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芸香栾府说风情 佳人潜地订私约
话说芸香与荷花正在彼此称赞,书童跑来,手执柬贴,说道:“公主明日请太太赴席。”芸香说:“你对来人说,明日即去。”书童去回覆来人不提。荷花问芸香道:“十八公主是何人?”芸香道:“他是晋君的妹妹,下嫁栾书为妻。昨日我曾请他,今日是还席了,明日我与妹子同去如何?”荷花道:“使得。”
到了次日,二人起,打扮的如天仙一般,坐了轿子前去赴席。二人坐的原是亮轿,走到街市上,引得街房上的人争着乱看,都底声暗语的夸奖,二人以为得意。不多一时来到栾府。公主打扮得如桃似玉出来迎接。三人宾主而进,芸香、荷花来至后堂,一齐谢道:“蒙公主盛情只得取扰。”
二人裣衽拜了四拜,公主急忙还礼道:“今日接来一叙,何敢言扰?”于是三人分宾主坐下,公主因指荷花问芸香道:“姐姐,此位是何人?”芸香道:“此是愚妹子,昨日方才来到。”公主说:“不知是姐姐的令妹,失敬了。”遂命丫环献茶,三人同将茶吃毕,公主遂引二人道花园玩耍。二人进园仔细观看,只见群花争秀,百鸟和鸣,真一所好花园也。园中有亭子一坐,朱红亮格,亭内八仙桌一张,椅子三把。三人走到亭子内坐下,时值春和天气,日色喧华,风和畅,花色夺目,百奔铺锦。公主道:“二位姐姐公于赋诗否?”二人答道:“知一二,未敢初言。”公主闻言大喜。即命使女取出笔砚来道:“今日来至花园望各赐一律,增辉此地。”二人道:“既蒙见爱拙句。”
公主道:“二位姐姐请先,愚妹随后可也。”芸香道:“还是主人先赋,愚妹妹方可出丑。”公主道:“说那里话来,还是姐姐先作。”芸香谦让不过,只得先赋一首:
九十韶叶面面通,南园绿绿复红红;
定知行处心如醉,鸟雀争啼一径通。
荷花亦赋一首:
春来争得几时间,花使引人到此间;
去去不知芳径在,多情好鸟又关关。
二人赋毕,公主接来一看,拍案叫好,说:“二位姐姐诗才出众,小妹甘拜下风矣。”
芸香道:“俚句何劳过奖,请姐姐赐教以开茅塞。”公主也赋一首:
和日群芳逼锦城,乱红连络不分明;
鸟声断续来何自,知是花阴啭处清。
公主写完,递于芸香二人,接过看完,一齐称赞不已。三人诗作已毕。公主遂叫人摆上酒宴在亭中,与二位小饮,叙起年庚。芸香说:“我五十四岁了。”荷花说:“我四十八了。”公主道:“小妹今年二十一岁,容颜已觉渐改,荷花姐姐万万不像四十八岁,还像二十七八岁的。惟有芸香姐姐今年已五十四岁,自小妹看来,不过像十六七的闺女,姐姐必有个却老还少的方儿,与小妹说说可乎?”
这芸香只因有了酒力,又见公主与他投契,因含羞答道:“姐姐有所不知,当初小妹为闺女时,梦见一个仙人,自称浪游神,与我交媾,教以素女采点之法,交接之时采取阳精暗助阴气,故能容颜不衰,却老还少。”公主道:“如此说来,男人一定吃亏了,巫大夫怎么却还如此健壮?”芸香笑道:“他也有个方儿,故能如此。”说到此处就不说了。公主被芸香一席话说的心痒,遂叱退左右问道:“巫大夫有何方儿,快与我说。”
芸香道:“他少时遇一道人,教他彭祖修炼久战,一夜能御十女,其精不泄。”公主复问道:“令妹来此何为?”芸香道:“他原是我从幼使女,因在他家被楚王将我拿去,他就跑到一个大户人家,后有人与他大谋,嫁了罗家,罗家被强盗打劫杀个精光,他又投了我来。昨日方到,就被我那不长进的勾……。”
说了个勾,往下又不说了。公主道:“勾什么?此地无人只管说说咱听何妨?”芸香笑道:“就被他勾上了,因此我二人就不论主奴,结为姊妹。”公主听他说道此处,越发难过。又问道:“姐姐你三人今夜的事情说说我听。”
