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醒来,已经是入夜十分了,窗外明月一轮,园中花香振振,小筑内灯光昏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还在么?
身上是她睡时的自己为她盖起的长衣,软榻上的人早就不在了!
信步起身,走出小筑,几个侍女在门口候着,看白三走出,都低头施礼!
“公主呢?”白三问道!
“公主在玉乾殿上,公主要先生醒后还是尽力寻找药引!”
白三晃悠着走出静仪宫,慢慢跺向玉乾殿,皇上今日的病情还未去看!
一路上却是却多出几队的巡逻侍卫,看似形色匆匆,不起眼的小花径上,小小的弹丸掠身而过!
白三顿时停住脚步,隐身树丛之间,乌衣的身影霎时出现!
“出了什么事情?”
乌衣屈膝欲行大礼,被瑾明拦住,“快点说,婆婆妈妈的!”
乌衣瞪一眼白三,这个宁王总是如此,自己没有礼数也就罢了,身边的人也都要如此!
“回主子,辛将军在郾城攻城三日不破,军队士气大弱!而南线济安王安景佑所在的江州,发生罕见大水,几日不得渡河,前方粮草匮乏,形势很不乐观,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两种见解,一种认为该招安二皇子,另一种认为该讨伐叛逆!两方争论不休,都吵着要见皇上,多亏延康王爷制止!”
白三眼睛一瞪,好一个天灾人祸,连黑面将军辛瑞江都有抗不过的事情,看来是闹大了!
辛瑞江当初连克西昭数十城,曾被白瑾晔封为神将,是这个时代不折不扣的将才,亦是百年难得的名将,真正是寒族出身一步步靠着自己能力走到今天的定江王!
乌衣也叹口气,继续说道“主子,我们从北纥带来的灵药对延徵皇帝的病情只有缓解作用,长久下去,定是没有希望的!那面战事未有胜负,如若这边皇上驾崩,恐怕到时候政局就稳不住了!”
白三点头,“不错,到时候恐怕南境,西昭余党,四出外族,都会趁机瓜分玉京的沃土,四出乱了套,这天下就不好收拾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玉京的皇陵之中取灵水,配合着我北纥的灵药一起服用,也许可以延命!“
白三瞥一眼乌衣,眼带疑惑,“哦?我带来的药是北方的罕见药材制成,有延年续命的能力,那灵水是什么?哪有此灵异的东西?”
“主子不知,那灵水就是玉京的惊奇药材所致,因为皇陵之中寒气重,才保存至此,只是,大多人以为是装饰,没人知道是药汁而已!”
瑾明上下打量乌衣,“那你怎么知道的?”
乌衣瞪一眼白三,压低吼声,“宁王,我是乌衣,您皇家的亲身侍卫五大首领之一,我自然调查过,如若这都做不到,您早就把我踢回老家了!”
白三知道自己又**了这个老实的部下,赶紧骂道,“得了得了,知道你能耐大,快给我继续盯着去!”
乌衣身手极快,眨眼之间不见,瑾明心中有了底,继续走向玉乾殿,心中不禁对乌衣的话暗自思量!
远远未到玉乾殿高大的红漆门,白三忽而感到一丝不妥,那安静的气息暗合着紧张的气氛扑面袭来!
不禁加快脚步,门口大队的带刀侍卫把守,眼神凝重,看去一片肃杀,白三一愣,加快脚步!
几个侍卫立时刀架在脖子上拦住他脚步,白三定住,瞪着几个侍卫,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掏出朝颜给他的令牌,晃了一下,才得以入内!
长阶之上,朝颜淡笑,月光下,白皙的面色近乎透明,笑意爽朗傲气!
千盏宫灯照亮整个大殿亮如白昼,每个人脸上都绷着不漏声色,只有她浑似毫无知觉的笑意浓浓!
只是那几十个大臣对着的恰恰就是她,玉京国的长公主沈朝颜,面对着她,要见皇上!
朝颜一句皇上病中,不见,屏退的了那些小官吏,却不能奈何这一群虎狼大臣!
更深,露重,人黑压压的如铜墙站在那里,僵持了已不知多久!
她笑,好似看着一片浮光影像,毫不在乎!
“取琴来,如若各位大人不愿离开,崇阳愿意赠曲一首!”
众人惊,不愧是玉京的长公主,竟可以如此的镇定,众人咄咄相逼,她却毫无退意!
