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世成的病症,皆是贪淫好色。女人面上用工夫,不免这身体,因此损坏。再者一向出门做买卖,途中不免辛苦。久积风霜,寒暖不调。又加之遇见闲花野草,他就着意关心。在于此道中,不知费了多多少少心思。又不知费了多少精力。以后娶了徐氏,因为家有少年美貌之妻,虽是不出门买卖,而在家与这徐氏淘情行乐。也是不能省力的。那徐氏乃是一个素性淫荡,贪淫无度的女子。朝朝夜夜,干这等风流玩意。全无一夜让他安闲。还有那久战之下,这阳物必痿。他自这阳物痿钝,而徐氏就不能如意。而要想如意之法,必须常时觅觅,买些春药吃。
凡男子吃春药,乃是大不宜的事体。虽则服下春药,等到行事之时,阳物定然坚硬,况可久战不痿。那女人面上,却是讨好。而女人是必如意。但是男子之根本,体中之精益,犹如银钱之体,乃是预为支用。预为支用者,到底总是亏空。即如男子之体,就是欢喜女人身上做工夫,不能过度多贪。就是多贪还可,最忌是服春药,一服春药之后,周身骨节筋络,以及皮毛之中,这些些精益原神,总总调到归于阳经。待其阳气一泄,犹如预支钱财荡费。不久则贫人体。将精神预支荡费,所以不久则死,大小皆是一理。为人总要安分,非但不费钱财,而且不损寿命。俗云:人生寿命乃是注定。延年益寿虽是虚话,然每有枉死短见,自不惜身伤命者,而亦甚多。
所以王世成,乃是一味贪淫好色,则忘记惜身二字。又忘记损德二字。以至于得了这个病症,请了几个医家名手,皆是走来方脉之下,不肯开方。然不肯开方下药,因为识得此症,不效药力,一时不能见效,枉费劳功。世成自大叫一声,晕厥过去。一时间,妻子儿女大哭起来。外面客堂中,有那个巫婆婆,正在要紧书符、念咒,拜斗焚香。保佑他寿长百岁,谁想里面的病人已经死过去了。那巫婆婆,真是不能落台,如何是好?忙叫大娘娘,你不要哭。快快来焚花纸锭,因为现下有两个恶鬼,所以大爷要死过去。倘若这恶鬼拿了纸锭肯去的,大爷就可以苏醒转来了。你快快来焚化,待我来念这几遍神咒,来劝退他们,就无事了。那大娘娘听他这么样讲,竟毛骨悚然。真是有鬼在此,岂不害怕。他就走将出去,将这些纸钱冥锭,连忙焚化。那巫婆婆,口中喃喃念将起来。不一时,房中金定女儿喊起来了“母亲,你快些进来,爹爹活转来了。要吃茶汤哩!”徐氏走进房内一看,世成在这里气喘哮哮。有两声咳嗽。徐氏就拿了一碗茶汤与他吃。岂知一吃下咽,即就呕吐出来。正是好色的痨病,虽在慢慢儿活转来,总是不久在于人世。那巫婆婆,看见大爷活转来,乃大为得意。他先是说鬼话,不想这句鬼话,到刚刚与他说得巧。就又说道:“那两个恶鬼,怕我的咒语。我这里念动真言,他们那里敢强一强。倘若要强,我就要拿宝剑来斩。他们怕斩,连忙逃去了。大娘娘,不妨了。你只要用心用意,伏侍大爷就是。”说罢,便收拾好他带来的旗剑等物,即行辞去。他想:“我不乘此机会走出来,倘然再要死过去,我想就难再说鬼话了。”
徐氏只认到真是恶鬼被巫婆婆去。信以为真,又挺过两天,忽然一日,夜静三更的时候,世成叫徐不好,忙叫徐氏妻子走近来“我与你讲,我这个毛病,其人不得好的。但是我死之后,幸亏还有几千两银子。你自己要当心经营收拾好了。我同你夫妻恩爱九载。我死之后,你若是不嫁别人,我在阴司保佑你,等到有仁儿子,成人长大,女儿金定许配人家,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不要与旁人谈论,自己总要行得正坐得正。旁人就不论,我这儿子你要用心抚养他,今年八岁,再有八岁就成了人了。一应大小家事总总把与你。”徐氏与有仁听见丈夫这等模样,这等说话,好不伤心。不觉两泪双流,连叫几声我的亲丈夫、亲夫主,我到你王门已九载,十分恩爱。到如今指望与你同偕到老,谁知今日半路分离。若然有些三长四短奴家命薄,冲犯孤鸾。若然丈夫故世,奴家再不嫁人,抚养孩儿长大,男婚女配成人。”世成听见说道:“贤妻一片好心,待我下床来拜你几拜。”再三撑持几次,实在难以起身。
