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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明相沈文恭公故宅(3)

杨孝廉遇煞神

俗称人死之时,皆有煞神,其气甚凶,而见之者亦往往不利。道光初年,吾锡杨缉甫孝廉(熙)以制艺名干时,为东林书院山长。一日,往其族叔家中问病,未至厅事,陡觉冷气逼面,仰首一望,忽见一物似雄鸡者,集于厅屋之上,其眼中绿光两道,直射人面。凝神视之,渐觉已之眼中,亦有红光两道,出与绿光相接。其始红光甚短。继而渐放渐长,红光放长一寸,则绿光缩短一寸,相持良久,红光将逼鸡身,忽闪怪啸一声,雄鸡奋飞而去,厅屋亦塌倒半间。孝廉始徐步入内,知其族叔病势切甚危殆,既而稍觉平安,盖红光与绿光相持之时也。于是,方悟向者所见,实系煞神,今既逼之使去,病或可愈,欣然将归。甫出门,则哭声举于内矣。夫孝廉之目光,能与煞神相抗而终胜之,其所养必有过人者。然人之生死,业既前定,故其族叔之亡,虽稍缓须臾,而终不能免也。

离婚酷报

湖南某观察,以盐笑致富, 卜居扬州。其长子娶某太守之女,憎其貌寝,纳妓为妾。妾恃宠陵嫡,而其夫常右之。久之,某氏有孕,其母家恐妾之恳之也,迎之以归。观察之子听妾之诉,即令其弟写离婚书,告绝于某氏,而没入其资财甚富.某氏生女,遣人来报,冀观察之子或许其归也。而观察之子执意甚坚,复令其弟作书拒之,曰:“此女非我所生。”某氏闻之,先杀其女,取剪刀自断其喉,大呼一声,由床上自投于地以死。数日,而观察之次子有疾,鬼附言曰:“汝助兄为虐,作书绝我,我将捉汝以去。”病者之妻出诟之,曰:“汝自见弃于夫,不能报怨,乃反欲令我作寡邪?”鬼应之,曰:“夫之恶我,岂舍之哉?我夫不能书,而叔代为书,叔罪实大。且渠阳禄巳尽,吾故先捉之。”言毕寂然,气已绝矣。此同治戊辰年事也。辛未四月,观察大病,死而复苏,召其长子,使速办后事,曰:“我与汝终不免,吾适至阴府,与新妇对质而不胜,以我不能训汝。六十日必来捉我,次当及汝矣。”六月中,观察果卒,盖六十一日矣。后数日,长子亦卒。其妾见鬼谓之曰:“吾将使汝守寡一二年,再来捉汝。”余闻人谈此事时,妾尚未死云。

鬼魅现形

道光季年,扬州盐商有家婢为魅所扰,设法驱之,皆不应。婢言魅有形质,夜半即至,与之共卧,其冷如冰。商命两媪挟与俱寝,夜半魅至,二媪狂呼奔窜。商无如之何。或献计:召优伶四人,使扮王灵官、温元帅、赵元坛、周将军,环坐婢床,而徙婢于他室,以待之。夜三鼓,有风肃然,窗户白启。王灵官知魅已至,挺鞭将起御之,忽见黑气一团,直奔婢床。王灵官惊而颠仆,闷绝于地,而魅亦不复见。于是,商家男女婢仆皆惊起,煮姜汤以灌王灵官,良久始苏,已折去一齿矣。一仆燃烛于室隅,忽大呼曰:“鬼在此!鬼在此!”

