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显背三代圣人之制,酿民生无形之害,开胥吏无穷之利,沿袭数百年,墨守之为金科玉律而不知变者,莫如官员回避本省之例。成周三代,世家草泽,俱任于其国。维楚有材,晋实用之,变也非常也。汉之朱买臣、元魏之毕安敬[《山堂肆考》毕四世为本郡太守]、唐之张汉周、宋之范仲淹,皆守本郡。明代始有南北选之例,后遂定为回避本省。
不闻明之治胜于古之治也。为此说者,不过曰官于本地,关说之径路熟,恩怨之嫌疑多,囊橐之取携便而已。不知营私固易,举发亦倍易;阿比固多,责备亦倍多。祖宗丘墓之所在,子孙室家之所托,立身一败,万事瓦裂,非一官传舍之比,乡评之可畏甚于舆论。愚则以为官于本地,较之他乡倍宜自爱自重,亦人情也。
至于远任之害,昔人多有言之者,舟车、驴马、人夫之费,其给之也,非斥产即揭债;其偿之也,非国帑即民膏。到官之后,言语之不通、风土之不谙,利弊则咨访无从,狱讼则词听无术,不得不倚奸胥为耳目,循宿弊以步趋,于国计民生损乎?益乎?况乎关说之径路难通,则转多因缘之辈矣;恩怨之嫌疑不涉,则弥无忌惮之心矣;囊橐之取携不易,则更益赍送之费矣。人果贤耶,不可待之以不肖;人果不肖耶,仍无以禁其不肖。无益于国,有损于民,莫此为甚。
今制惟亲老告近,为天理人情之至,然亦多为条目,有年岁之限、有次丁有无之别,稍不合即谓之规避远省。曾亦思国家之设官,取其能治民乎,取其能行远乎?傎孰甚焉!且又何以处夫勾通书吏、迁就以求合者乎?窃以为此法宜反而用之,大吏特简者不论外,府厅州县各官,用宋政和无过三十驿之法,三十里为一驿,无论有亲无亲,皆选近省;县丞以下不出省,复古乡亭之职。庶几参古制今,国民交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