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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如是我闻四(4)

僧所诵焰口经,词颇俚,然闻其召魂施食诸梵咒,则实佛所传。余在乌鲁木齐,偶与同人论是事,或然或否,印房官奴白六,故剧盗遣戍者也,卒然曰:是不诬也,曩遇一大家放焰口,欲伺其匆扰取事,乃无隙可乘,伏卧高楼檐角上,俯见摇铃诵咒时,有黑影无数,高可二三尺,或逾垣入,或由窦入,往来摇漾,凡无人处皆满。迨撒米时,倏聚倏散,倏前倏后,如环绕攘夺,并仰接俯拾之态,并仿佛依稀,其色如轻烟,其状略似人形,但不辨五官四体耳。然则鬼犹求食,不信有之乎?

后汉敦煌太守裴岑破呼衍王碑,在巴里坤海子上关帝祠中。屯军耕垦,得之土中也。其事不见后汉书,然文句古奥,字画浑朴,断非后人所依托,以僻在西域,无人摹石刻,锋棱犹完整。乾隆庚寅游击刘存仁——此是其字,其名偶忘之矣。武进人也,摹刻一木本,洒火药于上,烧为斑驳,绝似古碑。二本并传于世,赏鉴家率以旧石本为新,新木本为旧,与之辩,傲然弗信也。以同时之物,有目睹之人,而真伪颠倒尚如此,况以千百年外哉!易之象数,诗之小序,春秋之三传,或亲见圣人,或去古未远,经师授受,端绪分明。宋儒曰:汉前人皆不知,吾以理知之也,其类此也。

康熙十四年,西洋贡狮,馆阁前辈多有赋咏。相传不久即逸去,其行如风,巳刻绝锁,午刻即出嘉峪关,此齐东语也。圣祖南巡,由卫河回銮,尚以船载此狮。先外祖母曹太夫人,曾于度帆楼窗隙窥之,其身如黄犬,尾如虎而稍长,面圆如人,不似他兽之狭削,系船头将军柱上,缚一豕饲之,在岸犹号叫,近船即噤不出声。及置狮前,狮俯首一嗅,已怖而死。临解缆时,忽一震吼,声如无数铜钲陡然合击,外祖家厩马十余,隔垣闻之,皆战栗伏枥下,船去移时,尚不敢动,信其为百兽王矣。狮初至时,吏部侍郎阿公礼稗画,为当代顾陆,曾盞笔对写一图,笔意精妙,旧藏博晰斋前辈家,阿公手赠其祖者也。后售于余,尝乞一赏鉴家题签,阿公原未署名,以元代曾有献狮事,遂题曰元人狮子真形图。晰斋曰:少宰丹青,原不在元人下,此赏鉴未为谬也。

乾隆庚辰,戈芥舟前辈扶乩,其仙自称唐人张紫鸾,将访刘长卿于瀛洲岛,偕游天姥。或叩以事,书一诗曰:身从异域来,时见瀛洲岛,日落晚风凉,一雁入云杳。隐示鸿冥物外,不预人世之是非也。芥舟与论诗,即欣然酬答,以所游名胜破石崖,天姥峰,庐山联句三篇而去。芥舟时修献县志,因附录志末。其破石崖一篇,前为五言律诗,八韵对偶,声韵俱谐。第九韵以下,忽作鲍参军行路难,李太白蜀道难体,唐三百年诗人无此体裁,殊不入格。其以东冬庚青四韵通押,仿昌黎此日足可惜诗,以穿鼻声七韵为一部例,又似稍读古书者。盖略涉文翰之鬼,伪托唐人也。

河城在县东十五里,隋乐寿县故城也。西村民掘地得一镜,广丈余,已触碎其半,见者人持一片去,置室中,每夕吐光,凡数家皆然,是亦王度神镜,应月盈亏之类。但残破之余,尚能如此更异耳。或疑镜何以如此之大,余谓此必河间王宫殿中物。陆机与弟云书曰:仁寿殿中,有大方镜广丈余,过之辄写人影,是晋代犹沿此制也。

乾隆己卯庚辰间,献县掘得唐张君平墓志,大中七年明经刘伸撰。字画尚可观,文殊鄙俚,余拓示李廉衣前辈,曰:公谓古人事事胜今人,此非唐文耶?天下率以名相耀耳。如核其实,善笔札者必称晋,其时亦必有极拙之字;善吟咏者必称唐,其时亦必有极恶之诗。非晋之厮役皆羲献,唐之屠沽皆李杜也。西子东家,实为一姓;盗跖柳下,乃是同胞。岂能美则俱美,贤则俱贤耶?赏鉴家得一宋砚,虽滑不受墨,亦宝若球图;得一汉印,虽谬不成文,亦珍逾珠璧。问何所取,曰:取其古耳。东坡诗曰:嗜好与俗殊酸咸。斯之谓欤?

