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泰山曰岱宗。岱者。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故为五岳之长。
华山如立。嵩山如卧。华山如峩冠道士振衣天末。嵩则眠龙而癯者也。盖天地磅礡之气。至中州开舒二室。室者。藏也。蜿蝘奇丽。横亘其中数十里。余老矣。尚须裹粮一尽其胜。
恒山为北岳。在大同府浑源州南二十里。唐以前皆于山所致祭。石晋割赂契丹。宋承其后。以白沟为界。遂祭于真定府阳曲县。文之曰。地有恒山飞来石。入国朝。未及厘正。北平迁都。则真定反在其南。弘治中。马钧阳疏请改祀浑源。礼部尚书倪岳覆寝。止建庙于恒山之下。万历十六年。巡抚胡来贡又申钧阳之说。礼部尚书罗万化覆如故。夫倪公最博洽。精于祀典。钧阳之言。确然可据。何以不行。岂以事非己出。且有所不足至然耶。事益久。玄武之神。终不得复正其典矣。
金山四围惟东面有石。石外有硬砂。三面皆悬空。泊舟无碍。即郭璞墓甚近。然中间隔水最深。【金山下江水深二十六丈。余闻京口水师人言之。】
相传其底如莲花单擎然。安得候江枯而亲阅之。嘉靖某年大风。江水翻于东。有见之。果如所记。
雁宕山。前世人所不见。即谢灵运好游亦未尝至。宋真宗时建玉清昭应宫。因采木深入穷山。此境始露于外。近年叶少师开福庐山。颇亦相称。盖皆藏于海边。一时人迹难到。非帝王卿相之力。又有世外遐踪。不能搜出也。
牛首山。延袤四十里。或曰。以形宛肖牛也。或曰。疏勒国有牛头山。佳丽相同。故名。华严经云。南牛首。北五台。俱文殊显化所。
建昌府西芙蓉山并鱼蜦山为云雨之府。天将雨则有白云冠峯顶。或亘中岭。俗谓之山带。唐诗云。风吹山带遥知雨。又曰。雾似山巾。盖指此。解者以为岚。非也。晴有岚。雨有雾。【天将雨。山顶出云。此常事。处处有之。】 风门山在丽水县西三十里。上有二穴。深邃。风从中出。每夜静月明。白气自山麓。上彻霄汉。
广州府西百二十里曰西樵山。高耸千仞。势若游龙。周回四十里。面皆内向。若莲花擎空。上有平陆。唐末诗人曹松移植顾渚茶于此。人遂以茶为生。诸名公都以自号自矜云。
漏陂
沂州有陂。周围百里。每春雨。鱼鳖生焉。至秋。水一夕悉陷。有声闻数十里。名为漏陂。村人具车乘竞拾鱼鳖。辇载而归。
泗源
即漏陂所溢也。陂在泗水县陪尾山之西。界接沂州。方陷时。水俱涸。其声如雷。故一名雷泽。山之下有泉林寺。左右出泉夹寺环之一匝。【余生平所见水泉。往往出于山之最高处。其水从何处来。殊不可解。】 寺右为山之西面。泗渊之泉出焉。初出分为四。故名。常有泽中器物流出。其状为石洞。洞门高二尺许。其水濆瀑沸腾。汇为池。折而西流。趵突之泉出焉。由洞门直泻。埒石窦而大。又流而西。玉波之泉出焉。为渠悠然长迈。其清见底。水中小石平布。日光射之。如绘如织。过寺之左。泉出乎地。或三或两。布如列星。各为一溪。更相灌注。大木千章。轮困离奇。凡三里。抵卞桥。古有卞县。姑蔑之水经于其间。上下数十里。泉石最奇。达于曲卓。径孔林北。西流至济南府东。分而西北。与沂水合。又西至泗水县城东。复合。其自曲阜分流。经孔林。复西南合于沂者。曰洙。实一水会诸泉入漕者也。【沂水之源有二。一出曲阜尼山之麓。在县东南六十里。合于洄。一出艾山。合于汶。】
汶源
汶水一出新泰县东四十里者。曰小汶河。合南师诸泉。西至泰安州。一出莱芜县之寨子村。纳海眼诸泉。一出原山之阳。纳水河诸泉。并会于泰安州。泰安之水出仙台竭至静村镇。合莱芜之汶。曰大汶。西南流受泮水。又西与新泰之小汶合。是为入济之汶。达于宁阳东平。逼于戴村坝。南流至汶上县城东北二十五里。受泺当诸泉。为鲁沟。又西南流城北二里。受蒲泊为草桥河。又十里为白马河。又二十里为鹅河。又十五里为黑马沟。至南旺。分注南北漕河。其曰洸水。乃汶之支流。自宁阳而分。会蛇眼诸泉。又西南流至济宁州。【汶水之源有七百余泉合成一水。见靳氏治河方略。】
济源
