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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苏翁者。初不知何许人。绍兴兵火末。来豫章东湖南岸。结庐独居。待邻右有恩礼。无良贱老囗。皆不失其欢心故人爱且敬之。称曰苏翁。身长九天。美须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终岁不易。未尝疾病。筋力数倍于人。食啖与人亦倍。巨锺长柄略与身等。披荆棘。转囗砾。辟废地为圃。或区或架或篱且囗。应四时蔬菜。不使一阙。艺植耘芟皆有法度。灌注培壅时刻不差。虽隆暑极寒土石焦灼。草木冻死。圃中根荄芽甲滋郁畅茂。以故蔬不绝圃。味囗他圃蔬为最胜。市鬻者利倍而售速。每先期输直。不二价而人无异辞。昼尔治圃。宵尔织履。履坚囗。革舄可穿。屦不可败织未脱手。人争贸之以馈。远号曰苏公履。薪米不至匮乏且有余羡。喜周急人。有贷假。随力所及应之。负偿一不经意。闭门高卧。或危坐终日。人莫测识。先是高宗南渡。急贤如饥渴。时张公浚为相驰书函金币。且移书履豫章曹及帅曰。余乡人苏云卿。管乐流亚遁迹湖海有年矣。近闻灌园东湖。其高风伟节。非折简所能屈。幸亲造其庐。为我必致之漕帅密谕。物色彼人曰。此有灌园苏翁者。无云卿也。漕帅即相与变服为游客。入其圃。翁运锄不顾。二客前揖与语。翁良久。问客何从来。乃延入室。土锉竹几。辉光溢然。地无纤尘案上囗西汉书一册。二客神融意消。恍若自失。默计曰此为苏云卿也必矣。既而汲泉煮茗。意稍囗接。客遂扣曰翁仙里何地。徐曰。广汉客曰。张德远广汉人。翁当识之。曰。识之。客又问德远何如人。曰贤人也。长于知君子。短于知小人德有余而才不足。因问德远今何官。二客曰。今朝廷起张公欲了此事。翁曰。此恐怕他未便了得在。囗其初不料张公使其访已而欲致之也。二客遂笑谓翁曰。某等备乏漕帅。实非游者。张公今秉相权。令某等造庐以礼致公。共济大业。出书函金币于其案上。翁色遽变。喉中隐隐有声。似怨张公暴已者至是始知翁广汉人。即云卿是已。然终不知云卿其字耶。抑名耶。继旌旗填委。坚请翁同载以归。再三谢不可。许诘朝上谒。越夕。遣使迎伺。则扃户囗然。从他径排闼入。惟书币囗案上俨然如昨日。室空而人不可得而见矣。形囗辽绝。莫知所终。

刘先生者。河朔人。年六十余。居衡岳紫囗峰下。间出衡山县市。从人乞得钱。则市盐酪径归。尽则更出。日携一竹篮。中贮大小笔囗帚麻拂数事遍游诸寺庙。拂拭神佛塑像。鼻耳窍有尘土。即以笔捻出之。率以为常。环百里人皆熟识之。县市一富人。尝赠以一衲袍。刘欣谢而去。越数日见之。则故褐如初。问之。云吾几为子所累。吾常日出庵。有门不掩既归就寝。门亦不扃。自得袍之后。不衣而出。则心系念。因市一囗。出则囗之。或衣以出。夜归则牢关以备盗。数日营营。不能自囗。今日偶衣至市。忽自悟以一袍故。使方寸如此。是大可笑。适遇一人过前即解袍与之。吾心方坦然。无复系念嘻吾几为子所累矣。尝至上封。归路遇雨。视道边一冢有穴遂入以避会昏暮因就寝。夜将半。睡觉雨止。月明透穴照圹中。历历可见。甓甃甚光洁比璧。惟白骨一具。自顶至足俱全。余无一物。刘方起坐。少近视之。白骨倏然而起。急前抱刘。刘极力奋击。乃零落堕地。不复动矣。刘出每与人谈此异。或曰此非怪也。刘真气壮盛足以翕附枯骨耳。

