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是一无赖子,又远处沛、丰,不知孔子之大道。犹吾乡人晓起见僧,辄唾为不祥,不论其为高僧与否也。其后为郦、陆所化,过鲁,能以太牢祀孔子,则重儒矣。)
夫儒服,先王之服也。(《新序杂事》)劾寿王吏八百石,古之大夫,服儒衣。(《汉书律历志》)
(汉至武帝时,儒教一统,盛诵《五经》,故以为古之大夫盛服儒衣也。)
文学褒衣博带,窃周公之服;鞠躬谷踖,窃仲尼之容。(《盐铁论利议》)
(汉武之后,儒既一统为国教,贤良文学,褒衣博带,以儒服为章服矣。)
衣儒衣,冠儒冠,而不能行其道,非真儒也。(《盐铁论刺议》)(子夏从孔子之教时,孔子已有君子儒、小人儒之别。从者既多,虽从其教,服其服,而不行其道者固多。如今僧穿衲衣而不守戒法。当时议之,故以为非真儒也。)
衣冠有以殊于乡曲。(《盐铁论相刺》)(汉高尚有溺儒冠事,盖儒者衣冠殊异,一望可知。)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后汉舆服志》)
(汉世用孔子之制。缁布冠即玄,即章甫。孔子所创之儒冠,至是行于天下。)
假儒衣、书,服而读之,三月不归,孰曰非儒也?(《法言孝至》)(当时读儒书,必言服儒服,则儒者之辨,不仅在其书,并在其服矣。今衣袈裟而诵佛书,是僧也。若不剃发,不衣袈裟,而仅读佛典,天下断无有目为僧者。圣者之立法,制其外以养其内,故外之冠服亦甚巨矣。)
——右孔子创儒后,其服谓之儒服。
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齐人责稽首。因歌之曰:鲁人之皋,数年不觉,使我高蹈。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左传》哀二十一年)
《御览》八百九十七引《论衡》:儒书称孔子与颜渊俱登鲁东山。(《孔子集语》附)
(“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至《论衡》时,尚以六经传记为儒书,犹今称二教书为佛典、道藏,皆以其教名。吾今编《孔子改制考》、《孔子大义考》、《孔子微言考》、《周汉文字记》,写定五经、七十子后学记,统名儒者,还其本也。)
哀公二十一年,孔子方没,儒书大行如此,所谓鲁以儒教也。凡教主,皆生前其道大行,佛、回亦然,惟远方外国乃迟之又久耳。白香山诗,鸡林贾人购之;东坡诗,高丽使臣购之;李、杜诗文,生前而冠绝当时;朱子集注,身后而行于金。文人大师,其力犹能自行如此,况圣人乎!)
夫儒以六艺为法。(《史记太史公自序》)
《诗》、《春秋》,学之美者也,皆衰世之造也。儒者循之,以教导于世。(《淮南子泛论训》)
《春秋》之为孔子作,人皆知之。《诗》亦为孔子作,人不知也。儒者多以二学为教,盖《诗》与《春秋》尤为表里也。
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史记五帝本纪》)
(此出戴记,真乃儒者所共传,而史公以为儒者不传,不可解。盖刘歆变乱五帝,故窜改以抑之,以为此乃明说或有不传也。)
夫五经,亦汉家之所立。儒生善政大义,皆出其中。(《论衡程材》)
传言黄帝龙颜,颛顼戴午,帝喾骈齿,尧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汤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阳,周公背偻,皋陶马口,孔子反宇。斯十二圣者,皆在帝王之位,或辅主忧世。世所共闻,儒所共说。在经传者校着可信。若夫短书俗记,竹帛胤文,非儒者所见,众多非一。(《论衡骨相》)
儒书所载,权变非一。(《论衡答佞》)儒书称尧、舜之德,至优至大。(《论衡儒增》)
儒书又言:“溟涬蒙澒,气未分之类也;及其分离,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如说《易》之家,儒书之言,天地始分,形体尚少,相去近也。(《论衡谈天》)
夫如是,儒书之文,难以实事。案附从以知凤皇,未得实也。(《论衡讲瑞》)儒书言舜葬于苍梧,禹葬于会稽者。(《论衡书虚》)儒书称楚养由基善射。(《论衡儒增》)