琴前端坐,她调弦,低眉信手轻弹,琴音袅袅初时静似夜雨幽幽,忽而她笑容甜甜,琴音也婉转似鸟声啁啾,如落花遂水,好似田园村头绿树轻摇树枝。
声音渐淡,那淡似青山雾绕,露入草间,淡出一分极致!
仿若陌上花开,女子缓归的耳语!
众人陶醉其间莫能自拔,忽而琴音铮铮,变了颜色,有如千钧一线,万马奔腾,如背水一战的豪情万丈荡气回肠,如长剑杀敌,血溅三尺不留软弱!
片刻之间,她柔荑轻轻挑挪,竟是一个清平花落水流,一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区别!
琴音决绝衬她艳骨铮铮,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万人的大殿上,仿若无人之境!
一曲终了,朝颜抬头,平静的脸上无喜无怒!
啪啪清脆的鼓掌之声响起,白三从容而进,众人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一时诧异着,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长公主好琴音,不知大人可都听得明白!”
朝颜唇角淡笑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弄得白三心里隐隐酸楚!
兵部吏部侍郎首先站出,横着脸问道,“你是何人,玉乾殿前岂是你无礼之地?”
白三纸扇轻摇,丰神朗秀混不计较,笑言,“大人真会说笑话,皇上无病之时,这玉乾殿上自然没有我说话的份!”他忽而回身面对朝颜,“可是此时皇上病中,这玉乾殿上的事,我就必须管!”
几个年纪较大的大臣仗势自己年事地位,蠢蠢欲动上前教训这个少年公子!
年约六旬的吏部上书首先发话,“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子带下去!”
朝颜上前一步,看着众人,脆声言道,“几位大人是要乱来么?你们似乎忘了这玉阶之上站着的是什么人了吧?这玉乾皇家重殿是由得你们放肆的么?”
“老臣不敢……”
几个大臣一听,知道初时莽撞了,顿时跪倒!
“老臣别无他求,江州水患,安济王爷连败两仗,国家危难,我等要见皇上!”
向来六部之中吏部最大,吏部尚书此言一出,众人立时跟着喊道“我等要见皇上!”
“皇上不能见!”豁然迸出的话语,语声平静,却满是威严,不容拒绝!
白三锐利目光横扫众人,全然不顾众人刁难恼恨的眼眸!
“恳请长公主清除殿中闲杂人等,以免破坏殿中安和!”吏部老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他不能走!”
“公主,他在此破坏胡言乱语,这玉乾殿岂能容这种人胡闹?皇家家训,敢问刑部大人,无礼皇家视为何罪?”
“轻则杖责五十,重则处斩!”
顿时有刑部带来的侍从上前扭住白三,不犹分说,便将随身携带的刑具噼啪打下!
“大胆!好一个刑部大人,你胆敢皇宫中行刑,崇阳今天再不能饶你!”朝颜大怒!
朝颜脸色铁青,微微冷笑,“白三殿前无礼该打,可是你等难道忘了皇家祖训,宫中刑罚可由外臣干涉吗?”
此言一出,顿时殿上众人脸上变色……
白三身上的木杖顿时停住,无人再敢动,白三冷笑,伏在地上的身子,背上已经鲜血淋漓!朝颜看似不动声色,鼻中却早已酸楚!
“皇家亲兵六部,立时封锁殿门,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要命了?”
早有身边伶俐的小丫头拿来宫中行刑的长鞭!
朝颜笑,微扬下颌,众人未及反映过来,凌空一鞭甩在白三的脊背上!
白三咬牙抗住,冷汗一滴滴落下,这皇家行刑的鞭子是黑牛皮所制,坚韧无比,拧成的每股之上嵌有倒刺,一鞭甩上便是一排血痕!
“白三无视大臣,无礼大殿,可是他是皇上的御用医师!”
众人呀声四起,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自有在这殿中的原因,如若皇上病情,因你等喧哗受扰,你们谁担待的起?”
朝颜冷笑,“是你吗,吏部大人?还是你刑部的大人?”
几个大臣赶忙低头,“臣不敢!臣万死难逃其咎!”
朝颜不理,又是一鞭挥上白三的脊背,“玉京长公主今日处理宫中无礼之人,你等看清楚了?”
第三鞭第四鞭霍拉甩上,白三面色惨白,汗早已湿了地下龙凤图腾的青砖!捏住的衣角此时已经撕破,却仍努力抬头对着朝颜露出微微笑意,看的朝颜心惊!
那个平日嬉笑无赖的脸庞此时眉头皱紧,眼目之间坚韧中满是隐忍的痛!却不忘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