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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先是,布以劄子论边事,其一,乞修葺新边城守备及垦挌新田。其翌日癸卯,上作两御批,付三省、枢密院;又翌日,进呈,遂依已得指挥行下。是日,上以谕布,布谢曰:“论事每承听纳,臣虽糜陨,何以报称!”布察上甚悦,因及祐章,且曰:“上下合谋并力,其为倾摇之举,意谓万全,然不知圣意不可夺也。臣自出使时已闻此谋,然臣不敢恤。臣若引前日山陵使例求去,此乃臣子所不忍言。祐意在逐臣,不复顾忌讳,其言几若咒诅。”上曰:“语诚类咒诅。”布曰:“圣德仁厚,无不涵容,以此言之,则何可胜诛。”又言:“众人谋欲逐臣,聚其党与,复行元祐之政,则更不由陛下圣意不回也。”(案:“由”字疑或“知”字。) 上曰:“安有是理!若更用苏轼、辙为相,则神宗法度无可言者。”又言:“岑象求辈扬言云‘轼、辙不相则不已’,当并逐之。”后两日,左谏议大夫陈次升对,有劄子救祐,案:去年,陈祐》除右正言。次升》奏弹,见《谠论集》。上不顾,亦不肯留劄子,次升乃自袖去。而右司谏江公望对,请祐责词,所谓“观望推引”之语。上曰:“欲逐曾布,引李清臣为相。”且曰:“如此何可容旦夕?当逐之。”又云:“曾布安可去?”(案:“可去”二字,依《九朝备要》校正,原本误“司夫”。) 公望遽曰:“陛下临御以来,易三言官,逐七谏臣,非天下所期望。今祐》言宰相过失,自其职也,岂可便谓有他意哉!”(案:《十朝纲要云:公望因抗疏论立继述,分元祐起祸乱之源,言甚恳切。)

先是,曾布甚恶李清臣不附己,数使人讽公望,能一言清臣,即以谏议大夫相处,而公望所言乃如此。(案:《九朝备要》云:先是,陈祐因进对,上谓曰:“凡有公事,宜与江公望议论,可,乃来。”祐见公望,公望曰:“榻前一砖之地,是人臣对君父极言天下事去处,惟上不欺天,中不欺君,下不欺心,则可免戾。人见各有不同,惟不可附会。”祐他日为上诵之,上以为名言。《宋史江公望传》云:内苑稍畜珍禽奇兽,公望力言非初政所宜。他日入对,帝曰:“已纵遣之矣,惟一白鹇畜之久。”帝以柱杖逐之,鹇不去,乃刻公望姓名於杖头,以识其谏。蔡王似府吏以语言疑似成狱,公望极言论救,出知淮阳军。《宋文鉴》卷六十二载其疏略云:臣访问蔡王府吏相告有不顺之语,浸淫恐及蔡邸,开封府已行根治。臣闻之骇,汗流浃。盖亲隙不可开,隙开则言可离贰;疑迹不可显,迹显则事难磨灭。陛下之得天下,天下归之也。章惇尝帘前持异议,已有隙迹矣。蔡王出於无心,年尚幼少,未达祸乱之萌,故恬不以为恤。陛下一切包容,已开之隙复途矣,已显之迹复泯矣。恩意渥缛,欢然不失兄弟之情矣。伏望陛下勿以霭昧无根之言加诸至戚骨肉之间,而忘大舜亲爱之道。案《宋史》本传所言数事,《十朝纲要》并书於七月,云:戊辰,公望坐论蔡王狱事,罢言职,知淮阳军。) 其后,彭汝霖以论罢清臣得谏议大夫云。(《纪事本末》卷百三十。原注:此据《吕本中墓志》增入。清臣罢在十六日。案:清臣罢在十月癸巳。原注十六日,有字误。《宋史陈祐传》以祐论章惇、蔡京、蔡卞、郝随、邓洵武忤旨,通判滁州。盖因后蔡卞乞贬任伯雨等,祐在数中,遂云尔。其实,祐之黜,为劾曾布,当以此文为正。《宋史祐传》误。)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云:六月,集禧观火。