交河老儒刘君琢,名璞,素谨厚,以长者称,在余家设帐二十余年。从兄懋园坦居,从弟东白羲轩,皆其弟子也。尝自河间岁试归,中途遇雨,借宿民家,主人曰:家惟有屋两楹,尚可栖止,然素有魅,不知狐与鬼也,君能不畏,则请解装。不得已宿焉。灭烛以后,承尘上轰轰震响,如怒马奔腾,君琢起著衣冠,长揖仰祝曰:偃蹇寒儒,偶然宿此,欲祸我耶?我非君仇。欲戏我耶?与君素不狎昵。欲逐我耶?今夜必不能行。明朝亦必不能住,何必多此扰攘耶?俄闻承尘上似老媪语曰:客言殊有理,尔辈勿太造次。闻足音橐橐然,向西北隅去,顷刻寂然矣。君琢尝以告门人曰:遇意外之横逆,平心静气,或有解时。当时如怒詈之,未必不抛砖掷瓦。又刘景南尝僦一寓,迁入之夕,大为狐扰,景南诃之曰:我自出钱租宅,汝何得鸠占鹊巢。狐厉声答曰:使君先居此,我续来争,则曲在我,我居此宅五六十年,谁不知者,君何处不可租宅,而必来共住,是恃气相凌也,我安肯让君。景南次日遂移去。何励庵先生曰:君琢所遇之狐能为理屈,景南所遇之狐能以理屈人。先兄晴湖曰:屈狐易,能屈于狐难。

道家有太阴炼形法,葬数百年,期满则复生。此但有是说,未睹斯事。古以水银敛者,尸不朽,则凿然有之。董曲江曰:凡罪应戮尸者,虽葬多年,尸不朽,吕留良焚骨时,开其棺,貌如生,刃之尚有微血。盖鬼神留尸伏诛也。某人是曲江之亲族,当时举其字,今忘之矣,时官浙江,奉檄莅其事,亲目击之。然此类皆不为祟,其为祟者曰僵尸。僵尸有二,其一新尸未敛者,忽跃起搏人;其一久葬不腐者,变形如魑魅,夜或出游,逢人即攫。或曰旱魃即此,莫能详也。夫人死则形神离矣,谓神不附形,安能有知觉运动;谓神乃附形,是复生矣,何又不为人而为妖。且新死尸厥者,并其父母子女,或抱持不释,十指抉入肌骨,使无知何以能踊跃,使有知何以一息才绝?即不识其所亲,是则殆有邪物凭之,戾气惑之,而非游魂之为变欤。袁子才前辈新齐谐载南昌士人行尸夜见其友事,始而祈请,继而感激,继而凄恋,继而变形搏噬。谓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其始来也,一灵不泯,魄附魂以行;其既去也,心事既毕,魂一散百魄滞。魂在则为人也,魂去则非其人也。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惟有道之人,为能制魄,语亦凿凿有精理。然管窥之见,终疑其别有故也。

任子田言,其乡有人夜行,月下见墓道松柏间有两人并坐,一男子年约十六七,韶秀可爱,一妇人白发垂项,佝偻携杖,似七八十以上人。倚肩笑语,意若甚相悦,窃讶何物淫妪,乃与少年狎阗。行稍近,冉冉而灭。次日询是谁家冢,始知某早年夭折,其妇孀守五十余年,殁而合窆于是也。诗曰:生则异室,死则同穴。情之至也。礼曰:殷人之葬也离之;周人之葬也合之。善夫,圣人通幽明之礼,故能以人情知鬼神之情也。不近人情,又乌知礼意哉。

族侄肇先言,有书生读书僧寺,遇放焰口,见其威仪整肃,指挥号令,若可驱役鬼神。喟然曰:冥司之敬彼教,乃逾于儒。灯影朦胧间,一叟在旁语曰:经纶宇宙,惟赖圣贤,彼仙佛特以神道补所不及耳。故冥司之重圣贤,在仙佛上。然所重者真圣贤,若伪圣贤则阴干天怒,罪亦在伪仙伪佛上。古风淳朴,此类差稀,四五百年以来,累囚日众,已别增一狱矣。盖释道之徒,不过巧陈罪福,诱人施舍,自妖党聚徒,谋为不轨外,其伪称我仙我佛者,千万中无一。儒则自命圣贤者,比比皆是,民听可惑,神理难诬,是以生拥皋比,殁沉阿鼻。以其贻害人心,为圣贤所恶故也。书生骇愕,问此地府事,公何由知?一弹指间,已无所睹矣。

