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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十六姑妄听之二(3)

李阿亭言,滦州民家,有狐据其仓中居,不甚为祟,或偶然抛掷砖瓦,盗窃饮食耳。后延术士劾治,殪数狐,且留符曰:再至则焚之,狐果移去。然时时幻形为其家妇女,夜出与邻舍少年狎,甚乃幻其幼子形,与诸无赖同卧起,大播丑声。民固弗知。一日至佛寺,闻禅室嬉笑声,穴纸窃窥,乃其女与僧杂坐,愤甚。归取刃,其女乃自内室出,始悟为狐复仇,再延术士,术士曰:是已窜逸,莫知所之矣。夫狐魅小小扰人,事所恒有,可以不必治,即治亦罪不至死,遽骈诛之,实为己甚,其衔冤也固宜。虽有符可恃,狐不能再逞,而相报之巧,乃卒生于所备外。然则君子于小人,力不足胜,固遭反噬;即力足胜之,而机械潜伏,变端百出,其亦深可怖已。

嵩辅堂阁学言,海淀有贵家守墓者,偶见数犬逐一狐,毛血狼藉,意甚悯之,持杖击犬散,提狐置室中,俟其苏息,送至旷野纵之去。越数日,夜有女子款扉入,容华绝代。骇问所自来,再拜曰:身是狐女,昨遘大难,蒙君再生,今来为君拂枕席。守墓者度无恶意,因纳之,往来狎昵两月余,日渐瘵瘦,然爱之不疑也。一日方共寝,闻窗外呼曰:阿六贱婢,我养创甫愈,未即报恩,尔何得冒砶我名,魅郎君使病,脱有不讳,族党中谓我负义,我何以自明。即知事出于尔,而郎君救我,我坐视其死,又何以自安。今偕姑姐来诛尔。女子惊起欲遁,业有数女排闼入,掊击立毙。守墓者惑溺已久,痛惜恚忿,反斥此女无良,夺其所爱。此女反覆自陈,终不见省,且拔刃跃起,欲为彼女报冤,此女乃痛哭越墙去。守墓者后为人言之,犹恨恨也。此所谓忠而见谤,信而见疑也欤。

董曲江前辈言,有讲学者,性乖僻,好以苛礼绳生徒。生徒苦之,然其人颇负端方名,不能诋其非也。塾后有小圃,一夕散步月下,见花间隐隐有人影,时积雨初晴,土垣微圮,疑为邻里窃蔬者,迫而诘之,则一丽人匿树后,跪答曰:身是狐女,畏公正人不敢近,故夜来折花,不虞为公所见,乞曲恕。言词柔婉,顾盼间百媚俱生,讲学者惑之,挑与语,宛转相就。且云妾能隐形,往来无迹。即有人在侧,亦不睹,不至为生徒知也。因相燕昵,比天欲晓,讲学者促之行,曰:外有人声,我自能从窗隙去,公无虑。俄晓日满窗,执经者麇至,女仍垂帐偃卧,讲学者心摇摇,然尚冀人不见。忽外言某媪来迓女,女披衣径出,坐皋比上理鬓讫,敛衽谢曰:未携妆具,且归梳沐,暇日再来访,索昨夕缠头锦耳。乃里中新来角妓,诸生徒贿使为此也。讲学者大沮,生徒课毕归早餐,已自负衣装遁矣。外有余必中不足,岂不信乎?

曲江又言,济南有贵公子,妾与妻相继殁,一日,独坐荷亭,似睡非睡,恍惚若见其亡姬,素所怜爱,即亦不畏,问何以能返,曰:鬼有地界,土神禁不许阑入,今日明日,值娘子诵经期,连放焰口,得来领法食也。问娘子来否,曰:娘子狱事未竟,安得自来。问施食无盖于亡者,作焰口何益,曰:天心仁爱,佛法慈悲,赈人者佛天喜,赈鬼者佛天亦喜,是为亡者资冥福,非为其自来食也。问泉下况味何似,曰:堕女身者妾夙业,充下陈者君夙缘,业缘俱满,静待转轮,亦无大苦乐,但乏一小婢供驱使,君能为焚一偶人乎?懵腾而醒,姑信其有,为作偶人焚之,次夕见梦,则一小婢相随矣。夫束刍缚竹,剪纸裂缯,假合成质,何亦通灵?盖精气抟结,万物成形,形不虚立,秉气含精,虽久而腐朽,犹砽蠕以化,芝菌以蒸,故人之精气未散者为鬼,布帛之精气,鬼之衣服亦如生。其于物也,既有其质,精气斯凝。以质为范,象肖以成,火化其渣滓,不化其菁英。故体为灰烬,而神聚幽冥,如人殂谢,魄降而魂升。夏作明器,殷周相承,圣人所以知鬼神之情也。若夫金洗春条,未砿佳城,殡宫寥寂,彳亍夜行,投畀炎火,微闻咿嘤。是则衰气所召,妖以人兴,抑或他物之所凭矣。(有樊媪者在东光见有是事)