芸香不肯说出,荷花从旁插口道:“咱三人同是女人,就说也不妨,待我告诉公主听听。”遂说道:“先是他把我推倒在床,叫我姐姐执灯看其出入之势,弄了一会,我姐姐情动,他就又把我姐姐推倒床上,叫我执灯也如前照看,怎么揉擦怎样抽捣……”细细说了一遍。说的个公主下面淫水直流,遂向芸香说道:“不想巫大夫有如此本领,真是姐姐们修的。”芸香道:“栾大夫本事如何?”公主道:“差多了,交接之后只好两个时辰,也就泄了。”
于是向芸香耳边低声说道:“听姐姐之事,使我心神俱乱,何时将小妹提拔?提拔?也与小妹会合一次才好,姐姐幸勿见阻。”芸香道:“那有忌妒之时,等到改日我下贴请你,就说还要住几日,姐姐可说与丈夫知道。”公主道:“有理就是,多费姐姐请劳神的。”说着时,厨上早已将菜做熟,山珍海味错摆的满桌都是,公主陪着二人用饭,已毕,出了亭子,往花园观花。
且说栾书清晨起来就上朝去了,知道今日请芸香,下朝时遇着申公巫就一把扯到他家去吃午饭,栾大夫吃的醉醺醺的,才方回家。正走到金鱼池边,见公主陪着二位女眷在那里赏花,就知道是申公的夫人芸香,那一个却不认的是谁?仔细端详那芸香,真是花容月貌,西子杨妃,那一个虽不若芸香,也自娇媚动人。栾大夫看了会,竟坐在荷花池边,呆呆的看起来了。谁知他三人赏花已毕,竟到池中来看金鱼,那栾书未及躲藏,早被芸香看见,遂叱道:“你是何人?在此探望?”未知栾书何如回答?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设巧计引鱼吞饵栾娇娥易内为欢
话说栾书在荷花池边被芸香看见,吃了一惊,尚未回言。公主遂接口道:“这就是你妹夫。”芸香道:“原来是栾大人,适才不知得罪大人,望乞息恕。”栾书遂立起身来问公主道:“这就是巫家嫂子么?”公主道:“然也。”遂又问道:“这位是谁?”公主道:“是巫家二嫂子。”栾书道:“未闻巫大夫喜纳宠,此位是何日娶的?”芸香笑道:“是昨日娶的。”栾书道:“若知巫大人夜日纳宠,早去扰喜酒了。”
四人遂同到亭子内坐谈了会,芸香就要辞别回家,公主再三款留,芸香道:“家中无人,只得早回。”遂拜别公主,又拜别栾书。栾书连忙还礼,目不转睛,两个眼直看芸香。芸香的秋波也觉留情。众位你道为何?原来巫臣年老,栾书才二十三四,生的眉清目秀,一表非俗,如何能不动情?不但芸香动情,就是荷花也是不消说。他三人你我相顾,彼此有意,这光景早被公主看破,他却也不明言。二人出外上轿,公主随后送出。这栾书躲在公主身后偷观,二人早已看见,彼此又递个眉眼,然后上轿而去。栾大夫见他二人去了,怅怅如有所失,走了多时,他还站在那里往外眺望,公主笑道:“美人走远了。”栾书尚未听见,公主又大声说道:“美人走远了。”栾书才回顾头来,若梦初醒。公主道:“我们同进宅去罢。”栾书方才呆呆的进去。后有诗为证: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试看栾书遥望日,世间那个不如伊。
且说栾大夫回到内宅,方才醒转过来,与夫人说道:“刚才我迷糊了,怎么芸香这般俊俏,真是人间未有之色,怪不得申公为他费许多心机,方能到手,我栾书若有福力与他睡上两三夜,就死也甘心。”公主笑了一笑,伏耳说道:“我有一计使他与你会合。”栾书道:“夫人有何妙计?”公主又伏耳说道:“如此如此,即可使见一件。”栾书道:“那一件?”
