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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灵绮高阁之上,黑色的狐裘,日光下有红色金色的光芒,他抿紧的唇,盯着那围墙之外,或者更远,望不到边际之处。

一直以为这凝望或许会有一日亲手去结束,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那个人,早就被自己亲手拒之在外,再也回不来。

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你了。

那一丝苦笑,凝结在唇边,却不肯绽开。

宁嫣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高阁之上,水蓝色的长披风被风卷起,不知何时,她已经是如此亭亭玉立的少女,玉京的金枝玉叶再难有出其右者。

行刑的官吏,在宁嫣身后跟着而来,手中的皇家行刑长鞭,握在手中,上面的飞龙刻印,明珠镶嵌,是皇家御用之物,这一次……是对皇上行刑。

钩吻剧毒,无药可医,配以皇家御用草药迁延草,可以使毒性暂时不发,但是几个时辰后一经发作,无药可医。

这就是白瑾晔酒杯中的毒!

皇家大忌犹豫不决,如若一旦动用这两种剧毒,就不许再反悔,如若求取解药,即使是天子也要受到惩罚。

这是规矩。

苏沅的解药的就是在这样的规矩之下,取得。可是安景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那杯中酒,是何毒?

亦是不会让她知道,她小小酒瓶中的**,他早就识破,饮尽的不仅仅是一盏梨花酿,更是满腹悲凉。

她对白瑾晔执拗的拒绝,眼中看似冰封无情,可是哪一处不是对他的回护,这些却怎么能哄得过自己,她的心机,在外人眼里,云山雾海,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薄纱一层。

身后的行刑官禁不住探寻的看向宁嫣,宁嫣亦望着远处,轻声的道,“不要打扰皇上,不要……打扰他们,告别。”

行刑官左右看却没有看到别人,不禁狐疑的四处小心的看,还是看不到,终究是看不到。

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玉京的皇宫里,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日上三竿,整个玉京终于热闹起来,她也该出了城,西去几十里了。

景佑回身,仍是温和的笑,可是这一夜之间,他的鬓边怎么却有斑驳的灰?

“宁嫣,回过身去,我不想让你看血腥!”

宁嫣亦是微微笑,左脸颊的梨涡浅显,听话的回过身去。

可是转身那一刹那,眼角的泪珠却倏忽落下。

“就在这里行刑吧!”

他儒雅的笑,温颜看着行刑的官吏,四个行刑官吏,都紧张的紧绷着脸,看着他的笑,心中油然而生敬畏之感。

长鞭是古藤条所做,经过一夜的清洁处理,又用清水泡过,柔韧结实。

安景佑的黑色狐裘轻轻的退下,月白色的家常长袍,整个人略显单薄,他轻轻伏在石凳之上。

微微抬首,示意行刑。

第一鞭,如冰冻寒刺扎身,他微笑,那一盒的药材,是暖身,亦是不孕!

沅沅,你可怪我自私?

我一直想要你回来,没有孩子你才可无牵挂,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敢告诉你!

第二鞭,如冰裂肌肤,盐水滴伤,他的汗水点点,微微抿唇。

你说相思莫相负,可是对不起,我还是没能给你幸福。

第三鞭,如冰进烈火,呲声而响,愿以我身,受你之痛。

这不是赎罪,只是愧疚。

第四鞭,第五鞭,……

宁嫣看着阳光洒满大地,轻声问道,“景佑哥哥,你后悔么?”

他微笑,如春风和煦,在鞭子声中轻轻回答,“不后悔,当时即使是尉王爷也不敢保证驱除西昭贼子,我不能玉京黎民做赌注,我输不起。”

……

冷硬的辫子终于停了下来,行刑的官吏为皇上披好黑色的狐裘,宁嫣回首,看他在掺扶下,微微摇晃站不稳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狼狈。

仍是微微的笑容,温暖平和,竟还是心思明朗,没有丝毫的晕眩之感。

她忍住泪,快步上前,扶住他,早就准备好的太医和宫人都在高阁之下等着。

他屏退了行刑官吏,赶走了宫人。

扶着宁嫣一直回了玉乾殿,御医上前要上药,他微闭了眼目,伏在榻上,微微张口,弱弱一句,“不用上药,只许搽干净血迹。

一屋子御医愣怔着看着景佑,看皇上再也没有说话的想法,可是照做仍是心内不忍,都看向宁嫣。

宁嫣看着景佑微白的面容,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渗透了鬓角,轻轻的用绢巾一下下擦下去,咬着唇道,“照做!”

平常人,三鞭子就可以归西,他二十鞭子,硬挺了下来,此时微闭了眼睛,唇角却好似欣慰,带着淡笑。

如此,是否可以让这些愧疚好过一点?

宁嫣的眼泪,一点点的落下,打湿他月白色的领口。

他昏睡着,脸色渐渐酡红,如饮酒一般,唇角的笑意微微。

太医诊视,是火攻心,内疾外伤,发烧。

他唇略动,一直不醒,只是如此的安静沉睡,不像那个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倒似是个天真耍赖的孩童。

他的喃喃,是沅沅。

太医的银针,无效,病人心病,不是外界能够着力。

苦涩的药,喂到唇边,却不能迫得他尽点滴。

宁嫣愣怔着,瞒着父亲,瞒着文武大臣,看着日光一点点下去,他却任性的一点都不肯好转。

他是觉得太累了么?

震西将军,济安王爷,玉京君主。

他一步步走来,却失去越来越多,苏沅,尉王爷,延辉公主……

他此刻也许只是想任性一点。

日光从熹微变就西斜了,门外的雪映衬的霞光很美。

他不知何时醒过来,宁嫣看着眼前的微微笑容,她一直用水细致的为他润唇,还是干的有些细微的裂纹。

宁嫣愣怔的泪水掉下来,他伸了手轻轻的为她拭去,宁嫣拽住他手臂,轻轻唤道,“景佑哥哥!”

景佑笑,轻声道,“做我的皇后吧!”

宁嫣微笑,看着他袖口的沅字,轻轻的答道。“好!”

他要让苏沅安心的生活,而她只是想,如果这也算是成全,他愿意给,她就愿意承受!

宁嫣走出玉乾殿,微微笑,却笑的眼泪流下,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就此搁下。

西斜的日光慢慢暗淡下去,这一天的皇宫,真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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