朱子颖运使言,昔官叙永同知时,由成都回署,偶遇茂林,停舆小憩,遥见万峰之顶,似有人家,而削立千仞,实非人迹所到。适携西洋远镜,试以窥之,见草屋三楹,向阳启户,有老翁倚松立,一幼女坐檐下,手有所持,似俯首缝补,柱屋似有对联,望不了了,俄云气磣郁,遂不复睹,后重过其地,林麓依然。再以远镜窥之,空山而已。其仙灵之宅,误为人见,遂更移居欤。

潘南田画有逸气,而性情孤峭,使酒骂座,落落然不合于时。偶为余作梅花横幅,余题一绝曰:水边篱落影横斜,曾在孤山处士家,只怪硂枝蟠似铁,风流毕竟让桃花。盖戏之也,后余从军塞外,侍姬辈嫌其敝黯,竟以桃花一幅易之。然则细琐之事,亦似皆前定矣。

青县王恩溥,先祖母张太夫人乳母孙也,一日,自兴济夜归,月明如昼,见大树下数人聚饮,杯盘狼藉,一少年邀之入座,一老翁嗔语少年曰:素不相知,勿恶作剧。又正色谓恩溥曰:君宜速去,我辈非人,恐小儿等于君不利。恩溥大怖,狼狈奔走,得至家,殆无气以动。后于亲串家作吊,突见是翁,惊仆欲绝,惟连呼鬼鬼,老翁笑掖之起,曰:仆耽曲蘖,日恒不足,前值月夜,荷邻里相邀,酒已无多,遇君适至,恐增一客则不满枯肠,故诡语遣君,君乃竟以为真耶?宾客满堂,莫不绝倒。中一客目击此事,恒向人说之。偶夜过废祠,见数人轰饮,亦邀入座,觉酒味有异,心方疑讶,乃为群鬼挤入深淖,化磷火荧荧散。东方渐白,有耕者救之乃出。缘此胆破,翻疑恩溥所见为真鬼。后途遇此翁,竟不敢接谈。此表兄张自修所说。戴君恩诏则曰:实有此事,而所传殊倒置,乃此客先遇鬼,而恩溥闻之,偶夜过某村,值一多年未晤之友,邀之共饮,疑其已死,绝裾奔逃。后相晤于姻家,大遭诟谇也。二说未审孰是,然由张所说,知不可偶经一事,遂谓事事皆然,致失于误信;由戴所说,知亦不可偶经一事,遂谓事事皆然,反败于多疑也。

李秋崖言,一老儒家有狐,居其空仓中,三四十年未尝为祟。恒与人对语,亦颇知书,或邀之饮亦肯出,但不见其形耳。老儒殁后,其子亦诸生,与狐酬酢如其父,狐不甚答,久乃渐肆扰。生故设帐于家,而兼为人作讼牒,凡所批课文,皆不遗失,凡作讼牒,则甫具草,辄碎裂,或从手中掣其笔,凡修脯所入,毫厘不失,凡刀笔所得,虽扃锁严密,辄盗去;凡学子出入,皆无所见,凡讼者至,或瓦石击头面流血,或檐际作人语,对众发其阴谋。生苦之,延道士劾治,登坛召将,摄狐至,狐侃侃辨曰:其父不以异类视我,与我交至厚,我亦不以异类自外,视其父如兄弟;今其子自堕家声,作种种恶业,不陨身不止。我不忍坐视,故挠之使改图,所攫金皆埋其父墓中,将待其倾覆,周其妻子,实无他肠。不虞炼师之见谴,生死惟命。道士蹶然下座,三揖而握手曰:使我亡友有此子,吾不能也。微我不能,恐能者千百无一二,此举乃出尔曹乎?不别主人,太息径去。其子愧不自容,誓辍是业,竟得考终。