济水在兖州府滋阳县城东五里。即泗水下流。由曲阜分流入境。达于济宁者。盖诸家之说如此。然济水洑流。时出地上。原无定体、定形。故汶、泗、皆有源有委。而济独无。可以概见。乃万两溪谓泰山诸泉皆济水所沸。汇于汶。则东省之水惟有一济。汶反为下流。而据滋阳之说。则济又为汶之下流矣。考济水。禹贡。导沇水。东流为济。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今在汶上县北。一名大清河。即汶水入济之道。水经。济水故渎。又北合洪水。注云洪水上承巨野。又北经阙乡与济合。则前说为是。【沇。一曰泲。即古兖字也。】
泉源
山东自兖达于济南。地势最高。诸山蝘蜿。宛如人身之脊骨。泰山峙于东。宛如昂首。诸泉淳浡发。或自山趾。或自平池。或自石罅。初只七十二泉。时堙时辟。今增至二百四十。要不过举大凡耳。数实加倍不止也。【有名之泉计七百余。】
土厚气盛。泉亦如之。我明因元之旧。沟通舟楫此乃天地大运所关。夫岂偶然。
大江。南北水界也。自岷山迄于海。虽有数千里。然不过地轴将尽之一带。自山陕潼关以下。磅礡于嵩岳。迤逦入山东。极于东岳。此南北之地界。而泉乃含蓄溢出。三代盛时无论已。周衰。其瑞气尽锺于孔子。为万世斯文宗主。越千五百年。泉尽引出。为通惠河。瑞乃锺之国脉矣。惟黄河为梗。国朝景顺间决张秋。嘉靖初决南阳。末年决沛县。今乃决邳州。自西北渐徙而东南。在西北土稍坚。患冲突难御。在东南土益松。患散漫难收。李霖寰决计走泇河。其言曰。黄河者。运河之贼也。舍黄一里。即避一里之贼。其苦之如此。世灼灼言河神。信有之。王浚川之言曰。正苦无神耳。有则上为国。下为民。可以理祷取应。夫神受封爵。得效其灵。亦如人臣自致立功名。即鬼怪仗以驱除。而歹懵懵不可问者耶。
山东不但有泉。其湖陂甚多。动经百十里。所在相望。想井田既废。水无所归。漫而成湖。古云。山林川泽。原因地势结成。然不闻东土之为泽国也。独巨野之名。见于禹贡。在宋为梁山泊。王安石欲开水利。未为无见。水可入海。何必另开一泊耶。
河
通惠河开。时时修浚。南北通津。自然永利。惟黄河迁徙不常。颇费人力。然审察豫防。亦自有法。先朝如刘东山、徐元玉、刘松石、治之。亦未见有极溃溢。不可收拾之苦。朱镇山、潘印川、号称艰难。然亦执政。若当事者故为张大侈功。而议者乃举与俺答吉囊并。几许可笑。又欲议海运济之。此事非开天之主不能行。若平世人命为重。安能作出格事。乱世则咽喉且不能下。而欲尾闾之通。为救命之良法。其可得乎。【海运一事。必不可行。】 元达子草芥中国人。惟恐不尽。委之朱清、张瑄。悍然不顾。二人。毒蛟鳄也。助元为虐。七八十年间。宋之遗民葬海鱼腹中。不知几千万。故太祖一行。深以漂溺为痛。旋即报罢。王敬所锐然从事。所运仅二十万石。据奏溺者八艘。艘不下千石。已去二十之一矣。今主上端拱穆清。而任事之臣。如敬所者。恐不多见。久不谭及。亦事势使然。余以为正不必谭也。
里河不但通漕。凡各色进贡。朝臣眷属。所在水利。与公私一切应用货物。皆赖以济。海运有此否。且毕力于河。犹恐不及。安能分之及海也。又以防虏例。边墙且不能守。而欲守丰州、会州、开平。可乎。
运河一带。平江伯陈瑄用力于南。工部尚书宋礼宣劳于北。宋用临清知州潘叔正之言。其言本之老人白英。言筑坝戴村。亘五里。遏汶水至南旺。分析两河。【其地有分水龙王庙。庙门对汶水。门前水。南北分流。】 以其七。北注临清。度地降九十尺。闸十七。三。南注丰沛。度地降百十六尺。闸二十一。礼殁。李燧万恭追讼其功。立祠。赠礼太子太保。一子入监。白英先以平顶巾执工簿。立于傍。亦赐冠带坐。世令一人充冠带老人管河夫坎河之滩。
永平府抚宁县西有碣石山。去海三十里。远望穹窿如冢。中有石特起如柱。在海东南之湾。与诸家所载碣石之状甚相合。则九河之地在沧平之间无疑。故曰。朝发昆仑。暮暴髟囗者于碣石。为此也。九河非有他水。止将一河分而为九派。以杀黄河之势。今河身既徙而南。则九河已为平地。又何形迹之可求。且今河入海之处。去古河入海之处将二千里。岂惟九河之地。虽河身故处。今皆为田庐。为城市。已不可辨。况九河乎。河之故道自巩县历怀、卫、彰、顺、名、真数郡。今止长垣、开州、清丰略见其迹。然亦非禹时故道也。观此。则九河宛在目中矣。永平海湾谓之南海洋。此洋东西长而南北狭。如江河之状。则河当从此入海。今河徙而洋存。【山东今尚有老黄河一道入海。其地直东交界。】
