氏的心中,早已晕将过去。自己不知了。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春青娇艳的妇人。一时糊涂做了这一桩毒心毒手的事。为了私情作乐,贪婪淫荡。而今弄得这等的样子。虽是一身免不得青锋过头。而又落一个万古时流的臭名。害得王氏断绝香烟,这个罪孽就是人被他瞒得过,而天地神明也瞒不过,那里可以容他留在世上。
所以那个时候,堂上堂下,看的众人皆说道:“这个恶妻妇人,如今天网恢恢,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个个都是说“荆大老爷铁面无情胜比是包龙图再世。钱先生为人正直肯与学生伸冤雪恨。若无钱先生这样的好人,此事不知后来弄得像什么样子。”那时众口谣谣皆说道:“钱先生将来总有好处,此番的阴功积德,非同小可。将来子孙总有昌盛之好报。”不言众人。
且表法场之事,当时荆大老爷摆起那全副道子。前面是对子旗,肃静回避。又是对旗幡锣响亮。一对一对御牌齐正。伞盖鲜明。那通州城守营兵对对。旗幡招展,鸟枪藤牌,个个精强,民壮一队手执的晃晃钢刀。刽子手身穿鲜红战服。纤鸡毛横纵飘扬。将徐氏四个人夹起,推拥而走。后面是荆老爷,身穿大红一口钟,头戴大红风帽。骑了一匹雪白如霜马。后拥是钺斧钢叉几十名。一到通州南门外大教场中,早端正案台,设立在演武厅中,摆得齐正。这荆公当中坐定,右边是城守营,威风凛凛。坐将下来。教场中,各营兵排成队伍。两面分开民壮乡勇,刀剑鲜明。也是摆成阵势。只听得三声炮响,将徐氏推到中央跪倒。这些看的人,一时间人山人海,拥挤不开。人家妇、男子女,都来看杀人。推出拥去无数人众。午时一到,荆老爷吩咐开刀。那大炮一声响,人头落地。可怜那徐氏,此时是身首两边分开,鲜血淋淋。刽子手将人头拿到荆老爷公案之前,跪禀验看。即便吩咐排队回衙。
那些看的人众,皆说道:“徐氏心肠大恶,他与和尚奸情,还要杀死亲生的儿子。如今幸亏有个钱先生出首,真是皇天有眼,今朝大快人心。”且说那金定小姐,晓得母亲今日身受王法,已经杀了。他就求公婆买了棺材,抬到教场里来收尸。一见这母亲身首两处,鲜血淋淋,好不伤心痛意。即便双手抱住尸首大哭。就把亲娘叫几声:“你早知今日有报应,何必当初你要杀人。如何王家没后代,只好我女儿,做个烧钱化纸人。叫声亲娘,你来拿纸锭,黄泉路上好去行。你幽幽走到阴司里,此时是城隍土地不收留。叫声亲娘啊,你慢慢走来,慢慢行。地府神君要赶你身。为因你杀去亲儿子,你到阴间怎么样好见爹爹我父魂。有仁兄弟见了你。母亲啊,你有面目见他言,他本是再三哀求苦劝你,母亲啊!你勿要一时雷霆怒,杀了我官保王家没了后代根。母亲啊!你时糊涂为了奸情事,到底是欢乐不久长。母亲啊!母亲啊!你与兄弟两人都是枉死城中鬼,朝朝相见好不难为情。到把兄弟要说你,当初为何这样的不仁,这样的恶心。到如今原是有这样儿收成。母亲啊!女儿与你想实在的好不羞人。”金定越伤心,一桩桩,一件件,细诉分明。众人看,众人听,好不惊人。众人闻得言道:皇天近,有神明。善恶相报不差分。