儒书言,卫有忠臣弘演。儒书言,楚熊渠子出,见寝石,以为伏虎。儒书称鲁般、墨子之巧,刻木为鸢,飞之三日而不集。
儒书言,禽息荐百里奚,缪公未听。禽息出,当门仆头碎首而死。儒书言,荆轲为燕太子刺秦王。
儒书言,董仲舒读《春秋》,专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窥园菜。
儒书言,夏之方盛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而为之备。(并同上)儒书言,齐王疾痟,使人之宋,迎文挚。(《论衡道虚》)——右孔子创儒后,其书谓之儒书。
儒者学,学儒矣。传先师之业,习口说以教。(《论衡定贤》)传者传学,不妄一言,先师古语,到今具存。(同上)
(传先师之业,习口说以教,是汉时传孔学大法。刘歆攻博士,谓“信口说而背传记”,于是今学亡矣。)儒者说曰:太平之时,人民侗长,百岁左右。气和之所生也。(《论衡气寿》)(《春秋》言太平,远近大小如一。地球一统之后,乃有此。时烦恼忧悲已无,不食土性盐类质,养生日精,此言必验。)
儒者论曰:天地故生人。(《论衡物势》)儒者曰:天,气也。(《论衡谈天》)儒者说孔子周流,应聘不济,闵道不行。(《论衡问孔》)
儒者曰:日朝见,出阴中。(《论衡说日》)儒者曰:冬日短,夏日长。儒者或曰:日月有九道。儒者论曰:天左旋,日月之行,不系于天。
儒者说曰:日行一度。儒者谓:日月之体,皆至圆。儒者说日及工伎之家,皆以日为一。(并同上)儒者之说,又言:人君失政,天为异。(《论衡谴告》)
文王得赤雀,武王得白鱼赤乌。儒者论之,以为雀则文王受命,鱼乌则武王受命。(《论衡初禀》)
儒者说,凤皇麒麟为圣王来,以为凤皇麒麟,仁圣禽也。(《论衡指瑞》)儒者咸称凤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论衡指瑞》)
《春秋》曰:西狩获死蠙,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儒者说之,以为天以蠙命孔子,孔子不王之圣也。(同上)
儒者之论,自说见凤皇麒麟而知之。(《论衡讲瑞》)
儒者论太平瑞应,皆言气物卓异,朱草、醴泉、翔凤、甘露、景星、嘉禾、萐脯、蓂荚、屈轶之属。(《论衡是应》)
儒者又言,太平之时,屈轶生于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同上)儒者之议,以为人死有命。(《论衡命义》)儒者说夫妇之道,取法于天地。(《论衡自然》)
如儒者之言,五代皆一受命。(《论衡恢国》)儒者论曰:王者推行道德,受命于天。(同上)儒者论圣人,以为前知千岁,后知万世。(《论衡实知》)
(《中庸》:“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编书以秦继周,何疑之有?)儒者或见其义,说不空生。(《论衡祭意》)
京房《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盛火数起,燔宫室。儒说火以明为德,而主礼。(《后汉五行志》)
五年二月,陇西地震。儒说:民,安土者也,将大动,行大震。九月,匈奴单于于除难叛,遣使发边郡兵讨之。
七年九月癸卯,京都地震。儒说:奄官,无阳施,犹妇人也。是时,和帝与中常侍郑众谋夺窦氏权,德之,因任用之。及幸常侍蔡伦,二人始并用权。
又先儒言:“瑞兴非时,则为妖孽”,而民讹言生龙语,皆龙孽也。儒说:诸侯专权,则其应多在日所宿之国。
中元元年十一月甲子晦,日有蚀之,在斗二十度。斗为庙,主爵禄。儒说:十一月甲子时,王日也,又为星纪,主爵禄,其占重。
十六年五月戊午晦,日有蚀之,在柳十五度。儒说:五月戊午,犹十一月甲子也。又宿在京都,其占重。后二岁,宫车晏驾。
永元七年四月辛亥朔,日有蚀之,在觜觿,为葆旅,主收敛。儒说:葆旅,宫中之象;收敛,贪妒之象。(并同上)
(五行之学出于《洪范》,为孔门一说。今《五行志》多出于《尚书》家欧阳、夏侯氏,故为儒说。)
诸儒或曰,“今五星失晷,天时谬错,辰星久而不效,太白出入过度,荧惑进退见态,镇星绕带天街,岁星不舍氐房”,以为诸如此占,归之国家。(《后汉书苏竟传》附)