河中砥砫有三门。南曰鬼门。中曰神门。北曰人门。鬼门、神门、尤为险恶。其中有山号曰米堆。舟入三门。百日始上。执标指挥者名曰门匠。谚云。古无门匠墓。谓皆溺死也。嘉靖乙未。御史余光、河津知县樊得仁、凿石崔为窟。植以柏木桩。铁链为索。横系桩上。凡四十余丈。往者以铁钩挽索而上。颇易为力。
嘉靖中。高邮湖堤议用石。河道都御史陈尧谓石取道远。而湖势薄。不至啮多树木。隔以板。茭土实之。费率省半。及万历中卒易以石。费不赀。于堤不足有无。大半实用事者橐。余亲见之。如桩木估用杉。则以堤杨代之。采石不及十一。而赋民输办。凡中户以下阶砌及市廛石磈。无得免者。零星凑成。不久即溃。
绍兴初。漕粟嘉陵。济军兴。率七十五斛而至一斛。胡承公为帅。议转般法。费减十七。故蜀人谓承公为湖州镜。此法。我朝用之极便。镜之所及远矣。
漳河在馆陶县西南五十里。源出山西。一出长子县。曰浊漳。一出乐平县。曰清漳。俱东经河南临漳县。分流至馆陶入卫河。与漕渠合。万历初年。漳河北徙。出魏县。入曲周釜汤河。
瓠子河在濮州东南七十里。乃汉武自临塞河口作歌处。
桑干河。陆路止八十八里。而水程至七百二十七里。河之纡曲未有此者。
永乐元年三月。潘阳卫士唐顺之言卫河南距黄河。路纔五十余里。若开卫河距黄河置仓厫。受南方所运粮饷。转至卫河交运。公私两便。上是之。命近臣详议。如可行。俟民力稍苏行之。
成化间。有议疏天津水运至宣大。省兵饷。主事杨赞相度地有游沙。不可浚。水势相悬。有至二百丈。又多天险。人力难施。遂止。
泰陵复上户部郎。严经督役。转输为艰。经言以舟自潞河达天寿山。甚径且安。从之,省费万计。今不知可行否。
由天津至定兴可以舟行。定兴至易州。陆路四十里。
刘松石。人知其花马池之功。而不知其工于治河。如闸河之底。深浅不同。故盈涸难定。公于涸时一以枣林闸为准。高者洼之。低者量留底。板闸如一。遂为永利。
西原先生薛蕙。亳州人。正德癸酉。与庠生同应试。至长湾。戏祝曰。某在此。河伯无供馈。何也。须臾。一大鱼跃入舟中。众惊异。相传示。复投于河。其年领乡荐。
凡河水。有时汹涌逆流而上者。必有大水至。丙申年七月十一日将夕。河水忽涌起二尺余。少选复平。如此者三。不知何祥。
江
长江冲出大海。长千里。阔百二十里。皆淡水。文丞相诗所云过淡漾者。此也。不知黄河如何。梯云关之混混黄色冲出。亦可想见。第有涨落大小之不同耳。【江水清。故能冲出。河水挟沙行。出海为海水所格。水去沙停。故流不畅而为患。】 海门县东料角嘴。江海交会处。海咸江淡。二水不相混。江视海水较高数尺。
蜀江自南而西曰夷里。
江上滩险
江自嘉州至荆门滩。险地凡千百余。舟人一一能言之。其滩之外有洞、有碛。凡数十。皆见于字书。今载其略。洞。疾流也。【江中有达洞、构木洞。】 水流沙上曰濑。【江中有和尚濑。】 水出尾下曰瀵。【今地名七瀵。】 回流旋转曰漩。【今有南陀三漩。】 石积水浅曰碛。【今有上碛、下碛。】 水疾崖倾曰碥。【今有阎王碥、燕子碥。】 滩碛相凑曰沝。【音子。今有石桅沝。折桅沝。】 水如转毂曰漕。【今有野猪漕。】 水漫不流曰沱。潭下急流曰滩。其名尤多。不能尽书也。
湖水与江相连者。惟洞庭最阔。夏涨。则江浊而湖高以清。秋落。则江清而湖低以浊。
鄱湖出江处。地名曰八里江。舟至此。皆泊于江北。盖南有湖口税关故也。风涛盗贼之患。岁无虚月。盗犹可言。若夜半。大风陡起。千百艘一卷无迹矣。议者欲于北岸凿潭屯船。建一堡。移卫军守护。余致书南操江丁改亭。合江省抚臣议之。丁欣然力任。竟以江抚异议。不果行。
迤北有海无江。【北条之水皆名河。南条之水皆名江。水经可证。】 盖水之通海者谓之江。而北则无海可注。其曰海者。犹江南之湖、之漾。京师城内有西海子。城外有南海子。塞外尤多。大约水汇者皆是。故河源亦曰星宿海。其滥觞初会处也。大而长。始曰河。最大者始曰滦。文皇赐名玄冥池是也。胪朐河亦赐名曰玄冥河。盖两水。非一水也。
渎
江、淮、河、济、为四渎。渎。独入于海也。今淮、济、皆并于河。则止二渎矣。缪仲醇言。山骨即海可穿。惟江。则两骨中心凑合。不相穿。未知然否。
