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白瑾晔连夜出宫到姚相府,此时姚家仍有他一定势力,三朝老臣,于情于理,白瑾晔理应探望!
病榻之上,姚相已是口不能言,所有人都在哭,一室之内此时乱作一团!
白瑾晔急匆匆大踏步走进内室,后面长长的宫人侍女都小跑着跟了进来!
苏家老小忙不迭停止哭泣,齐刷刷的跪下!
姚老夫人本为世家之女,自幼娇生惯养,一生荣华富贵!
此时看到一生相依相伴亦是头顶那块遮风挡雨的天,就这样轰然倒塌,哭的不能自抑!
此情此景让人心底生寒,人生百年,原来真的是谁都躲不过!
姚陵夫人李氏此时扶着婆婆,眼眶红着,本来玉润的脸色此时也是一片死灰,却并无太多伤悲之色,反而多份淡淡愁容!
幼儿不满周岁,尚在奶娘怀抱之中,此时也在屋中!
“爱卿!”
白瑾晔坐在姚丞相床头,轻声唤道!
姚丞相微睁了眼目,口角流涎,半响不能言,眼中流露最后一丝光芒!
分明似笑,却又不是,有不甘,却亦有嘲讽!
他抬起的手停在空中,想抓到的,终究没有抓住!
姚丞相去世了!
白瑾晔轻轻合起他眼皮,没有再多言语,深眸微怔,这个**在朝堂威胁于他的丞相就如此的去了!
无论他暮年之后是否对皇室心怀不轨,但是他却亦是真的曾经在这个**风雨飘摇时竭尽全力过!
而此时,他真的如此的去了……
夜雨就这样飘了起来,姚家的哭声在风雨里倍感凄凉!
荣华富贵,转眼烟痕,什么都不过如此!
这一夜,并没有就这样过去,百里外,加急的信件,正在风雨里急行而来!
殿的后花园里,苏沅尚不知姚相去世的消息,一壶清酒,素手把玩花枝!
朝颜临别相赠的酒,此时只剩那么几坛!
夜雨初下,幽幽灯光雨幕里,璃幽叮当调琴,琴音袅袅飘过!
苏沅一愣,一年前,静仪宫中的朝颜,亦是喜欢无事抚琴!
脸现喜色,慵懒唤了云绿取来昆仑殇,清酒一盏,横卧古藤长椅,白衣缱绻在地,乌发斜斜散下!
璃幽绿衣轻拂,低眉浅笑调琴,乖巧神色偶尔抬头对视苏沅!
苏沅喝到兴起,不满意只有云绿作陪,唤过璃幽,三人你一盏我一盏的小口将一壶酒很快抿进!
“璃幽,你父亲怎么会娶一个玉京女子的?”
苏沅脸色淡红,已有微微醉意,笑笑询问!
“母亲么?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一年,西昭与玉京尚在战事之中,西昭的将军攻进玉京边境杀烧抢掠……”璃幽目光悠悠,轻轻看苏沅!
“说下去吧,那一年应该是尉王爷,我的姑父的在边境与西昭的战事之中为帅呢?”苏沅并没有什么不快!
“是的,家父是个武夫,呵呵……,那一次在一个村庄,所有的人家被一个个的抢夺了家产,也有的被侮辱了女人,他看到了我的母亲!”
苏沅目光微微星星泪光,每一个朝代都有杀掠,每一个王朝都是瑕疵!
成王败寇,谁能免俗!
“他看到母亲时,外公外婆已经被乱兵杀死,家中什么都没有剩下,母亲的衣物已经被撕坏……,她已经是个被侮辱了的女人!”璃幽淡淡的讲,语音有玉京人的甜软!
“她蜷在墙角苦累了,倦了厌了,吊上绳索,准备随父母而去,可是这时候父亲进去了,看到了她!他挥剑斩断她的绳索,接住她,为她披了衣衫!”
“本以为,一个乡间女子,他救她,她便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他,我的母亲却没有,可是父亲就那么被她迷住,也许是她看似温软却倔强的个性,亦或许只因为,她一直没有喜欢上他,一直没有像别的西昭女子那样,像崇拜一个英雄一样崇拜过他!”
“所以他们一直不幸福,母亲从未像对待一个夫君那样对待过他,冷言冷语,不理不睬,十几年一瞬间般就这样过来了!”
璃幽浅浅的笑,眼泪却扑簌簌的落下!
“在尉王爷到来后,北纥的军士撤回了本土!父亲带回了她!”
“母亲几次寻死不成,最后被迫成了他的妻!”
“是真正的妻子,这一生,最后他得到很好的官位,有着一点权势,却再未有过别的女人!母亲恨他,一生都未能饶恕他!可是他爱她,一生都未离开她!牢牢将她锁在了身边!”
“可是他去世了,就在那一年,他忽然染病去世,没有给任何人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机会!”
苏沅仰头饮尽一盏酒,心头酸软!
“那后来呢?”
“后来她在他的灵前,没有哭,却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浅笑着给他洒酒,饮进一盏,为他倒一杯!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璃幽绿衣淡淡光芒,细白的脸色此时犹显苍白!
“第四日,她随他而去……”
一时间,屋中寂静下来,在没有言语!
酒盏叮当,屋中三个女子,各有心事,无论身份如何,世上愁苦却是谁都不能免俗!
杯盏交错间,琴音叮当,苏沅嘤嘤唱起玉京小曲,缠绵的小调绵绵幽幽!
喃喃哼吐字句,已是醉意深深!
夜雨之中,两排灯笼速速的进入昭阳殿!
他大踏步的走进,黑色的衣襟上犹有雨珠!
入室内,璃幽恍惚不及,赶忙跪下请安!
他摆手示意免礼,看到和云绿一起伏在长椅上已经睡到的苏沅,此时眼角尚自挂着点点泪水,脸色微微红!
他一直冷峻的脸色终于有淡淡浅笑,轻轻横抱起苏沅,“喝这么多酒!”
苏沅微睁了眼,伸手揽了他脖颈,埋首他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