还有王官保在旁,也是悲悲切切,哭得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世成的手,叫声爹爹,孩儿苦命。爹爹若然去世,孩儿年小,母亲虽然抚养,究竟女人。又是无亲无眷,何人照顾?又是无亲无族,那个看承。爹爹苦命,又叫几声“孩儿苦命。爹爹归阴。”哭得号啕丧气,叫得爹爹败兴。只不住伤心痛意,肺腑油煎。金定女儿也在旁边啼啼泣泣,不肯住声。徐氏妻子哀痛难言。世成一见更加伤心,反而催他归阴,忽又大叫起来,口吐鲜红。神思全脱,身体不能翻动。挺挺僵卧而绝。其年三十九岁。可怜皆为贪奸淫色,故此伤身。如今姣妻幼子何日相逢。当时徐氏号啕大哭,口叫青天。王有仁与金定亦到床前,齐齐跪倒。二人拉住母亲衣襟说道:“母亲不要伤心,哭坏了教我们姊弟倚靠谁人?”有仁再叫:亲生父你去阴司,何日再相逢。有仁哭到伤心,一跤跌倒。金定哀哀,不住两泪如珠。徐氏是三更哭到天明。一想,只得止住了哭,与丈夫承办后事。即便去叫行中伙计,来买长买短入殓。徐氏同儿子、女儿俱更换孝服,将灵柩停放堂中。即到天齐庙去叫纳云和尚。天天夜夜,要念七七四十九日经。纳云请了几个客师,同到王家念经。自此以后,纳云他就来来往往,走出走进,不分昼夜。经堂铺设在堂中,那厢房内铺设客坐。当中摆一只湘妃榻,两边旁红木靠椅,摆得好不整齐。要念四十九日经忏,那纳云得意洋洋,走来走去。朝朝夜夜,料理这经堂事务。已念到三七之后,徐氏与纳云,本向是前次念金刚经之时,已与徐氏早有这条心意。而今纳云,看得王大爷已故,他就更加放怀称意。大发慈悲之心,大千世界,要思极乐之乡。每遇大小事务,就讨差承办。宛然能做些些小主张。
王有仁因为攻书要紧,恐其荒芜。所以天天早起,他到父亲灵柩之前,拜了几拜,哭了一场。他就转身,随即到学堂里去读书。那先生因为见他聪明伶俐,也就格外欢喜。他年纪虽小,而四书五经,俱已通晓。以至先生常言:这个学生,将来总是一个有进身的。常常与他讲书中之义。他竟然古今之事,胸中已有些成竹。走出来规规矩矩,目不斜视。与他父母之相,大不相同。那徐氏为因经堂铺设日多,上上下下的事务,也是都要他经管。不免辛苦,或至日中时候,午餐吃过,到房中打一刻瞌睡。或者厢房之中,看见有时无人之际,就在那湘妃榻上瞌睡。
有一天午食之后,徐氏就在湘妃榻上瞌睡。那纳云和尚,他是寸寸着心,步步留意。常常与徐氏做眉做眼,侈买风流。这徐氏乃是一个素性淫荡的女子。自后世成生病到死,至今而已长久未得云雨之欢。又看见纳云常常做出这些模样,所以心中到有些活动起来。那日正在瞌睡梦乡,纳云和尚四面一看,为何半日不见大娘娘?他就心中想道:莫非在房中睡觉,待我来在窗隙里张张看。他就走到天井,经过厢房门首。回头一看:啊哟!不料在这里看见:那徐氏大娘娘胜比是杨妃酒醉斜倚榻上。胜如是巫山仙女在云端,那白绫裙已被风飘起,露出那西湖淡绿镶边裤,一只小足问高低。
那纳云一看见,竟是魂飞天外。也不顾他什么恐怕有人来。倒是有一样最要紧的,那个小和尚,在裤子里面扑搭扑搭跳。跳得他欲火难禁。便走到湘妃榻前,双手捧住徐氏的面庞亲了一个嘴。啊哟哟!这个香味,连骨头都酥了。徐氏而是不曾睡着,有意假作睡着。由他怎么样。纳云便轻轻儿,将他一只小足放下,那一只原是搁起。拉开裙子,松他的裤带。岂知这裤带是绣花的罗带,拿起来轻轻一抽,滴溜的而将开来。他便将裤子往下一拉,拉开裤子。献出宝货,纳云欢喜异常,连忙将自己的裤子扯下,取出那个强大大的,一只小和尚来。将身体扑将上去,轻轻将这小和尚,请他进去。那纳云犹如蜜蜂躲在花心里,将身体巴动起来。徐氏假作两眼朦胧,细声低低说:“你这冤家,今日把你想到。”说罢这一句就将双手抱住纳云头颈。此时,真是个情趣、好极。因为歇了多日不吃食,格外好滋味。一番好事做过,云收雨散。各人立起身来,正在那里,整衣着裤。那金定女儿,走将进来。说道:“母亲那客堂里面,几个师父说道:“要吃点心哩。那纳云就乘势走将出去。徐氏就同金定到外面说道:“师父们,辛苦了。请歇息歇息。我去煮点心出来。”说罢,就往厨房内去了。此番之事,金定并不留心。究属年小,不懂情头,只认道这纳云师父,天天与母亲说话惯常的。所以并不奇异,也就罢了。仍去玩玩耍耍,不在话下。