祭海香云
吴元年大将军平定山东。次年上即皇帝位。改元洪武。正月己亥。命道士周原德往登莱州。谕祭海神。原德未至前数日。并海之民见海涛恬息。闻空中洋洋然。若有神语者。皆惊异。及原德至。临祭。烟云交合。异香郁然。灵风清肃。海潮响应。竣事。父老皆忻喜相贺。争至原德所曰。海涛不息者十余年矣。今圣人应运。太平有兆。海滨之民。何幸身亲见之。原德还奏。上悦。
风报
吴中五六月间。梅雨既过。必有大风连数日。土人谓之舶舟囗卓风。云是舶商请于海神得之。凡舶遇此风。日行数千里。虽猛而不为害。四明钱塘南商。至夏中毕集者。此风致之也。府境尝七月大风。甚于舶舟囗卓。野人骇异。皆传以为孟婆怒。闻者笑之。按北齐李騊駼聘陈。问陆士秀江南有孟婆。是何神也。士秀云。山海经。帝之二女游于江。此孟婆也。以帝女。故云孟婆。犹郊祀志以地神为泰媪。则此语虽出鄙俚。其传之有自来矣。宋徽宗在五国城有孟婆吹转之词。盖取诸此。
温州自夏徂秋。常观云以候风。苟日间。其云或黑或赤。低重凝澄。密而不散。则居民海贾。咸以为忧。方未风时。蒸溽特甚。而波涛山涌。若有物驱之。此邦谓之海动。既而暴风起。其色如烟。其声如潮。振动天地,拔木飘瓦。甚惊畏者不敢屋居。惧覆压也。风稍息。则雨大倾。雨稍霁。则风复作。一日之间。或晴或雨者。无虑百数。此邦谓之风痴。其始发于东北。微者一昼夜。甚者三数日。已而复有西南之风随其后。一昼夜或三数日以报之。此邦谓之风报。风痴已可惧。然比岁常有。而风报或无。果有。则势尤恶。熙宁九年。大云寺卢舍那阁成。费钱千有余万。其高广闳伟。甲于城中。是年七月。所谓风报者起。此阁辄屡浮动。寺僧皆大呼佛号。风定视之。则柱离于础尺余矣。推此以知力之大。何千万人足拟哉。至于官宇民庐。往往摧圮。修复久之。尚未如故。郡人云。数十年来。未见此风之比也。每五六月以往。邦人率以为虞。凡风雨作。则无雷。惟得雷。
而后测霁止之期。迨秋冬交。众皆相处。谓可无虞矣。其风之来。狂暴而喧豗不止。故谓之痴。二广则谓之飓。大率海滨多有之。韩退之问庞吏诗云。飓风有时作。掀(囗欺)真差事者。此也。
海舟
洪武五年。昌国县督造海舟。其最巨者方求材为樯不可得。俄有大鱼一。铁梨木二。各长三丈五尺。漂至沙上。砍鱼取油七百觔。木置樯。恰如数。【嘉庆间。吴中修三清殿。海上漂来一木。长七丈三尺。】 事闻。上曰。此天所以苏民力。靖海寇也。船至外洋。必遇顺风。出没波涛。远望如龙。后太祖崩。一夕风雨失去。而舟中人抛出。无所伤。如有提拉者。
宋嘉佑中。海上一舟遭大风。桅折。信流泊岸。舟中三十余人。着短皁衫。系红鞓角带。类唐人。见人拜且恸哭。语言书字皆不可晓。步则相缀如雁行。后出一书示人。乃唐天佑中。告授新罗岛首领。陪戎副尉也。又有上高丽表。亦称新罗岛。皆用汉字。盖东夷之臣属高丽者。时赞善大夫韩正彦宰昆山。召至县。犒以酒食。且为修船造桅。教以起仆之法。其人各捧首。致谢而去。船中凡诸谷皆具。惟麻子大如莲碉菂。土人种之亦大。次年渐小。数年后。如中国者。
边海有夷舶。飘至者。多掩杀报功。或反为所掩者。即匿不以闻。近日惟交趾一船。以舟中空无一物。且无器械得全。因检宋仁宗时。胡则在广南。有大船。因风远至。食匮不能去。告穷于则。出钱三百万贷之。谏者皆不听。后夷人卒至。输上十倍。在宋政宽。今则犯通海禁。下狱矣。
万历辛亥六月。海风大发。温州获异船三。初获为裴暴等七十三名。自供为阿南国升华府河东县人。五月。奉上官差往长沙葛黄处。荐礼祭祀灵神而被风者。再获为武文才等二十五名。供为升华府河东县人。六月。往归仁府维远县贩卖。飘至海中。为盗所劫而被风者。三获为弘连等三十七名。并瑞安县获解称文棱等五名。共四十二人。自称为升华府潍川县人。五月就富安府装载官粟并各物。回本营而被风者。阿南即安南国。其君黎姓。后莫姓继之。今复归于黎。有五道、四宣、二京都。城市有古殿旧迹。人皆被发。裸下足。盘屈蹲踞为恭。声音莫辨。饮食无分生熟。所奉上官令为钦差。节制各处水步诸营。兼总内外。同平章军国重事。太尉长国公。又镇南营都督府掌府端郡公。雄义营太尉端国公。君所被者。黄衣黄冠也。臣所服者。纯衣纯冠也。问读何书。曰。孔、孟、五经、四书。念何佛。曰。南无阿弥陀佛。唱何曲。曰。张子房留侯传。史译审无他。各发原土安插。沿途水则从舟。旱则从陆。驰檄经过地方官司。差兵押递。每人每日各给米鮝。冬月严寒。行令温州府查取贮库赃衣。各给棉衣御冷。遇病拨医调治。以保生全。皆叩头而去。