僧法一宗杲。自东都避乱渡江。各携一笠。杲笠中有黄金囗。每自检视一伺知之。杲起奏囗一亟探囗掷江中杲还亡囗。不敢言而色变。一叱之曰。与汝共学了生死大事。乃眷眷此物耶。我适已为汝投之江流矣。杲展坐具。作礼而行。

颍州阳翟县有杜生者。邑人谓之杜五郎。所居去县三十里。惟有屋两间。一间自居。一间其子居之。室之前有空。地丈余。即是篱门杜生不出篱门凡三十年矣。黎阳尉孙轸曾往访之见其人颇潇洒。自陈村民无所能何辱下访。孙问其不出门之因。其人笑曰以告者过也。指门外一桑曰。十五年前。亦曾到此桑下纳凉问其何以为生。曰。昔时居邑之南。有田五十亩。与兄同耕后兄之子娶妇。度所耕不足瞻。乃推田与兄。携妻子至此。偶乡人借此屋。遂居之。惟为人择日。又卖药以具饘粥。亦有时不继乡人见怜。与田三十亩。令子耕之。尚有余力。又为人佣耕。自此食足。乡人贫。以医自给者甚多。自念食既足。不当更兼乡人之利。自尔择日卖药。一切不为。又问尝日何所为。曰端坐耳。问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亦曾观书。问观何书。曰。曾有人惠一册书无题号其间多说净名经。亦不知净名经何书也。当时极爱其议论。今亦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久矣。气韵闲旷。言词精简。有道之士也盛寒但布袍草履室中枵然。一榻而已问其子之为人曰村童也。然质性淳厚。未尝妄言嬉游。惟买盐酪则一至邑中。可数其行迹以待其归径往径还未尝囗游一步也。

南安翁者。漳州陈元忠。尝赴省试。过南安投宿。茅茨数椽。竹树茂密可爱。主翁麻衣草屦举止谈对宛若士人。几案间文籍散乱。陈叩之曰。翁训子读书乎。曰种园为生耳。入城市乎。曰不出十五年矣。问藏书何用。曰偶有之耳少焉风雨暴作。其二子归舍鉏揖客。不类农家子翁进豆羹享客。迟明别去。陈以事囗城中。见翁苍黄行。陈追诘何以到此。曰大儿鬻果失税。为关吏所拘。陈为谒监征。至则已捕送郡翁与小儿偕诣庭下。长子当杖。翁恳白郡守若渠不胜杖。则翼日乏食矣。愿以身代。小儿曰。大人岂可受杖。某愿代。大儿又以罪在已甘心焉。三人争不囗。小儿来父耳囗语。若将有所请翁斥之。儿必欲前。郡守疑之。呼问所以。对曰。大人原系带职正郎。宣和间屡典州郡。翁急拽其衣使退。曰儿狂妄言。守询诰囗在否。曰见作一朿置瓮中埤山下。立遣随儿发取果得之。即延翁上坐。谢而释其子。次日访之室已空矣。

陈观国字用宾。永嘉胜士也。丙戌之夏寓越梦访友于杭壁间有古画数幅。岩壑耸峭。竹树茂密。瀑飞绝巘。汇为大池。池中菡萏方盛开。一翁曳杖坐巨石上。仰赡飞鹤翔舞。囗云空蒙中。髣囗有字数行。体杂真草。其辞曰。囗声兮激激。云容兮茸茸。千松拱绿。万荷囗红。爰宅兹岩。以逸放翁。屹万仞与世隔。峻一极而天通。予乃控野鹤。追冥鸿往来乎蓬莱之官。披海氛而一笑。以囗九州岛之同。傍一人指曰。此放翁诗也。诗语清古。非思想之所及。异哉。

孙仲益山居上梁文云。老蟾驾月。上千崖紫翠之间。一鸟呼风。啸万木丹青之表。又云衣百结之衲。扪虱自如。拄九节之笻。送鸿而去奇语也。

杨诚斋年未七十。退休南溪之上。老屋一区。仅庇风雨。聪明强健。闲退十有六年。宁皇初与朱文公同召。公独不起。文公与公书云。更能不以乐天知命之乐。而忘与人同忧之忧毋过于优游。毋囗于遁思。则区区犹有望于斯世也。公已囗于高蹈。遂自赞曰。江风索我吟。山月唤我饮醉倒落花前。天地为衾枕。又云青白不形眼底。雌黄不出口中。只有一罪不赦唐突明月清风。