甲乙有夙怨,乙日夜谋倾甲。甲知之,乃阴使其党某,以他途入乙家,凡为乙谋,皆算无遗策。凡乙有所为,皆以甲财密助其费,费省而功倍。越一两岁,大见信,素所倚任者皆退听。乃乘间说乙曰:甲昔阴调我妇,讳弗敢言,然衔之实刺骨,以力弗敌,弗敢婴。闻君亦有仇于甲,故效犬马于门下,所以尽心于君故,以报知遇,亦为是谋也。今有隙可抵,合图之。乙大喜过望,出多金使谋甲。某乃以乙金,为甲行赂,无所不曲到。井既成,伪造甲恶迹,乃证佐姓名以报乙,使具牒。比庭鞫,则事皆子虚乌有,证佐亦莫不倒戈,遂一败涂地,坐诬论戍。愤恚甚,以阗某久,平生阴事,皆在其手,不敢再举,竟气结死。死时誓诉于地下,然越数十年,卒无报。论者谓难端发自乙,甲势不两立,乃铤而走险,不过自救之兵,其罪不在甲。某本为甲反间,各忠其所事,于乙不为负心,亦不能甚加以罪,故鬼神弗理也。此事在康熙末年,越绝书载子贡谓越王曰:夫有谋人之心,而使人知之者,危也。岂不信哉。

里人范鸿禧,与一狐友阗,狐善饮,范亦善饮,约为兄弟,恒相对醉眠。忽久不至,一日遇于秫田中,问何忽见弃,狐掉头曰:亲兄弟尚相残,何有于义兄弟耶?不顾而去。盖范方与弟讼也。杨铁崖白头吟曰: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与此狐所见正同。

献县捕役樊长,与其侣捕一剧盗,盗跳免,絷其妇于官店——捕役拷盗之所,谓之官店,实是私居也。其侣拥之调谑,妇畏捶楚,噤不敢动,惟俯首饮泣,已缓结矣。长突见之,怒曰:谁无妇女,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落人手,汝敢如是,吾此刻即鸣官。其侣惧而止。时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刻也。长女嫁为农家妇,是夜为盗所劫,已褫衣反缚,垂欲受污,亦为一盗呵而止,实在子刻。中间仅仅隔一亥刻耳。次日,长闻报,仰面视天,舌挢不能下也。

裘文达公赐第,在宣武门内石虎胡同,文达之前,为右翼宗学,宗学之前,为吴额驸府,吴额驸之前,为前明大学士周延儒第。越年既久,又窈窕闳深,故不免时有变怪,然不为人害也。厅事西小屋两楹,曰好春轩,为文达燕见宾客地,北壁一门,又横通小屋两楹,僮仆夜宿其中,睡后多为魅舁出,不知是鬼是狐,故无敢下榻其中。琴师钱生独不畏,亦竟无他异。钱面有癜风,状极老丑,蒋春农戏曰:是尊容更胜于鬼,鬼怖而逃耳。一日,键户外出,归而几上得一雨缨帽,制作绝佳,新如未试,互相传视,莫不骇笑。由此知是狐非鬼,然无敢取者。钱生曰:老病龙钟,多逢厌贱,自司空以外,文达公时为工部尚书,怜念者曾不数人,我冠诚敝,此狐哀我贫也。欣然取著,狐亦不复摄去,其果赠钱生耶?赠钱生者又何意耶?斯真不可解矣。

尝与杜少司寇凝台,同宿南石槽,闻两家轿夫相语曰:昨日怪事。我表兄朱某在海淀为人守墓,因入城未返,其妻独宿,闻园中树下有斗声,破窗纸窃窥,见二人攘臂奋击,一老翁举杖隔之不能止,俄相搏仆地,并现形为狐,跳踉摆拨,触老翁亦仆,老翁蹶起,一手按一狐,呼曰:逆子不孝,朱五嫂可助我。朱伏不敢出,老翁顿足曰:当诉诸土神。恨恨而散。次夜闻满园铃铛声,似有所搜捕,觉几上瓦瓶似微动,怪而视之,瓶中小语曰:乞勿言,当报恩。朱怒曰:父母恩且不肯报,何有于我。举瓶掷门外碑趺上,訇然而碎,即闻噭噭有声,意其就执矣。一轿夫曰:斗触父母倒,是何大事,乃至为土神捕捉,殊可怖也。凝台顾余笑曰:非轿夫不能作此言。

里有张媪,自云尝为走无常,今告免矣。昔到阴府,曾问冥吏,事佛有益否,吏曰:佛只是劝人为善,为善自受福,非佛降福也。若供养求佛降福,则廉吏尚不受赂,曾佛受赂乎?又问忏悔有益否,吏曰:忏悔须勇猛精进,力补前愆。今人忏悔,只是首求免罪,又安有益耶?此语非巫者所肯言,似有所受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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