海塘【今名范公堤】
范希文为兴化令。修捍海塘数百里。宋末詹士龙复修之。初发地。得希文石记云。遇詹而修。此事。古往往有之。然系希文所留。不独名臣。且擅康节之数学矣。贤者固不可测如此。
海沙
万历甲午。余至海宁。城外海沙可七八里。际城五丈为塘。东直海盐。烟墪相望。次年沙没。海水直叩塘址。以长篙测之。不得其底。众汹惧。将徙城避之。无何。大风雨。众尽溃。县令亦挟印走。既息。城无恙。令率众复归。未几。塘外沙露尺许。久之复旧。
海井
华亭市中。小常卖铺有一物。如桶而无底。非木、非竹、非铁、非石。既不知其名。亦不知何用。凡数年。无过而问之者。一日。有海船老商见之。骇愕。有喜色。抚弄不已。叩其所直。其人亦黠。意老商必有所用。漫索其直三百缗。商喜。偿三之二。遂取付之。因叩曰。某实不识为何物。今已成买。势无悔理。幸以告我。商曰。此至宝也。其名曰海井。寻常航海。必须载淡水自随。今但以大器满贮海水。置此井于中。汲之。皆甘泉也。平生闻名于番贾。而未尝遇今幸得之。【范石湖集载海中大鱼脑有窍。吸海水。喷从窍出。则皆淡。疑海井即此鱼脑骨也。】
海钱
干道丙戌夏。乐清县海门有蛟。出水长丈余。既而塔头陡门水。吼二日。而海上浮钱甚多。有一父老识之曰。海将钱鬻人也。风必作。亟系船于屋。里人咸笑之。至八月十七日。海果溢。一县尽漂。其家独免。
浮提异人
海外有浮提国。其人皆飞僊。好行游天下。至其地。能言土人之主旨。服其服。食其食。其人乐饮酒。无数。亦或寄情阳台别馆。欲还其国。一呼吸顷。可万里。忽然飘举。此恍漾之言。然万历丁酉年。余同年叶侍御永盛。按江右。有司呈市上一羣狂客。自言能为黄白事。极饮娱乐。市物甚侈。多取珠玉绮缯。偿之过其值。及抵暮。此一行人忽不见。诘其逆旅衣囊。则无一有。比早复来。甚怪之。请得大搜索。叶不许。第呼召至前。果能为江右土语。然不讳为浮提人。亦不谓黄白事果难为也。手持一石。似水晶。可七寸许。置之于案。上下前后。物物入镜中。写极毛芥。又持一金镂小函。中有经卷。乌楮绿字。如般若语。览毕则字飞。愿持此二者为献。叶曰。汝等必异人。所献吾不受。然可速出境。无惑吾民。各叩首而去。
琼海
嘉靖十六年丁酉。琼州诸生应试。见海神立水面。高丈余。朱发长髯。冠剑伟异。众惊异下拜。神掠舟而过。次日。有三舟复见。诸生大噪拒之。神忽不见。少顷。风大作。三舟皆溺。
琼州士子赴提学使。涉海甚艰。嘉靖二十六年。没者数百人。临高知县陈址与焉。并失县印。其考贡之年。地远不至者。亦不复补。神宗初即位。吾师王忠铭先生。琼之安定人也。入馆即请于朝。以备兵使者摄之。得允。琼士德之。又建书院。捐学田。立乡约保甲之法。兵使者通行一府。地方以宁。乡人共建生祠祀先生。题曰崇报。先生不敢当。乃祀赠公。而先生祔焉。吁。为德于乡而食其报。若先生。可以永矣。先生讳弘诲。质直忠厚。工诗及书。淡于名利。几入相矣。有阻之者。终南京礼部尚书。先己丑。与许文穆公主会试。时会元陶望龄、状元焦竑、馆选廿二人。余居第十二。先生即以是年南行。至万历戊戌再起。以考满入京。门下士在京正盛。迎于郊外二十里。自四衙门而下。凡八十余人。余又与焉。极一时胜事。得士报国若先生者。即不入相。其又何憾。
琼在大海中。广数千里。海角下见大星数十。皆非星经所有。
海潮应月。淛、广、福、等。潮俱有信。琼州半月东流。半月西流。大小应长短星。不随月。
杭潮
宋末杭潮三日不至。及元末亦如之。又度宗梓宫发引。至江上候潮。将渡。过日晡不至。已豫为之兆矣。
杭潮三日不至。人谓天之佑胡元以亡宋。固是一说。然虏人间谍甚精。山川险夷。国之虚实。尽知之矣。伯颜大将。盖代英雄。屯于皋亭山。岂有钱江如山之涛。全然不觉。宿兵其地之理。宋之叛将降卒充牣其幕。自诡效忠。即宿兵。岂有不谏止之理。以鄙意度之。三日不至。事诚有之。元兵必不驻此。传者文以为奇。史臣仍袭不改耳。