群趋视之,则见一鬼影嵌在壁间,其黑如墨,亦有面目鼻口,而不甚清晰。盖魅与王灵官相遇之时,王灵官固为所惊,而魅亦骤见以为真神,慌张失措,故嵌于壁间,以致不能遁去也。众以烛火炙之,唧唧有声,愈炙则黑影愈淡。然其后,壁上终仿佛有鬼形,虽常炙不能去也。自是,魅不复至,婢亦无恙云。

鬼负坏墙

道光年间,浙江臬署花厅屋倒。是时,某廉访方宴客,忽闻小儿在院中大哭,廉访怪而出视之,诸贵客相随趋出,而屋塌然倒矣。后问小儿何哭?小儿云:“适见青面獠牙者数十人,皆以肩背负墙,若甚用力之状,余心怖焉。”盖廉访与诸客不当压死,故群鬼为之负墙,复借小儿一哭,使之惊出而后颓塌也。赵桐生太守从军山东,夜已就寝,风雨暴至,卧室倾崩,声震数里,同人惊起奔救,皆谓桐生必死。有号哭而呼桐生者,微闻有答应声,乃使勇丁拨瓦砾掖出之,则固毫无损伤。众询其故,知桐生方睡熟时,夜半忽醒,披衣起坐,欲取便壶溲溺,未及俯取,而耳中闻排山倒海之声,墙宇四面压下,桐生所坐之旁,适有一柱支拄,廓然中空,仅容一人。向使桐生苗尚在枕,则其脑必被巨砖破裂,而其足亦必为坏梁压断。又使桐生果取便壶,俯身床外,亦不免于压死。乃寝而忽坐,坐而未俯,不先不后,间不容发,非若右使之者乎。然后知人之死于非命者,莫非前定。虽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而人之所以受岩墙之祸者,盖亦其命然也。

旅鬼索路凭归费

陈作梅观察(鼐)尝为余言,少时居山西学院幕,卜,同人有患疟疾者,往往作呓语,人俟其清醒时问之,则云:“尝见有一人年四十余,自称与我同事,三年前曾居此室,因日长无事,特来相访,以破岑寂。”众询诸署中老吏,前任学院果有一幕友,年四十余病死室中,述其状貌衣服,无一不合。一日,鬼复凭病者,对众言曰:“我久客思归,而苦无路凭,恒为关津吏所留阻,诸君如能为我办一文书,感且不朽。”诸幕客言于学使者,用鬼姓名填一路票,盖印既毕,祷而焚之。须臾,病者拱手谢客曰:“诸君惠我甚厚,虽然我欲启行,而苦无旅费,若之何”众复醵资,为买纸钱、纸锭焚之,病者复拱手谢曰:“荷诸君之赠,行囊颇丰,吾今从此逝矣!”言未既,旋风忽起于地上,纸灰乱飞如蝴蝶,浙转渐高,结成圆球,吹入云霄,侠忽不见。病者亦进霍然而愈。

箔江府学署中鬼声

余年十二三岁时,先大夫古镇江府学教授,余兄弟皆在署中读书。署乃数百年旧屋也,前官及眷属多有病殁于此者。

每三更人静,卧室外辄闻履声橐橐然,如着方头靴蹀躞于中庭者。或用户持灯出视,则寂无音响。既人复然,久而与之习惯,不复以为异也。或闻女子弓鞋木底声,又或闻推窗拔门启户声,明日视之,.则掩闭如常。或置算盘及棋筒于桌上,辄闻推算与落子之声,或据案弹指之声,或移动坐椅之声,又若有喂然叹息者。夕,大兄与仆兄方在书室论文,忽闻对面案上有剥啄声,将灯光旋转照之,其声如故。逮移步往视,则无声。既还,则复响。遂置之不理。又一日,大姊因疟疾偃卧床上,忽闻帐后如有人驱猫者,俄一猫白床下走出,乃即署中所畜之黑猫也。至于天阴微雨之夕,夜深刀黑之时,鬼声瞅瞅,若近若远,或在棺际,或在树间,又余所习闻而不措意者矣。

荒微人鬼杂处

咸丰年间,有谒选得广西某上州州判者。是吋,广西有罹锋镝,而此州被祸尤惨。州判既赴省谒见上官,始知历任州判,皆僦居省垣,不之官者十余年矣;上官亦知而不问,或反予之差事,以示调剂。州判以为无论此缺如何瘠苦,总当一莅其地。僚友咸尼其行,适有自州来者告之曰:“此州城中居民仅数十户,荆榛瓦砾,满目萧条,鬼多于人约数十百倍。