公主道:“必须我先在他家住上几日,他方不疑。”栾书贪着芸香的美色,遂不顾好歹说道:“也罢,认个绿帽子戴了罢。”夫人也笑个不了,说着说着,夜已起更,夫妇二人遂入房安歇。这栾书脱衣睡下,想起芸香之美,不觉欲上升,尘柄坚劲如铁,遂令夫人仰卧。将尘柄插入抽了一二百回,才觉爽快,用手摸着夫人,说道:“怎么一个好物,为什么叫人家弄,我又舍不得了。”
夫人恐怕不叫他上巫臣家去,遂接口道:“你说我的物儿好,你不知芸香的物比我强多了,渠年过五十,不亚处女。”栾书道:“他有何方法老而还少?”公主道:“他为闺女时,梦见神人与他交媾,教给他采战之法,与人交媾吸阳补阴曲尽其妙,故能光而容颜不衰,他那物儿就是生子之后不过三日,仍是这般紧凑。”说的栾书好似断线的风筝,东狂西颠。提起尘柄尽意抽顶。公主紧紧的迎凑,扯的一片声水响,连床都恍的响了。不多一时,栾书浑身酸麻,就泄了。按下栾家不提。
且说芸香二人回到家中,见了巫臣极称栾夫人之美,巫臣道:“这样好事你们细细说与我听。”芸香道:“我唱个歌儿你听,便知他的人才。”歌道:他白白的手儿,弯生生的眉儿,红馥馥的唇儿,黑真真个发儿,小点点的脚儿,鼓膨膨的乳儿,滑溜溜的肚儿,更有那紧紧凑凑正正软弄弄的一件好东西儿。
巫臣问道:“那一件好东西是什么?”荷花道:“不用说一定是那双峰溪了。”巫臣大笑道:“真个好美人也。”芸香道:“接来与你睡睡如何?”巫臣道:“那娘子岂肯依从。”芸香道:“他有此心久矣。”巫臣道:“既如此接来我睡。”芸香道:“贼杀的,你好心急,等着茉莉花开了,我接他来看花,就便留他住几日,那时可成事。”巫臣点首道:“夫人之言有理。”说罢,三人脱衣共寝,一夜恩情如鱼水欢,不必细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多日,那茉莉花早已尽开,花蕊芬芳,色香超绝,真个一院花花。有诗为证:
水姿荡漾散香芳,秀态珊珊逗珍妆;
玉色分明无污染,而今直欲作冰郎。
且说巫臣见茉莉花开,遂摧夫人去接公主。芸香即具贴,着书童去请,书童连忙持贴至栾府。乐书正在家中,见书童持贴来请,即拿来与公主看。公主久知这里端底,就把书童叫至内宅,问道:“是谁叫你来的?”书童道:“小人奉太太之命,请公主玩花,还要请公主住几日。”公主笑着向栾书道:“叫我去否?”栾书道:“你去是要勾了人来,不要叫人勾了你的。”公主道:“那里这便易到你手。”公主即命外厢伺侯,座了小轿,不多时来至申公门首。
且说栾书见公主去后,细想道:“此去一定舍了本钱,不如把申公请来,明说与他换过夫人快乐几日,岂不甚好。”主意已定,即命家将去请申公,家将闻命,即往申公衙门去请。且说巫臣见公主到来,方欲在窗中偷看,忽见李福跑来,说道:“栾府着人来请,有要事相商,望老爷即同他去,恐怕迟误。”巫臣只得穿了衣服,叫书童备马,一同到了栾府,栾书接着让至后堂坐下,叫人献茶,茶毕。巫臣即问着道:“有何见教?”栾书道:“今日无事,特请兄来小饮,别无他事。”
遂令人在亭子上排酒,就让巫臣在亭子上坐了,饮酒中间二人提起风月事情,栾书即将易内之事慢慢说起。巫臣本是个浪荡性情,一闻此事,遂呵呵大笑道:“有趣,有趣。小弟回去即把拙荆送来,咱二人要使尽本领,不要告怯。”栾书道:“小弟是不怯的,只怕兄有几岁年纪,还要告怯是实。”巫臣道:“不怯不怯。”又痛饮了一回,方才辞别而去。未知如何换法?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晋悼公大怒奸淫浪游神法脱三美
且说巫臣回到家中,即与芸香说知。不仅荷花一力赞成,芸香也是愿意的。方才叫李福抬轿,书童跟着往栾府而来。到了栾府,即叫李福回去,自己往内宅去了。李福书童二人俱生疑惑。李福问书童道:“不是公主往咱家去了么?”书童道:“真个去了。”李福道:“怎么咱家太太却往他家来?”书童道:“这事甚是闷人,回家问问李大嫂他或者知道。”李福道:“是,但我问他便不言。”他二人疑惑。
且说芸香来至栾府,已到掌灯时候,栾大夫接着引到秀楼上,叫众人俱各散去,独自与芸香饮酒。饮到高兴之时,见芸香醉容红鲜,娇媚无比,遂把芸香搂将过来,亲了一个嘴道:“我娇娇妹子,可叫你想杀我了。”芸香道:“自花亭一见郎君,奴也是如此想法,但不知今日之计出自何人?”栾书道:“贱内先与下官说,你要会芸香,除非你假作出门远去,却只在家中藏匿,我请他来伴,那时申公不疑方可到手,谁知拙荆往巫臣去后,我请申公与他面说易内之事,他竟应允用委曲之计乎。”