珠池
池在海中。蛋人没而得蚌剖珠。盖蛋丁皆居海艇中采珠。以大船环池。以石悬大絚。别以小绳系诸蛋腰。没水取珠。气迫则撼绳。绳动。舶人觉。乃绞取。人缘大絚上。前志所载如此。闻永乐初尚没水取。人多葬沙鱼腹。或止绳系手足存耳。因议以铁为耙取之。所得尚少。最后所得今法。木柱板口两角队石。用本地山麻绳。绞作兜。如囊状。绳系船两旁。惟乘风行舟。兜重则蚌满。取法无踰此矣。
渡海
金道玄。字仲旻。吴县人。少孤。父友长桥万户府镇抚陈某养为子。至正间。方国珍起兵海上。江、浙、行省参政朵耳质班督师与战。时陈已进官都镇抚统军。以道玄从。初并师期。集建宁之补门关。国珍以书诈降。陈受之。意稍解。道玄曰。贼志未可知也。不如严备之。陈不听。国珍以艨艟数百艘。颿以赤布。蔽日而下。势渐迫。官军犹晏然。国珍乘风纵火。矢石交注。陈战死。不知所在。道玄求之不得。乃从舵楼跃赴海。祝曰。吾父有灵。幸使我不为贼所得也。已而恒若有人抱持之。自旦及晡。随波上下。忽觉身在石上。登沙濑数百步。得小径。行里许。乃知温之岙山水也。迨归。张士诚已据吴。或荐其名于伪司徒李伯升。道玄闻之。挈妻挐去。隐具区。卖卜终身。子问。礼部侍郎。
普陀
南海普陀山。梵云补怛落伽。或曰怛落伽。或曰补涅落伽。音虽有殊。而译以汉文。则均为小白华树山。实则一海岛也。
先师有四配。南海观音大士亦有四配。伽蓝、祖师、弥勒、地藏。【弥勒为未来佛。地位甚尊。岂伽蓝之比。】
绍兴十八年。史越王浩以余姚尉摄昌国盐监。三月望。偕鄱阳程休甫。由沈家门泛舟。风帆俄顷至补陀山。诘旦诣善财岩潮音洞。洞乃观音大士化现之地。时寂无所覩。炷香烹茗。但椀面浮花而已。晡时再往。一僧指岩顶有窦。可以下瞰。公攀缘而上。忽见金色身照曜洞府。眉目瞭。然。齿如玉雪。将暮。有一长僧来访。云公将自某官历清要。至为太师。又云公是一个好结果的文潞公。他时作宰相。官家要用兵。切须力谏。二十年当与公相会于越。遂辞去。送之出门。不知所在。干道戊子。以故相镇越。一夕。有道人称养素先生。旧与丞相接熟。典客不肯通刺。疾呼欲入谒。亟命延之。貌粹神清。谈论风起。索纸数幅。大书云。黑头潞相。重添万里之风光。碧眼胡僧。曾共一宵之清话。掷笔。不揖而行。公大骇。遍觅不见。追忆补陀之故。始悟长身僧及此道人皆大士见身也。
丙午年。余在南中。有高明宇者。谈多奇中。谓余阨在后丙丁二年。且曰。过丁巳秋。或可免。盖刚六十之期也。时去之尚远。不以为异。至丙辰冬。长孙痘殇。丁巳三月。季弟凤岐暴卒。哀惨。日觉精神恍惚。形神泮涣。且有恶梦。自忖岌岌。决符高老之言。乃发愿泛海礼普陀。且曰。死于牖。无若死于海为快。且留与诸贵人作话柄也。时东风急。驻者三日。四月二十六晚。风小止。开舟。浪犹颠荡。行不五里。停山湾。遥见前舟已沈矣。次日转西风。挂帆半日而至。登殿作礼。宿一僧舍。通夜。寝不能寐。甚苦。甚疑之。归来忽忽。徂夏入秋。日展书。只以不语不动。遇拂意。决不恼怒为主。【只此便是养心法。】
至八月十一日。饮药酒。忽有异香透彻五脏五官。又三日。梦若有授历者。觉而释然。偷活至于今。刚又三年矣。追忆过海景象。模糊不能辨。姑以意书其佰一。或真或幻。皆不自知也。
由定海棹舟。自北而东。过数小山。可三四十里。为蛟门。北直金堂山。此处山围水蓄。宛然一个好西湖也。将尽。望见舟山。曰横水洋。潮落时。舟山当其冲。其一直贯。其二分左右。左为北洋。右则象山边海诸处。入舟山口。山东西亘七八十里。南夹近海诸山。山断续。望见内洋。舟行其中。如泛光月河可爱。尽舟山为沈家门。转而北。即莲花洋。洋长可三四十里。过即普陀矣。
抵普陀之湾。步入一径。过二小山。即见殿宇。本山皆石。吐出润土。蜿蜒直下。结局宽平。可三百亩。即以二小山为右臂。一小山圆净为案。左一长冈。不甚昂。筑石台上。结石塔。为左蔽。殿三重。宏丽甚。乃内相奉旨敕建。殿之辛隅为盘陀石山。势颇高耸。巽方为潮音洞。吞吐惊人。正后迤逦菩萨岩。最高。曳而稍东。一石山。其下即海潮寺也。去前寺。不过三里。万历八年所建。今已毁。两寺之间。东滨于海。一堤如虹。海水上下。即无潮。犹汹涌骇人。东望水面横抹。诸山起伏如带。色黑。曰铁袈裟。又东望微茫二山。曰大小霍山。极目闾尾。红光荡漾。与天无际。惟登佛头岩。能尽其概。若在半腰牵引。诸山宛如深壑。空处飞帆如织。彼中人。了不知其异且险也。