又:云:范纯礼刚正,数以言事忤上意,而曾布惮之,遂出知颍昌府。案:《东都事略本纪》,纯礼於元符三年十一月辛卯为尚书右丞,其罢在是年六月戊午。《通鉴续编》云:时排击元祐诸臣,纯礼从容言於帝曰:“迩者朝廷是元丰而非元祐。以臣观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当,以致病民。宣仁听断,一时小有润色,盖大臣识见异同,非必尽怀邪为私也。今议论之臣有不得志,故挟此藉口,其心岂恤国事,直欲快私忿以售其奸也。”《编年备要》云:纯礼又言:“自古天下治乱,顾用人何如耳!今略陈祖宗用人之要:吕馀庆有才行,太祖自员郎擢为谏议大夫;王禹偁有文学,太宗自大理评事擢为直史馆;张知白屡上书言事,真宗自河阳判官擢为右正言,遂大用。夫人君欲得魁杰之才,必出於非次之擢用。若惟待辅臣荐举左右、列论其间、有孤寒寡援正直是守者,则终身冥晦。虽有忠赤报国之心,何由而见之?”纯礼刚正,数以言事忤上意,而曾布惮之,谓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都承旨,范右丞不可。”先是,诜尝求为承旨,钦圣为诜浮薄,遂以命王师约。布妄言出於纯礼,以激怒诜,诜信而恨之。会诜馆伴辽使,称纯礼押宴席閒语犯御名,为中丞赵挺之、谏议陈次升所劾。惟谏官江公望独明纯礼无过,而纯礼不复辨,遂出知颍昌府。自此韩忠彦之客相继被逐矣。

1、七月(案:钱氏《朔闰考》:是月庚申朔。) 壬戌,上因言:“元祐中,诋毁先朝政事人多不详姓名,可悉录来。”又言:“人才在外有可用者,亦具名进入。”又言:“张商英莫亦可使否?”布曰:“陛下欲持平用中,破党人之论以调一天下,孰敢以为不然。而偏见异论之人各私其党,又有报复怨仇之意纷纷不已,致圣意厌恶,此诚可罪,然元祐、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臣窃闻江公望尝为陛下言:‘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轼、辙,右不可用京、卞。’(案:《东都事略江公望传》:公望除左司谏,上疏曰:“哲宗固孝於神考矣,持绍述之论牢不可破,辅政非其人,以媚於己为同,忠於君为异。一语不合时学,必目为流俗;一谈不侔时事,必指为横议。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乱君臣父子之名分以感动人主。故民力困竭,国用匮迫,天下为之骚然,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於熙宁、元丰培养之馀,遭绍圣窜逐之后,彫疏零落,所馀无几矣。神考与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钩斩袪阴私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为名,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也,有对则诤兴,诤兴,则党朋立矣。陛下改元,诏旨亦称思建皇极,嘉靖庶邦。盖尝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实闻此言。陛下欲渝此言,其如皇天后土何?”) 缘此等人在朝,决不免怀私挟怨,互相仇害,则天下士类为之不安;士类不安,则朝廷亦不安矣。愿陛下深思熟计,无使此两党得志,则和平安静,天下无事,陛下垂拱而治矣。”上颔之而已。(《纪事本末》卷百三十。)

2、曾肇尝以书责布曰:“兄与惇、卞异趋,众所共知。绍圣、元符间,惇、卞有可以挤兄者,无所不为,亦众所共知。使其得志,未必肯舍兄,就令兄肯与之解仇,彼必不信,亦必不听。然则不独宗社生灵、善人君子罹其患害,曾氏之祸必不在众人之后矣。兄方当国得君,(案:《备要》此下有“正宜”二字,当据补。) 引用善人,扶助正道,使小人道消,邪说不作,以杜绝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世所谓善人端士者相继去朝,其在内者亦皆置之闲地,愔愔无气;而所进用以为辅臣、从官、台谏者,往往皆前日事惇、卞者。今日兄势方盛,彼固不敢言及惇、卞,一旦兄势稍不如今日之盛,彼固不肯引元祐人及世所谓善人端士者,则必首引惇、卞自为固位之计。人主平日所闻,皆毁訾元祐人之言,而世所谓善人端士又未必尽知,则其势不得不用惇、卞;惇、卞果至,未暇恤其他,曾氏之祸,其可逃哉!思之可为寒心,可为痛心,可为恸哭,不知彼案:“彼”字衍文,《备要》无此字。亦曾思之否?”布答肇曰:“上践祚之初,深知前日之敝,故尽收元祐窜斥之人,逐绍圣之挟怨不逞者,欲破朋党之论,泯异同之迹,以调一士类。而元祐之人,持偏如故,凡论议於上前,无非誉元祐而非熙宁、元丰,欲一切为元祐之政。不顾先朝之逆顺,不恤人主之从违,必欲回夺上意,使舍熙、丰而从元祐,以遂其私志,致上意愤郁,日厌元祐之党。乃复归咎於布,合谋并力,诡变百出,必欲逐之而后已,上意益以不平。”又曰:“布自熙宁立朝,以至今日,时事屡变,惟其不雷同熙宁、元丰之人,故免元祐之祸;惟其不附会元祐,故免绍圣之中伤,坐视两党之人,反覆受祸,而独泰然自若。其自处亦必粗有义理,以至处今日风波之中毅然中立。每自谓存心无愧於天,无负於人,神之听之,介尔景福,使此言不足信则已,若果有此理,元祐及惇、卞之党亦何能加祸於我哉?恐未至贻家族之祸,为祖考之辱而累及亲友也。”(《纪事本末》卷百三十。案:《东都事略》:曾巩、曾布、曾肇,皆致尧之孙也。《宋史曾巩传》云:兄布在相位,引故事避禁职,出知陈州。历太原、应天府、扬定二州。《编年备要》云:时曾肇徙知应天府。)