金定小姐哭到伤心处,不觉的一阵头晕跌在地埃尘。那钱正林也在旁边,看见媳妇这个样儿,他就走近前来,扶他起来。那李氏婆婆也来,拿了一碗茶汤与他吃了。再三劝他,回得家门。正林就将教场之事逐一办好,着几个人等,将徐氏的棺材,扛抬到他王家祖茔之上,安葬事毕。又唤几个僧人,念经数日超度亡魂。如今王家之事,皆归于钱正林经理。此事已完,又歇了几日,又是一道京详到了通州。荆老爷将这小纳云和尚也在教场处决。事完之后,就将天齐庙永远封锁。逢到朔望之期,开门放入内拈香。闲常平日不准擅开庙门。那山门之上,悬挂告示:永禁妇女进庙烧香。自此之后,通州地方,风化人情,为之一清。皆为清廉之官,人人害怕,个个惊心。就是那些光棍恶徒,皆是影踪灭迹。不敢横行闯祸,从此安宁。钱正林即到省候缺,即任盐城县教谕。此话慢表。
且说徐氏正了国法寥寥三魂幽幽六魄,随风飘荡无处可归。虽则钱正林延僧人超度,究竟罪孽深重。念得这些,那里能勾与他消受,皆彼那些阴司的小鬼夜叉等,你抢夺一点儿也没到手。他去见阎王仍是两手空空。先到城隍那,不肯管他,他只得孤孤凄凄,走到阎王殿上。两旁马面牛头,都是高声恶气,喊他下来。第一殿,即着判官翻阅薄上回奏。到这恶妇人在阳间贪淫作孽,杀了亲生儿子,灭人宗嗣,罪大莫赦。应得送到刀山地狱受罪。分发下来,那个夜叉小鬼的凶恶,持锤暗向徐氏一槌打将下来。可怜徐氏那里见过这样儿的凶恶之相的人。一槌打下竟有千万斤,将他打成肉饼。一时痛极难熬,呼呼喊饶。又来了一个鬼役,青面獠牙,相貌古怪,好不害怕。手拿一碗清水,对着一口喷去,那徐氏幽幽醒转。
那持锤的小鬼,拖他到这刀山地狱来。徐氏一看,旷野远无边无岸。白石崎岖,阴风透骨,甚是凄凉。只见了一坐高山,全无树木。半山之间,都是尖刀直竖,旁边只有一条小路,只容一人行走。三边大石如墙,一边是竖陡无依。如其跌将下去,要被这尖刀戳死。刖鬼役拉着徐氏上山,走到山顶之上,四面一看,山下尽是有罪之人。也有戳穿肚皮,也有戳穿脊背,皆是鲜血淋漓,口叫饶命。徐氏一看,胆战心惊。不料那鬼役,将他一推,跌将下来。徐氏叫了一声,刚刚跌在尖刃之上。把他身体戳住,竟于肚腹对穿。好不痛死人也。连忙叫喊饶赦。凭你喊破喉咙,也无人答应。好不苦人,好不疼痛。他就仰面朝天困于山上。身体要想撬起来,却又被刀戳住。将手一动,则手心戳住,将脚一动,却又被尖刀将脚底戳穿。动也不能动,直僵僵卧在刀山之上。鲜血淋淋,腥臭异常。如此刀山上,七日七夜。
忽见一个鬼吏来说要放他出去,即唤一个青面的鬼卒,拖他起来,好不疼痛,好不凄凉。他就幽幽,走到那第二殿。岂知这第二殿闫王,更加吓人。两边鬼役,尽是形容古怪,相貌狰狞。也有持叉的,也有持杵的,好不害怕。那殿上说道:“你这徐氏恶妇人,恶妇人你在阳世,要贪淫欲。今到这里应受血污地狱之罪。”即差两个鬼卒,拖他到血污池内受罪。那鬼卒领旨,即来牵他去,走到一个所在。一看阴风飒飒,满目荒凉。那血腥臭气,好不惊人。这一池尽是鲜血池,池内人也有喊的喊,也有叫的叫。都是叫天不应,上岸无边。那鬼卒牵徐氏走到池上面,赶他下去。如其不肯走下去,他就将手中钢叉,当头劈面,叉将下来。徐氏只得走将下去,不料底下有几个妇人,来拖住,他要到中央而去。这池之中央血深过头,口吞臭血。散发披面,好不难过。在这血污池中,或深处,或浅处,只好扒来扒去。一时风起,血浪滔滔。漫头盖顶,难以挣扎,苦楚万状。又在这个池中七日七夜。