刘宰字平国号漫塘。润之金囗人。早有经世志。以微疾不乐出。或言其面黑囗干点。不欲应诏起者。力辞以免。尝大书其印历。以示终身不起云。怪矣面容。无食肉相。介然褊性。无容物量。智浅而虑不周。材囗而用则旷不返初服。辄启荣望。岂特二不可七不堪正恐一不成万有丧。故俛以自适。超然自放。衣敝褞袍可无三褫之辱。饭疏饮水。何用八珍之饷。隐几余情。杖藜独往或从田夫囗盆之饮。或听渔人沧浪之唱。顾盻而花鸟呈伎。言笑而川谷传响。优游岁月逍遥天壤。路逢扁舟而去者。语之曰。汝非霸越之人乎。陶天下之中。从子致富。亟去毋乱吾乐。遇篮舆而来者。揖之曰汝非不肯见督邮者乎。有谒于道者。纵得钱付酒家。终不若高卧北窗。日傲羲皇之上也。

吕徽之家仙居万山中博学能诗文。而安贫乐道。常逃其名。耕渔以自给。一日诣富家易谷种。大雪立门下。人弗之顾。徐至庭前。闻东阁中有人分韵作雪诗。一人得滕字苦吟弗就。先生不觉失笑。诸贵游子弟辈闻得遣左右诘之。先生初不言。囗愈疑。亲自出见。先生露顶短褐。布袜草屦。辄侮之询其见笑之由。先生不得巳。乃曰。我意举滕王蛱蝶事耳。囗始叹服。邀先生入坐。先生曰。我如此形状。安可囗诸君子间。请之益坚遂入阁。囗以藤滕二字。请先生足之。即援笔书曰。天上九龙施法水。人间二鼠啮枯藤。骛鹅声乱功收蔡。蝴蜨飞来妙过滕。复请和昙字韵诗。又随笔写云。万里关河冻欲含。浑如天地尚函三。桥边驴子诗何恶。帐底羔儿酒正酣。竹委长身寒郭索。松埋短发老瞿昙。不如乘此擒元济。一洗江南草木惭。写讫便出门。囗之不可得。问其姓字亦不答。皆惊讶曰。尝闻吕处士名。欲一见而不能。先生岂其人耶。曰。我农家。安知吕处士为何如人。惠之谷。怒曰。我岂取不义之财。必易之。刺船而去。遣人遥尾其后。路甚僻远。识其所而返。雪晴往访焉。惟草屋一闲。家徒壁立。忽米桶中有人。乃先生妻也。因天寒故坐其中。试问徽之先生何在。答曰。在溪上捕鱼。始知真为先生矣。至彼果见之。告以特来候谢之意。隔溪谓曰。诸公先到舍下。我得鱼当换酒饮诸公也。少顷携鱼与酒至。尽欢而散。翼旦再蹑其踪。则先生已迁居矣。

铁囗道人者。囗髯玉貌。倜傥不羇。尝爱赤囗雪中。兴发则朗诵南华秋水篇。又爱嚼梅花满口。和雪咽之。或问咽此何为。曰吾欲寒香沁入肺腑。其后去采药衡岳。夜半登祝融峰观日出。乃仰天大囗曰。云海汤囗心吾心胸。居无何。飘然而去。纂有九字经。勿欺心。勿妄语。守廉耻。系之语曰。此经字约而义博。知之甚易。行之甚难。苟能实践可谓君子。

赵景道质。隐居燕南。教授为业。金章宗游春水过焉。闻弦诵声。幸其斋舍。见壁闲所题诗。讽咏久之。赏其志趣不凡。召至行殿命之官。固辞曰臣僻性野逸。志在长林丰草。金镳玉络。非所愿也。囗圣明在上可不容巢由为外臣乎。章宗益奇之。赐出千亩复之终身。