3、丁卯,著作郎陈瓘为右司员外郎。瓘力辞实录检讨官。从之。(《纪事本末》卷百二十九。)

4、癸未,三省奏事讫,曾布独留,极陈:“元祐、绍圣两党奸恶,皆不可令得志。使轼、辙、京、卞在朝,则更相报复,无有穷已,天下无安静之理;兼人亦不知威福在人主,但宰相一易则非,其党类皆受祸矣,如此岂朝廷之福!”上深嘉纳曰:“卿自来议论平允。”布因言:“贬责之人,但可复职,寘之名藩巨镇,无所不可,但不可在朝廷耳。盖在下之人不安,则朝廷不安,非持平用中之意也。”上尤称惬,因具内外之材可称者数十辈以闻,并具诋訾先朝绍圣、元符不许叙复人姓名进入。布又言:“祖宗时?论之人未尝深贬责,自元祐、绍圣更相报怨,而朋党之祸成矣。此不可不戒也。”退至都堂,为同列言:“上意本欲持平用中,破朋党之论,以调一中外,此人臣所当将顺;况如此最不用力,但内不作威狱,外不兴兵革,使天下和平安静,日以无事,则太平之象也。”众莫以为不然。陆佃叹曰:“如此,则天下无事,真太平之效也。”(《纪事本末》卷百二十,又百三十。案:元符三年,召陆佃为礼部侍郎,即上疏言调和元祐、绍圣之人,与布同意。其疏附载元符三年十月己未。《东都事略徐杰传》云:时布主绍述之说。徽宗以问杰,杰曰:“陛下之意得非欲两存乎?”徽宗曰:“然”。杰曰:“天下之事有是有非,朝廷之人有忠有佞,若不考其实,姑务两存,臣未见其可也。”)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云:安焘罢。焘将请去,密奏:“绍圣、元符以来,用事者持绍述之虚名,以诳惑君父。上则欲固位而挟私雠,下则欲希进而肆朋附,并为一谈,牢不可破。彼自为谋则善矣,未尝有毫朆为朝廷计也。当熙宁、元丰间,内外府库,无不充衍;自绍圣、元符以来,倾府库、竭仓廪,以供开边之费。愿陛下罢无益之人,厚公私之积,早计而预图之,则天下幸甚!”遂自知枢密院出知河阳府。案:《东都事略本纪》:安焘於七月丙戌罢。《宋编年通鉴》书於六月之末。盖安焘上脱去“七月”二字也。今据《东都事略》、《宋史》诸书正之。又案:此文删节未全,《九朝备要》载焘原文,“为朝廷计也”之下云:“夫听言之道,必以事观。臣不敢远引,独以神考之事切於今者为证,不知果为绍述邪非邪。当熙宁、元丰间,内外府库,无不充衍,至小邑所积见钱穀粟不下一二十万。自绍圣元符以来,倾府库、竭仓廪,以供开边之费,大臣用之,以为迁延固宠之计。故军无见粮,吏无月俸,公私罄竭,未有甚於今日,而反谓绍述,岂不厚诬哉!今夷狄之情难测,水旱之变不当,又虑盗贼潜谋,承閒窃发。愿陛下罢无益之人,厚公私之积,早计而预图之,无使饰偏辞以为身谋者得行其说,则天下幸甚!”又论东京党锢之祸,唐末近习之患,今皆有其渐,履霜坚冰,不可不戒。其言甚切。

又:云:苏轼卒於常州。吴越之人,皆咨嗟出涕。轼奖善诋恶,盖其天性,见义勇为,不顾其害。用此数困,终不以为悔。乾道间,诏赠太师,谥曰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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