乾隆丙辰丁已间,户部员外郎长公泰,有仆妇年二十余,中风昏眩,气奄奄如缕,至夜而绝,次日方为营棺敛,手足忽动,渐能屈伸,俄起坐,问此何处。众以为犹谵语也,既而环视室中,意若省悟,喟然者数四,默默无语,从此病顿愈。然察其语音行步,皆似男子,亦不能自梳沐,见其夫若不相识。觉有异,细诘其由,始自言本男子,数日前死,魂至冥司,主者检算未尽,然当谪为女身,命借此妇尸复生,觉倏如睡去,倏如梦醒,则已卧板榻上矣。问其姓名里贯,坚不肯言,惟曰:事已至此,何必更为前世辱。遂不穷究。初不肯与仆同寝,后无词可拒,乃曲从,然每一荐枕,辄饮泣至晓。或窃闻其自语曰:读书二十年,作官三十余年,乃忍耻受奴子辱耶?其夫又尝闻呓语曰:积金徒供儿辈乐,多亦何为。呼醒问之,则曰未言,知其深讳,亦姑置之。长公恶言神怪事,禁家人勿传,故事不甚彰。然亦颇有知之者,越三载余,终郁郁病死,讫不知其为谁也。

先师裘文达公言,有郭生刚直负气,偶中秋燕集,与朋友论鬼神,自云不畏,众请宿某凶宅以验之,郭慨然仗剑往。宅约数十间,秋草满庭,荒芜蒙翳,扃户独坐,寂无见闻。四鼓后,有人当户立,郭奋剑欲起,其人挥袖一拂,觉口噤体僵,有如梦魇,然心目仍了了,其人磬折致词曰:君固豪士,为人所激因至此。好胜者常情,亦不怪君,既蒙枉顾,本应稍尽宾主意,然今日佳节,眷属皆出赏月,礼别内外,实不欲公见,公又夜深无所归,今筹一策,拟请君入瓮,幸君勿嗔,觞酒豆肉,聊以破闷,亦幸勿见弃。遂有数人舁郭置大荷缸中,上覆方桌,压以巨石。俄隔缸笑语杂盢,约男妇数十,呼酒行炙,一一可辨,忽觉酒香触鼻,暗中摸索,有壶一杯一小盘四,横阁象箸二,方苦饥渴,且姑饮啖。复有数童子绕缸唱艳歌,有人扣缸语曰:主人命娱宾也,亦靡靡可听。良久又扣缸语曰:郭君勿罪,大众皆醉,不能举巨石,君且姑耐,贵友行至矣。语讫遂寂,次日,众见门不启,疑有变,逾垣而入,郭闻人声,在缸内大号,众竭力移石,乃闯然出,述所见闻,莫不拊掌。视缸中器具,似皆己物,还家讯问,则昨夕家燕,并酒肴失之,方诟谇大索也。此魅可云狡狯矣。然闻之,使人笑不使人怒,当出瓮时,虽郭生亦自哑然也。真恶作剧哉。余容若曰:是犹玩弄为戏也,曩客秦陇间,闻有少年,随塾师读书山寺,相传寺楼有魅,时出媚人,私念狐女必绝艳,每夕诣楼外祷以媟词,冀有所遇。一夜徘徊树下,见小鬟招手,心知狐女至,跃然相就。小鬟悄语曰:君是解人,不烦絮说,娘子甚悦君,然此何等事,乃公然致祝,主人怒君甚,以君贵人,不敢祟,惟约束娘子颇严,今夜幸他出,娘子使来私招君,君宜速往。少年随之行,觉深闺曲硁,都非寺内旧门径,至一房,朱眔半开,虽无灯,隐隐见床帐,小鬟曰:娘子初会,觉腼腆,已卧帐内,君第解衣,径登榻,无出一言,恐他婢闻也。语讫径去,少年喜不自禁,遽揭其被,拥于怀而接唇,忽其人惊起大呼。却立愕视,则室庐皆不见,乃塾师睡檐下乘凉也,塾师怒,大施夏楚,不得已吐实,竟遭斥逐。此乃真恶作剧矣。文达公曰:郭生恃客气,故仅为魅侮;此生怀邪心,故竟为魅陷。二生各自取耳,岂魅有善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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