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论语正义》,其证引极博,而去取多未尽善。如左丘明不取段茂堂氏左名丘明之说,而据《史记》、《自序》左丘失明语,以左丘为复姓,不知此以两明字相犯,故变文云左丘,犹称晋文公重耳为晋重,古人属辞所不拘也。老彭不用《大戴礼》及《汉书》、《古今人表》与仲虺并为殷大夫之说,而据《楚辞》彭铿斟雉注,谓彭祖以雉羹进尧,及《史记》、《五帝纪》以彭祖与禹皋陶并言,遂定为尧之史官。不知《天问》多属寓言,《史》之彭祖,亦单文偶见,或因世传彭祖寿八百,故以为自尧直至商时;而夫子言窃比于我,则必近代贤人,不当上取尧臣也。殷因于夏礼,节取戴望附会《公羊》之说。加我数年二句,取戴望说,加当作假,假者暇也,五十天地之数,谓安得数年之暇,用五用十以学《易》,皆曲说支离而谬,取之尤近于侮圣言,此等皆出叔侥之妄增耳。
闰三月二十六日
读《论语正义》,其解告朔饿羊,必用骈枝之说,以告朔为即班朔,不信郑注牲生饿,而必以为溃囗之饿,已属强辨。至俞荫甫又谓告朔与告月异,吉月当作告月,别造一典故矣。
光绪辛巳(一八八一)十二月二十七日
阅《论语正义》。近儒说经,过求证据,或反失之囗囗葛。如有子曰礼之用一章,此自以礼之用和为贵为一节,(一节犹俗言一层。)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为一节,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为一节。首二句总冒,言礼虽以严整约束为节目,其用实主于和也。先王之道斯为美,斯指礼;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言事事必拘以礼文,则情或反离,所谓至敬无文、至亲无文也。知和而和,则情过乎礼而流于亵,故亦不可行。其义本极明哲。马注人知礼贵和,而每事从和,不以礼为节,亦不可行,所言亦甚分明。自床注误分有所不行以下为一节,遂致迂折费解,而刘氏谓此章发明中庸之义,用即庸也,虽合古训而词反支矣。
光绪甲申(一八八四)八月十二日
论语注(清戴望)
阅戴望《论语注》,本刘申甫《论语述何》之恬,以《公羊》义例,诠发圣言。谓绌夏存周,以春秋当新王,而微言在《论语》,其立意已甚谬。注中傅会牵率迂妄可笑之处,不胜凄指。又谓《齐论》有《问王》、《知道》二篇,盖明托王之事,改周受命之制,与《春秋》相表里,惜为张禹所去。夫问王,即问玉,《聘义》末所载子贡问君子贵玉贱珉一节,及《说文》所载字下孔子曰美哉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云云,盖皆是其文。张侯以《论语》教授,欲便学者之读,故合齐鲁两家,为之章句。其去此二篇者,盖以文少不足分筒策,而贵玉之文,已为小戴附入《礼记》,故遂去之,犹古论分《尧曰》、《子张问》以下为《从政》篇,后儒亦以奇零而并合之。望既不识字,妄以《公羊》家最谬之说,强诬古人,此东汉徐防所谓妄生穿凿,轻侮道术者也。其标题曰《戴氏注论语》二十卷,末有自序,亦仅题戴氏二字不出其名,狂妄至此,真小人之无忌惮者。
同治壬申(一八七二)五月十六日
论语旁证(清梁章钜)
阅《论语旁证》。其书采取不多,然颇能引用宋儒诸书,平心求是,发明朱注之说。此与黄氏《论语后案》,皆家塾必读之书也。
光绪了亥(一八八七)正月十六日
孟子外书(宋马廷鸾抄传)
《孟子外书》四篇。此书具多微言精理,与七篇毫无差谬,不解那卿何以小取?刘放注丛略,冶亦伪托。其书以马廷鸾抄传,廷鸾宋末宰相,贵与之父也。
咸丰庚申(一八六○)十月初五日
大学说(清惠士奇)
大学古本注(清艾畅)
阅惠半农氏《大学说》及艾橄堂《大学古本注》。半农极言朱子补格物致知章之非,谓格物即物行本末之物,格者度也,格物犹絮矩。以本末终始言格物,犹以上下前后左右言挚矩,谓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语,当如旧在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世下。又谓亲民不必破新民,其说是矣。而谓先释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三章而后释诚意一章,及《诗》云瞻彼淇澳两节在释止于至善章后,不久释诚意章传,皆当从未了改定本。则不汉不宋,又别出一《大学》改本矣。
橄堂谓次序一当如汉之旧,力言朱子强分经传及释大学为大人之学、释明明德为明其明德之非,其说是矣。而谓格物之物乃性命中之实有者,不可以物言,不可以气言,故谓之物,则仍堕于虚无杳眇,视宋人之说,尤为支离。又谓在亲民者谓在亲与民,亲是人己交关处,尤谬妄无理。
窃谓致知者,即明明德也。致知之功贯于平天下,则亲民止于至善皆贯之矣。格物者,由天下国家以及身心意皆物也。意为本,天下为末,所谓物有本末也。意为始,天下为终,所谓事有终始也。致知格物,即知止也。本末终始分先后,不分精粗内外,知止即知所先后也。自致知以及平天下,功有先后,事皆一贯,非必逐事而为之,非必明明德而亲民,必亲民而后止于至善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治国平天下,则非庶人所得与,非庶人之功至齐家而止,非天子诸侯于齐家后更加治国平天下之功也。所谓先后者,示人以为学之本自诚意始,夫子之所谓一以贯之也。诚意先致知者,《中庸》之所谓自明诚谓之教也。《大学》之道,所以明成人之教,故以学知言,不以生知言也。知至而意诚,则万物皆备于我,践形在是也,尽性在是也,与天地参在是也。故《大学》无言知本,次言诚意,而亦结之曰此谓知本。然后申言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功而终之以絮矩,非以格物始,絮矩终也。格物即格此心身家国天下之矩,絮矩即絮此天下国家身心之物,皆所谓明明德也,所谓止于至善也。原始原终,彻上彻下,而何有纲目,何有条领,何有即物穷理,何有一旦贯通,使圣贤教人平正通达之旨,入于晦蒙荆棘,流于参禅喝棒乎?惠氏由不知明德亲民止善之包于诚意,诚意之即为知本,故尚泥朱子分明德亲民至善焉三章,别分知本为一章,而以古本《诗》云《淇》、《澳》两节次于诚意为非也。
同治己巳(一八六九)正月初八日
大学古本注中庸古本拾注论语别注孟子补注(清艾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