大约山劈为前后二支。支各峯峦十余。前结正龙。即普陀寺。转后为托。即海潮寺。二大寺外。依山为庵者。五百余所。皆窈窕可爱。环山而转。除曲径外。度不过三十里。
舟山有城、有军、有居民。金堂最近。闻其中良田可万顷。悉禁不许佃作。何居。大谢山直舟山之南。田亦不少。此皆可耕之地。然边海之人都以渔为生。大家则宦与游学。游手不争此区区粒食计。故地方上下无有言及者。袁元峯相公欲行之。有司以为扰民而止。【劝民力田。何扰之有。】
余住定海三日。看来潮汐分明是天地之呼吸。人非呼吸则死。天地非呼吸则枯。以月之盈亏为早莫。其曰大小。未必然也。天下惟钱塘潮、广陵涛、著称。则其海口最大。与口外即大洋故。然此臆度之言。不足据。惟识者参之。
近时诸公议历法。有形章奏。至相轧者。或以问余。余曰。我騃人。安知历。但看月一回圆则一月矣。亦如夷人不知岁。但草一回青则一岁矣。其人不能应。今见海潮。初一、十六、必以子午刻。余以次渐迟。迟至晦望。一日之中早在辰末。晚在酉末。所差甚多。而次日子午必不爽。此又非历法一定不易之准乎。节令亦如之。即差。不过一日。无甚关系。天本以显道示人。人不察。而纷纷作聪明者。其谓之何。间以语朱大复。深以为然。
上招宝山。见一秀士。须面甚伟。异之。秀士亦睨余。余不顾。数遣从者踪迹。若有意者。遂进与揖。方知为刘都督草塘之子。今都督省吾之弟也。其名国樟。为南昌诸生。是时方欲为草塘立传。喜而问之。因得其详。且曰。君固将种。又材器如此。一缵先绪。取玉带如芥。何事从铅椠自苦。答以为父虽上将。数为文臣所抑。末年已平九丝蛮寇。曾省吾抚台。虽骄横。犹能假借。代曾者某公。初履任。循例设席邀宴。某至大怒。谓此皆糜军饷。款我保富贵。取赏赉。不就席而去。遂恚甚。疡发于脑而卒。故切戒某弃武就文。而竟未有当也。【明时重文轻武如此。谁与守国。】 余闻其言。深悯之。盖势之偏重久矣。我辈于节制中。要须权衡。毋徒恣文墨。轻天下豪杰也。
时倭警狎至。从者三人甚恐。劝毋行。余不听。出海仅二十余里。谍报冲风棹入桨而过者可接。皆曰。警。警。急。急。余皆不顾。既抵山。则先一日果一倭舟泊于山之东厓。舟纯黑色。上若城堵。不见人。高可五丈。长三倍焉。连数日。东风漂至。我兵船围守发铳。弹如扬沙。着石壁。纷纷下坠。一小舟直前逼之。倭发铅弹一。透死五人。遽退。是夕风转而西。倭扬帆去。我舟尾之。余作礼之。又次日。舟师皆归。有登山者。问之。曰。尽境而还。计倭舟入闽及广。风稍南。出大洋矣。
山有两寺。住持后曰大智。前曰真表。大智戒律精严。为四方僧俗所归。真表虽领丛林。性骄。鸷悍破戒。万历十年间。其徒讼之郡。太守行郡丞龙得孚勘问。龙为人好道。醇直廉俭。时复奉监司他委勘金塘山。及补陀。众鞫真表。夜梦羣僧并来。告真表过恶。且属丞三分道场。奉大士香火。到山处分。悉如其梦。且谓众僧曰。此事非吾意。佛告之也。仍戒饬众僧查僧房。总三十六。命取莲华经三十六部来。毁之火。而令众僧跨其上。誓不再犯。时吴参将稍从旁止之。乃火一部。众僧悉跨焉。处分毕。至后殿拜礼。甫拜下。即觉两髀病软不可动。两人掖之以拜。遍体陡发大热。急扶入禅房。疾遂委顿。胸间结一片。大于盂。坚于石。楚不可言。渐至昏愦。见沙门云拥雾集。若有所按治。有人若伽蓝者。奏曰。此虽得罪大法。顾其人实奉道爱民。居官清净。内传佛旨曰。奉道毁道。尤当重处。姑以爱民故。罚三石牛啬官。三石牛啬官者。不省其云何。丞念此必冥官之号。如是死矣。且入恶趣。力忏悔。某不知毁经之罪大乃尔。自今而后。愿奉斋持戒终身。亟免官。入道自赎。沉沉无有应者。即有人送三石牛啬官札子到。固辞不受。大智亦为之祈哀。诵经念忏。愿以身代。又久之。始得兆。许忏悔焉。大智从定中见一铁围城。城中死人累累。并裸卧。丞亦在卧中。独不裸。大智至心营解。忽见空中下白毫光一道。若有人掖出之而苏。丞见沙门万人。问悉从何来。咸曰。我辈给孤园善知识也。汝何故毁经。犯此大戒。丞曰。知罪矣。愿以百偿一。而捐俸斋万僧。众僧稍稍散去。其夕。家僮于昏黑中见两玉女。双髽髻。手执幢盖。遶床而过。善砉然有声。幢脚拂僮面。僮惊起大呼。丞病良已。是时不粒不瞬十日矣。屠长卿目击。为之记。