惟口中时不见鬼影,及日稍昃,则群鬼已出没墙阳,与人无异,其声啁啾,不甚可辨。终日人鬼杂处,肩摩踵接,不相畏避,亦不相闻问,虽居之,幸无他祸。然此所谓鬼乡也,不如勿往!”州判不信,毅然前往。将至州,行百余里不见人烟’田中树木皆大可合抱,野兽叫啤相逐,州判始有戒心。既入城,忽见阎阁夹道,陈设百货,熙攘往来者几与繁庶之区相似,私念边城有此景象,传闻之言殆不可倌矣。谒见知州,知州吨蹙,谓之曰:“我居此荒城,今已安之若素,乃势有所不得已也。子可以不来而必来,亦太悫矣。”州判问:“向见城中繁庶之象,通都大邑,不过如是,何谓荒城?”知州笑曰:“日后当自知之。既已到此,此间不乏空宅。”呼吏导往署外一甲第居之。征装甫卸,似闻内宅尚有妇女笑语声,私念:当别有官眷赁居此耶?因连日劳顿,遂即酣寝。明旦,甫启房闼,见对面:有一房陈设精丽,揭起锦帘,一美妇人方对镜梳妆,梳毕,呼婢取水盥漱,旋入内室,婢复梳盥如前。忽闻外宅有传呼某太太拜会者,室内妇人冠帔补服出迎。又一妇人年近四十,亦冠帔补服而入,两妇互道寒暄,携手就坐。州判又念:今日天气清明,所见决非鬼物,且鬼多飘忽,而此则形声确凿,鬼多阴惨,而此则容貌华美。土城中有此等官眷,正不得以荒僻概之,何知州之欺我也?移步前进,将谛视之,两妇一婢忽皆以手自挈其头,对州判而笑。州判魂不附体,尽气狂奔,径诣州署,复见知州,告以所见,即日启行。知州复遣两吏,以小车送之出城。州判欲觅向所经之阌阆,但见颓垣破瓦、蔓草荒烟而已。始悟前日所见,乃鬼市也。于是,疾驰出境,返至省垣,即日引疾归里,终身不仕。

人鬼对谈

无锡南乡人有过七者,以卖锅席为业,设肆宝应数代矣,因寓居焉。年近五十,忽丧其妻,过七鳏居一室。有婢曰小蛮,年十四五,尝使展衾寝于床下,以备不吋役使。一夕三更后’过七睡醒,呼小蛮进茶,忽闻小蛮连呼七官,谛而视之,其妻音也。过七乃披衣起坐,与之对谈。小蛮忽近握其手曰:“七官别来半年,我因思念不置’今夕特来一会。”问以死后情景,对曰:“我生平为人直道,尚无大恶,故死后并无拘束,大概情形与在阳世无异,惟不见日光耳。”问以死后曾回无锡否?对曰:“我曾还乡数次,往来迅速,自较阳世为便易。惟族中穷人见我回家,纠缠借钱者不少,是以我不敢久留,仍来宝应。”盖过七之妻向以俭啬闻于乡,故为鬼而其性不变也。问以今居何处?有人相伴否?对曰:“我即在此宅间壁,赁一室居之,雇一老媪相伴。媪即宝应乡人,口音与我不对,又不善煮饭,诸多不便,亦勉强用之耳。”问以家有要紧契据某件,遍觅不见,今果何在?对曰;“在某匣某抽屉内隔层之下,因索契者但搜寻抽屉,而不观其下层,是以不见也。”

问以店伙查姓,领本钱百余缗回南置货,乃一去不来,自在无锡开张席店,殊属可恨,我将赴无锡呈控严追,可乎了对曰:“我专为此事而来,断断不可涉讼。凡事让人一分,在我受益三分。若一经官府,则受人气恼,耗费钱财,经年累月不得休息,殊非长策。且查某居心险诈,殆将自毙。若往追前账,则祸及吾家,恐所费不止数百缗已也。”既而曰:“吾去矣!吾两人不久可仍相会,尘世之事,劝君看破,亦劝君千万保重。