说罢二人脱衣上床,栾书知芸香有些法术,大展旗鼓,立意要战败了他,谁知那女将厉害,拿两把明恍恍钢刀左右冲挡大杀一阵,杀的他腰软骨麻。不觉洋洋而泄。芸香道:“怎的如此,不奈长。”栾书无奈,只得告败而退。按下芸香不表。
且说巫臣与公主那边大战,那巫臣原是个长胜将军,公主那里敌得过,弄到二更天时候,就怯阵告退,荷花又迎住接战,巫臣使尽了本领,一连抽了四五抽,又把荷花战败。那公主看的心痒,复又上马迎战。这巫臣见公主浑身白如玉,软如绵,那物儿生的紧,暖不舍这口美味,复又策马赶上一枪,直刺花房,顶在花心以上,向公主说道:“我的亲亲,今日弄得你快活否?”公主道:“可快活死我了,我的亲亲的哥哥,快拔出来罢。”巫臣那里肯听,提起金枪,一连又是一二百枪,直弄得公主手足摊软,粉面不佳的摇摆,又苦苦央告,巫臣方把尘柄拔出,又与荷花弄捣。如此一月,栾氏夫妇三战三北。申公夫妇一月报捷,方才各回本家而去。
且说他两家情景,弄得上下人等俱各知道。一日,栾书在花园间游,见一个小厮与侍女私语,只道他议论主人的事情。遂动怒把小厮重打,小厮怀恨,即跑至赵孟家,将他主人与巫臣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赵孟大怒,即刻写了本章奏上。晋君阅过本章,不觉拍案大叫道:“气死我也。”当命赵孟点起御林军,前去将申公巫臣宅第团团围住,尽与我拿来待朕亲问,诸将去拿栾书不提。
且说那芸香夜作一梦,见一青面红发的神人,手执大刀骂道:“你这个贱人,淫欲无度,害死多少好人。”说罢,提刀便砍。忽然走出一个伟丈夫,知是幼年与他交媾浪游神,一手揽住道:“他虽有罪,奈小神与他交道一次,望上圣看小神分上,将他恕过,日后小神还该与他有缘。”那一青面神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管了。”
游神又向芸香说:“明日午时,你有大祸,待事急时,我来救你便了,但此事不可泄漏。”又云:“明日绝早,你把公主接到你家,连荷花亦不可远离,明午将你三人一同救去。”说罢,将夫人推了一把,芸香猛的醒来,吓了一身冷汗。连梦三次俱是如此。芸香暗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了次日,果然将公主接来同在一处,按下不提。却说晋君亲自领兵围了附马府,栾书被拿,又各处寻找公主。竟是再寻不着,遂问栾书:“公主何往?”
栾书道:“公主往申公衙门去了。”晋君闻言,即领兵往申家而来,走至半途,方见赵孟兵来。晋君即与他合兵一处,不多一时,来至申公衙门,晋君传令把府第围了,众军得令,吵的一声把巫臣府围了个铁桶相似。晋君问道:“谁与我拿出巫臣那个淫贼来?”旁边过来一员将官,躬身施礼道:“小将愿往。
晋君一看乃是中军副元帅之子名叫荀莹。晋君道:“你到院内把他一伙男女俱要拿获,不得走脱一人。”荀莹答应一声:“得命。”即带领二十名兵将,走进巫府,只见巫臣在厅上睡,尚未觉。李福、书童旁边伺侯。荀莹命众军上前将他三人捆缚。巫臣正在梦中,觉得捆缚得紧,醒来一看,见浑身已上绳索,又见荀莹在旁指画军士收罗,忙问道:“小将军为何拿我?”荀莹道:“你与公主私通事犯,主公亲来拿你。你的妻子并公主在于何处?快快说来!”巫臣害怕,遂底头不语。书童素日恶荷花不与他私通,遂用手指道:“在花园牡丹亭内。”荀莹即命军士将他三人解至军前,自己向花园牡丹亭内奔去。忽然一阵妖风自东南来,飞沙走石,黑云四塞,对面看不见人,荀莹只得立住了脚,听得空中笑语之声,一人说道:“荀莹不要拿他们了,我已救他也。”荀莹睁目一看,只见黑云中一男三女冉冉往西北而去。荀莹急跑到牡丹亭内,毫无踪迹,只得回来复命。
且说晋君在外面围着,忽然一阵狂风将军士刮得七颠八倒,空中之言俱各闻见。荀莹回来奏道:“公主等三人俱被妖风收脱。”晋君也信以为然,却把栾书、巫臣带至朝中严审。二人受刑不过,只得从实说了。晋君命牵到市曹将二人处斩,李福打杖四十,令他归家。书童为他指亭之功,将他放了。后来芸香等三人也杳无踪迹。间窗披史有此一段奇闻,故编以传云。
春来争得南园绿,花使人间芳径香;
只见群花蒙见爱,百鸟和鸣一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