普陀是明州龙脉最尽处。风气秀美。虽不甚险远。而望洋者却步。即彼中士民。罕有至者。若非大士见形。何以鼓动人心。成此名剎。奔走尽天下。凡西僧以朝南海为奇。朝海者又以渡石梁桥为奇。梁之南有昙花亭。下数级即为梁。横亘可十丈。脊阔亦二三尺。际北有绝壁。有小观音庙在焉。余坐上方广寺。亲见二十余僧踏脊如平地。其一行数步。微震慑。凝立。少选卒渡。众皆目之。口喃喃不可辨。问之山僧。曰。几不得转人身也。普陀一无所产。岁用米七八千石。自外洋来者。则苏、松、一带出刘河口。风顺一日夕可到。自内河来者。历钱江、曹娥、姚江、盘坝者四。由桃花渡至海口。风顺半日可到。两地皆载米以施。出自妇女者居多。自闽广来者皆杂货。恰勾岁用。本山之僧亦买田舟山。其价甚贵。香火莫盛于四月初旬。余至则阒然矣。却气象清旷。几欲久驻。而竟不果。则缘之浅也。细讯东洋诸山。一老僧云。有陈钱山突出极东大洋。水深难下椗。又无岙可泊。惟小渔舟荡桨至此。即以舟拖阁滩涂。采捕后。仍拖下水而回。马迹又在其西。有小潭。可以泊舟。但有龙窟。过者寂寂。一高声。即惊动。波浪沸涌。坏舟。再西为大衢。与长涂相对。其西有礁无岙。不可泊舟。且亦有龙窟。宜避。东面有衢东岙。可容舟数十只。但水震荡不宁。舟泊于此。久则易坏。大衢在北。长涂在南。相离不过半潮之远。潮从东西行。两山束缚。其势甚疾。舟遇潮来与落时。皆难横渡。俟潮平。然后可行。近昌国为韮山。形势巍峩。岛澳深远。此山之外。俱辽远大洋。舡东来者。必望此为准。直上为普陀矣。
海水本辽阔。舟行全藉天风与潮。人力能几。风顺而重。则不问潮候逆顺。皆可行。若风轻而潮逆。甚难。夏秋之间。西北风起。不日必有极大西北风。操舟者见此风候。须急收安岙。兵船在海。每日遇晚。俱要酌量。收舶安岙。以防夜半发风。至追贼亦要预计。今晚收舶何岙。若一意前追。遇夜风起。悔无及矣。
沿海之中。上等安岙可避四面飓风者。凡二十三处。曰马迹。曰两头洞。曰长涂。曰高丁港。曰沈家门。曰舟山前港。曰浔江。曰列港。曰定海港。曰黄歧港。曰梅港、湖头渡。曰石浦港。曰猪头岙、海门港。曰松门港。曰苍山岙。曰玉环山、梁岙等岙。曰楚门港。曰黄华水寨。曰江口水寨。曰大岙。曰女儿岙。中等安岙可避两面飓风者。凡一十八处。曰马木港。曰长白港。曰蒲门。曰观门。曰竹齐港。曰石牛港。曰乌沙门。曰桃花门。曰海闸门。曰九山。曰爵溪岙。曰牛栏矶。曰旦门。曰大陈。曰大床头。曰凤凰山。曰南岙山。曰霓岙。其余下等安岙。只可避一面飓风。如三孤山、衢山之类。不可胜数。必不得已。寄泊一宵。若停久。恐风反别迅。不能支矣。又潭岸山、滩山、许山之类。皆团土无岙。一面之风亦所难避。可不慎乎。由此观之。沿海万里之遥。处处有岙。处处要斟酌。此惟老渔船知之。而渔有世业。有閟传。又善占风。望云气。履如平地。多夜行。不失尺寸也。
近日有茶山王之说。传者历历若亲见。且谓聚至数万人。贩米于苏、松、等处。庚申。湖、广、至禁米不许下江。曰。恐茶山王籴去也。米一时踊贵。斗至一百五六十钱。时非水非旱。田禾蔽野。秋成在即。而所在恇扰。平籴抑价。吴江县立破一百二十余家。亦自来之异变也。考海中。诚有此山。自嘉定、宝山、出南汇嘴。一百六十里可至。无岙无港。原非驻足之地。其它处远而同名者或不少。却屯聚如此之多。几比琉球一国。大海中固邈无边际。要之。自开辟以来。人力所至。船只所通。凡岛、屿、礁、坎之类。靡不登之载籍。而独遗此大山。窟奸人。为东南隐忧。似不可解。且海寇飘忽。乘风万里。所以难制。若山居土著。必为众所窥。即如米尚须籴。它一切所需。非天降。非地出。何处得来。若曰俱贩之中国。何不散居内地。伏草泽间。为所欲为。而以海自限。日与风涛为伍。决非事理所有而少年喜事者。至自请于当道。往彼说谕招兵。各使臣欲收之为用。曰折简可致。远近若狂。数年不绝。发一笑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