小蛮年已及笄,可即配人,勿久留也!”于是,小蛮如眠初醒,甚觉疲倦,问以前事,则曰:“我方将进茶之时,忽见一媪手执纱灯,自壁角走出。主母随后而行,近及吾身,主母忽以手击吾脑后,遂已不省人事,亦不自知作何语也。”明日,检查某匣抽屉之下层,契据宛然在焉。末及两月,闻查姓为他债主所逼,服毒而死,债主多受波累。过七始悟其妻言之不爽也。

逾年,过七亦以疾卒。

旧鬼玩月

无锡北乡有村曰胡家渡者,一塾师训蒙于其问。每曰暮,有一挑杂货担者至村,如糖果蜜饯之类皆有焉。训蒙师与其徒各稍买食物以为消遣,每日入至三更而返, 曰以为常。一夕忽不至,盼之两月,而杂货担始来。塾师问其故,挑担人曰:“此次一病几死,幸而痊愈,余从此往来此道夕不免有戒心也。”盖挑担人之家,距村约十里,是夕三更后,由村回家,月明如昼,道经一桥,忽见两人凭栏玩月,身长不及三尺,而须眉皓白,相对啁瞅夕其语了不可辨。挑担人心知为鬼,然四顾旷野,欲退无路,只得放胆,挑担上桥径过,且曰:“请先生稍让!”闻一人曰:“是人可恶,速击之!”挑担人由此晕倒,人与担直坠至桥下。五更以后,有行夜者见而呼醒之,送之回家,一病两月。夫须眉皓白,而长不满三尺,《春秋左氏传》所谓新鬼大故鬼小者,岂不信欤?

鬼买糕晡子

句容乡妇有以产死者,厝棺荒墟。其邻近卖糕店,每日见一妇人,来买糕两枚,及晚穿钱,必有纸钱灰,适如妇人买糕之钱数,店主怪之。明日复来,乃以盆水受其钱,妇遽泣日:‘实告君,我非人也。我以产死,既入棺,而子生。每日买糕哺之,当佑店中多获生意。几买客夜来者,皆我所为也。”因复哀吁曰:“吾家现已无人,此子久在棺中,终难得活,且与店主同姓,如蒙救出,抚育为子,则生生世世铭此大德矣。”店主侧然许之,因曰:“吾恐以开棺获罪,奈何?”妇人曰:‘方感大恩,开棺何害?”因告以地址方向,呜咽拜谢,瞥然而没。店主依言觅之,果得一棺.启之,尸尚未朽,即买糕妇也。一孩微有温气,灌以姜汤,始能啼能动。店主遂抚为于,而葬妇棺。及儿巳长,颇以贸易致富,店主告以其母墓所在,使往祭焉.夜梦其母告曰:“吾昔为汝买糕,每过某溪,浮水而渡,甚觉苦楚。汝今宜建一桥,以便行人。”其子乃建桥溪上,名之曰买糕桥。句容人至今能道其事。

鬼欺衰老

吾锡北门外大桥,县令决死囚之地也。道光中,有顾君字云萼者,以书画名,年七十余矣。一日三鼓后,提灯烛过大桥,阴风忽起于桥上,灯光陡灭,有数十五头鬼逐之,大骇。奔至桥下,背一店门而立,鬼已踵至,皆手挈其头,对之而笑。顾君魂不附体,颓然倒地,忽见红光两道,自远而至,鬼皆散走。近而视之,则所素识之王氏兄弟也。惊喜呼救,乃送之归,未数月而病卒。顾君尝语人谓王氏兄弟必贵,既而一举孝廉,一以监生终,颇以干涉讼事,见轻乡里。岂其根基虽厚,而行事有以折减之欤?抑年少气盛,不必有大福禄,而亦为鬼所畏欤?

东平州牧相尸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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