那徐氏自从与纳云有此一次的好事,他就吃的好滋味出来了。一想想到那极乐的时候。人说和尚的东西好,和尚的东西是坚硬的。我只认到这一句话,不过是说说笑话。那有这等的事情。今日是自己真真会过来,岂知这一句话不是假的,确是真情。我看他这桩事已过,还是必挺的在那里跳。今日为因事在慌忙之际,恐怕有人走进来。况且又是青天白日,故而不能如意。倘若再与他连一度,更加开怀。越想越好,越思越有味。他就止不住的,春心又发。恨不得走出来,走出来,叫这纳云再去一番云雨,方能称心。他一人独在厨房思想这个好处,熬禁不住的了。岂知阴户之中,竟有许多的腻水,流将出来。也就将手指头到那里面抓来抓去,弄得一手的腻冻冻、湿搭搭。正在那里要紧难过。
那金定又走将进来说道:“这点心还未煮好?他们师父们,叫我来催。说道肚饥要吃了。”那徐氏听见一叫,心中一惊。却是我进了厨房,已经半日,真真已忘却了。本是在厨做面食,一听这话来催,也来不及洗手。他就连忙去揉面,恨不得快做成,煮与他们吃,也不顾干净不干净。只要快速是了,即便煮好,盛了几碗,拿将出来说道:“各位师父们,请用点心。”那徐氏又走过纳云面前,朝他这一个眼色一眇。纳云心中,虽是明白,却不知是何意思。从此纳云既已入门,以后便三三两两。常时看有机会之处,即便与他会。或者念夜经,待有仁睡着,即忙出来与他送一个眉眼。纳云就到房里去。常时日里不是眉来眼去,就是唧唧不陇陇。
想时光易过,七七四十九日经忏,已经念完。世成也过了断七,丧事总算完全了。那徐氏大娘与纳云约好,天天二更时分来,天明放他出去。天天如此,从未曾失约。以后日久他更胆大,走出走进不以为奇。就是金定在面前,他二人也不计较他。纳云总认他年小无知,也不怕他。徐氏因为是自己的女儿,而且素常待儿女凶势异常。言语不好,他就要打,或者就要骂。所以金定是明白知道的,就是不敢言就是。官保兄弟,放学回来,他也不敢对他说。恐怕说出来,被母亲晓得,是他说的,就要打就要骂。所以不敢对兄弟说。有一日,纳云正在想起,要到王家来走,到街上过。有一个吴老二,挑了一个京货担子。当面走来。纳云一见是认得的,一看他那担子上,花花绿绿,挂得摆得些脂粉、手帕,红绿草花,实是齐整。他看见有一块大红手帕,上面绣得花朵,令人可爱。心中想到:这手帕待我来买去,送与那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就看得好,一心要买。就问吴老二“你这手帕儿要卖多少钱?”那吴老二道:“看手帕原是好的,可惜你们出家修行之人不能配用。这个是年轻的女子用的。你们出家人最好用漂白的,或者要买香色的。拿在手里用用,实是好的。这个可惜是个大红的,又是绣花的。你们师父们,如何好用?并不是我不会做生意,实在想来不配。”那纳云一团高兴,被这个吴老二说得面孔通红,无言可对。想了半晌,说道:“你不要管我用不用,便是由我用去。你不要管,只要卖多少钱?我这里有钱与你就是了。”那吴老二一想:这句话倒也不差。待我来卖得贵些,看他要与不要。他本当只要卖七百铜钱。他就说道:“小纳云师父,你如其真是中意,我就卖与你是了。”纳云道:“要卖多少钱?”吴老二:“我要卖一串铜钱,如其还价,我就不能卖的了。”纳云正在心中爱他,又要想还去拍拍徐氏的马屁。所以凭他贵,总要买他。就将身上取出了一块洋钱,付与吴老二。那吴老二,看这洋钱,到有点眼热。就即忙卖了与他。纳云接将过来,就将这袖子里一缩,一竟去了。
那吴老二虽则作了这个好买卖,心中到有些疑惑。想道:“为何?这个天齐庙,真是个富庙。连这小徒弟出来,他身上洋钱多得狠。倒是他要买这个红帕儿,到有点希奇。莫非有怎么女人,与他有七搭八搭。他要去想发发厌,否则想他要这帕儿何用?”他就一头想,一头走。又走到王家门首。只见徐氏娘娘叫道:“要买粉。”他就歇了下来。心中又想道:“这个是王世成的家小。我想王世成新丧不久,为何这个妇人他就如此打扮?还要买粉,总是有些邪气。待我来再为打听打听看,也是道理。”当时就卖了两匣粉与他。即便担起担子,又到这边街上去了。要知后事如何,须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