那边来了一个鬼吏说道:“放他起来,到第三殿去罢。”他就寥寥幽幽,来到第三殿。一看此间,更觉惊怕。殿下广阔遥遥无边。鬼哭神嚎,阴风寂寂。离殿数里之下,有一个铜柱。其中飞红炭火烧得铜柱,通身滚烫。将徐氏用铁链盘于铜柱之上。一时间,烫得身上流浆大泡。胜比滚油煎心,疼痛难熬。好不苦杀人也。在这铜柱之上烧了回,竟周身如同红炭,寸肉俱已烧焦。放他下来。又来了一个鬼卒,拿了一碗清水,对他一喷,又成原体。将他绑在一柱上说:“他在阳世,良心不好,毒心恶。谋杀亲子,故剜他心肝出来。”一个鬼卒,手持一把明亮的尖刀。走上前来,拿刀将他心上就是一刀戳将进去。鲜血淋淋流,将他心肝剜了出来,丢在地下。那边来了两条恶狗,抢去你拖我拽,不过拖拽一回,狗都不要吃的。停了一刻又拖他到一个地方,名叫石碣地狱。将他推倒用一块大石,约有千斤。几个鬼卒,扛抬起来,压在他身上。压得气息难透,周身疼痛,筋骨都要压断,苦楚不堪。如此又是七日七夜。来了一个鬼吏说道放他出去罢。
他就苦苦凄凄,走到一个地方。抬头一看,殿宇巍峨。一方金字匾额是“第四殿”几个大字。那徐氏一见,想到了三殿,受了多少苦处。如今又是四殿,又要受苦。就将身回转就逃。岂知那里逃得去,被一个鬼卒看见,手中拿一把长柄铁勾。就是照他心窝一勾,勾倒在地。因为你在阳世,要勾引私情。所以阴司要受这“勾筋地狱。”被这个鬼卒一勾,把他筋骨,都勾将出来。那徐氏一时痛不可当,浑身的筋络,尽被他勾将出来。好不苦杀人也。又是一个鬼卒,手拿虎头牌。说道:“奉了玉旨,送他到那个‘寒水地狱’受罪。”一把将徐氏拉住,牵了练条,送到一个所在。将门推开,送他进去。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非凡。冷风逼人,寒气冻冻,走来走去,冷得浑身发抖,五脏皆冰,冻得手脚直僵。苦情难受。这个地方,又是七日七夜。无眠无食,苦处难言。
那边鬼吏前来,放他出去。他就飘飘荡荡走将去。路道崎岖,尽是高山怪石,又无树木,又无人家。正在孤孤凄凄,忽听得鬼哭,无数声音。想道:莫非又是一个怎么地方。又要想回转去,不料又有鬼卒前来,一把拖住。说道:“你想逃到那里去?我奉了包闫君法旨,前来拿你。”便牵了铁练,拖他前去。走到一个高阶大殿,上面坐一尊闫王,就是第五殿包龙图。他是最恨的奸盗邪淫。一见淫妇的魂,拍案大怒喝道:“你在阳世,邪淫无度。断人后嗣,罪大弥天,岂能逃脱,我这个地方。‘看铜闸过来!’即两个鬼卒,扛过铜闸刀来。将徐氏缚绑,横眠于上。用刀闸为两段,放他下来。幽幽灵魂又复苏醒。那闫君即差两个鬼卒,吩咐押他去。到这还有五殿。逢地狱经过,每受七日七夜,丝毫不许放松。那鬼卒领了文牒,押解他逐殿游狱,遭受罪。他到了第十殿下,押到望乡台上。望见家乡。此时在阳世,做过这些罪情,尽行明明白白。懊悔已迟。那鬼卒将他望台下一推,跌将下去。有万丈之高,一飘飘荡荡跌将下来。一看下面就是枉死城中。
那城中有无数鬼魂,上前来将他你拖我拽,都是要与他讨命的。那王世成领了官保儿子也来了。将他一把拖住,他那里肯放。要与他到酆都府里去告状与他。那徐氏是事出无奈,只得同他去那酆都府。老爷批准。徐氏他在阳世,做了这许多大冤大孽之事。千年不许超生。发他到枉死城中,永不许出来。囚他在那黑暗牢里,永世不得超生。此等阴曹之事,不在话下。
且说钱正林先生自到任以来,光阴迅速,不觉已是三载。那盐城地方,人情良善,文风大治。赶考生童,较前胜至两倍。他长子钱云,也住在爹爹衙读书。年十五岁,已入那门,开年乡试之年。正林与他儿子说道:“开岁科场,若得侥幸回来,当与你完婚大事。”若知钱家发达之善报,须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