躁竞【忿狷附以躁竞则必忿狷也】

落落布袍。萧萧尘甑。穷达早知。荣进素定。取势斜飞。窘步快捷方式。君不见昌黎送鬼以车船鬼且揶揄而莫应。集躁竞。

陶谷自五代至国初。文翰为一时之冠。然其为人倾险狠媚。自汉初始得用。即致李崧赤族之祸。由是缙绅莫不畏而忌之。太祖虽心不善。然藉其词华足用。故尚置于翰苑。谷自以久次旧人。意希大用。建隆以后。为宰相者。往往不由文翰。而闻望出谷下。谷不能平。乃俾其党与因事荐引以为久在词禁。宣力实多。亦以微伺上旨太祖笑曰。颇闻翰林草制。皆检前人旧本。改换词语。此乃俗所谓依样画葫芦耳。何宣力之有。谷闻之。乃作诗书于玉堂之壁曰。官职须由生处有。才能不管用时无。堪笑翰林陶学士。年年依样画葫芦。太祖益薄其怨望遂囗意不用矣。

世以陶谷文雅清致之士。多称赏之。然诸书所载秽德颇囗。略举一二。已见大节。谷乃唐彦谦后也。避石晋讳。改曰陶。后纳唐氏为囗。已可怪矣。初因李崧得位。后乃排之。此负恩也。袖中禅诏。不忠孰甚。奉使两浙。献诗钱俶云。此生头已白。无路扫王门。辱命无耻可知。又出使淫妇而有好姻缘之词。卧病思金锺而有乞与金锺病眼明之句。至欺待诏。使书密旨以取良马。此何等人也。史称遇名望者巧言以诋之呜呼。一人之身。囗丑备焉。亦何贵于文雅哉。

苏易简特受太宗顾遇。在翰林恩礼尤渥。然性特躁进。罢参政以礼部侍郎知邓州。纔逾壮岁。而其心郁悒有不胜闲冷之叹。邓州有老僧独处郊寺。苏赠诗曰。憔悴二毛三十六。与师气味不争多。又移书于旧友曰。退位菩萨难做。竟不登强仕而卒。时有夏侯嘉正。以右拾遗为馆职。平生好烧银。而乐文字之职常语人曰吾得见水银银一钱知制诰一日。无恨矣。然二事俱不谐而卒。钱文僖公维演自枢密使为使相。勋阶品皆第一。而恨不得真宰。居常叹曰。使我得于黄纸尽处押一个字足矣。亦竟不登此位。寇莱公年三十余。太宗欲大用。尚以其少。准遽服地黄兼饵芦菔以反之。未几皓白。旧制学士以上。并有一人朱衣吏引马。所服带用金而无鱼。至入两府则朱衣二人引马。谓之双引。金带悬鱼。谓之重金矣。世传馆阁望为学士者。赋诗云。眼前何日赤腰下几时黄。及为学士又作诗曰。眼赤何时两。腰黄几日重。

隋唐嘉话云。崔日知恨不为八座。及为太常卿。于厅事前起一楼。正与尚书省相望。特号崔公望省楼。又御史久次不得为郎者。道过南宫。辄回首望之。俗号囗囗幻项桥。郑畋作学士时。金銮坡上南望诗云。玉晨锺韵上空虚。画戟祥囗拥帝居。极目向南无限地。绿囗虚处认中书。乃知朝士妄想古今一辙

王文康公曙苦淋。百疗不差。洎为枢密副使。疾顿除及罢而疾复作。或戏之曰。欲治淋疾。唯用一味枢密副使仍须常服。始得不发。梅金华询。久为侍从。急于进用。晚年多病石参政中立戏之曰。公欲安乎。唯服一清凉散即差也。囗两府在京许张青囗耳。

【曙字晦叔寇莱公之囗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逾月卒谥文康】

刘子仪侍郎。三入翰林。意望入两府。颇不怿。作诗云。蟠桃三窃成何事。上尽鳌头迹转孤。称疾不出。朝士问候者继至。询之云虚热上攻。石中立在坐中云。只消一服清凉散。意谓两府始得用清凉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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