——右孔子创儒后,诸弟子传其口说,谓之儒说。孟子、孙卿,儒术之士。(《战国策》刘向序)始皇并有天下,燔烧《诗》、《书》,坑杀儒士。(同上)
于是征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史记封禅书》)
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史记郦陆列传》)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史记叔孙通列传》)
轵有儒生。(《史记郭解列传》)
自孔子卒,京师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间,文辞粲如也。作《儒林传》。(《史记太史公自序》)
(太学之制,自古未立,故谓自孔子卒后,未崇庠序。至武帝始立,故谓粲如。《史记》时,儒未一统,故史公创作此传,如后世之考教派创之宜也。后世儒学一统,无人不在儒中,尚何专传之立者?后汉之后,经新歆之乱制,盖已不知此义矣。)
天之道,不在仲尼乎?仲尼驾说者也。不在兹儒乎?如将复驾其所说,则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法言学行》)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法言君子》)
(凡从孔子教,衣儒衣冠、读儒书者,便谓之儒。其上者圣儒,次者大儒、通儒、名儒。若夫通天地人,则大儒之列也。扬子之言,尊儒太过,忘教旨矣。彼固知假儒衣、书,服而读之,孰曰非儒;则亦知儒不过服儒衣、读儒书而已。)
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后汉左雄传》)雄又奏征海内名儒,为博士。(《后汉左雄传》)
(前此盖选吏人及百家者,自是小吏皆儒生为之,儒道大行。而后世吏道,杂而多端,甚者乃至白丁捐纳,而归咎于儒无益人国,可乎?)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论衡问孔》)
使无孔子,则七十子之徒,今之儒生也。(同上)
是故儒者称论,皆言孔子之后当封,以泗水却流为证。(《论衡书虚》)
五经以道为务。事不如道,道行事立,无道不成。然则儒生所学者,道也。(《论衡程材》)儒生治本。儒生擿经,穷竟圣意。(并同上)
五经之儒,抱经隐匿。(《论衡佚文》)
唐、虞、夏、殷,同载在二尺四寸,儒者推读,朝夕讲习。(《论衡宣汉》)(孔子传五经,皆用二尺四寸简。汉时犹然。)案仲舒之书,不违儒家,不及孔子。(《论衡案书》)
儒家之徒董无心。(《论衡福虚)著作者为文儒,说经者为世儒。(《论衡书解》)
世儒说圣人之经,解贤者之传,义理广博,无不实见。故在官常位,位最尊者为博士。门徒聚众,招会千里,身虽死亡,学传于后。(《论衡书解》)
今贤儒怀古今之学,负荷礼义之重。(《论衡状留》)
夫儒生,礼义也;耕战,饮食也。贵耕战而贱儒生,是弃礼义求饮食也。(《论衡非韩》)儒者之在世,礼义之旧防也。今儒者之操,重礼爱义。
官不可废,道不可弃。儒生,道官之吏也,以为无益而弃之,是弃道也。(并同上)儒生学大义以道事。(《论衡量知》)文儒怀先王之道,含百家之言。(《论衡效力》)
能博学问,谓之上儒。(《论衡别通》)而儒生以学问为力。(《论衡效力》)儒生力多者,博达疏通。故博达疏通,儒生之力也。(同上)犹博士之官,儒生所由兴也。(《论衡别通》)
或兴论立说,结连篇章者,文人鸿儒也。(《论衡超奇》)
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着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故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故夫鸿儒,所谓超而又超者也。以超之奇,退与儒生相料,文轩之比于敝车,锦绣之方于缊袍也,其相过远矣。
孔子改制考 卷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