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伏查台湾一岛,周袤三千余里,孤屿环瀛,土壤肥沃,禾稻不粪而长,物产繁滋,矿煤、樟脑、水藤、糖蔗靡不充余。其土番所居内山,未辟境地尚十之七,其内材木连山,传闻五金、晶玉之矿,油煤之井,遍地皆有,物产饶富,更胜于已辟之地。且内外山地俱宜栽茶,自西洋各国通商以来,无不涎贪其地。特以欧洲公法有守平均势之例,互相钤制,莫敢先发难端。日本倭人,在明天启间曾踞其地,其后为荷兰所夺,郑成功又夺之于荷兰。迨康熙中,郑氏灭而台湾遂入版图。此日本所以尤为耽耽也。按之明人郑若曾日本图纂,倭人入犯中国,必至小琉球分〈舟宗〉。小琉球者,即台湾之小岛也。盖其国萨摩州及五岛皆与台湾密迩,闻轮舟一日可至,故为入犯必由之路。该国在明代三百年间,屡寇闽、广、江、浙海滨一带,大为中国之患。自国朝定鼎以来,始震慑帖息,海不扬波,皆由台湾隶入版图屏蔽之力。从前中国与该国互市,惟商船前往,无倭船西来。及各国通商,而倭人始入内地。乃议和未久,遽尔称兵,或者谓有西人从中勾引,固难保其必无。总由该国心艳富饶,借口报复生番,意图觊觎,显然可睹。查倭性狡黠,好事勇狠。明洪武间命使往谕,甫经入贡,旋与胡惟庸通谋不轨。永乐朝遄使招谕,又首先纳款而仍事寇抄。其后旋款旋叛,史记昭然。是狙诈狼贪是其故习,非西洋各国效信守约之比。
臣近接总理衙门来函,内开上海抄送长崎电报,只云前年人民在台湾生番地界遭风船只,遣员查问确情,并有诚恐伪诈之徒,擅行谣言等云。又另抄英国使臣威妥玛呈送节略,亦有日本并无出有向中国称兵明文之语。是该国于兴兵内犯之举,故作隐约之词,其心尤为阴谲。虽该国中将西乡照会,于中国救护难民殷殷道谢,即于生番亦似有不遽用兵之意,然既不商之总理衙门,又不候臣照覆,经行统众赴台,复不往晤台湾镇、道,直抵琅〈王乔〉登岸扎营;或震于番地路险瘴重、山深箐密之说,预留为将就退兵之计,或为潜相勾结、徐图占踞之谋,均不可测。总之台湾为沿海各省门户,且又土衍物阜,乘隙窥伺者不一。即使目前不致成衅,日后之隐忧方大。臣惟有竭尽愚诚,随时度势,笔舌兵戎,互相为用。务使理屈在彼,不致衅开自我。一面选练兵勇,购制器械,储备饷糈,延揽人才,以期有备无患,仰副皇上委任封疆之至意。
枋寮巡检、千总会禀台湾道
兹千总占鳌于本月二十四日早晨束装亲抵琅〈王乔〉,不动声色查探,顷回枋寮会商。卑职缘抵〈王乔〉后,见该洋人二十五日又到轮船两只,一由西边而来,并前二只,共计四只,统约人数二千余名,业已先后登岸,俱在清港浦一带驻扎大营一座,其营垒周围五、六里,左右二、三里。千总占鳌又亲至营中,询其贵国火船,所来何事?该洋人言语不通,回字声称,未用事之前,不敢说分明矣。又写仔细闻〈禾上月下〉(?)者再说等因。千总观其行止,营中各自备带做成木屋、砖瓦、食粮、盐菜等件,以图久计。并与闽、粤庄人言称,欲造洋楼,似非专剿生番之势,另有别情,亦未敢逆料。在琅〈王乔〉一带居民,人心惶惶。以后如何情形,容俟探报。
南路参将文咨台湾道
据坐旗探丁禀称:二十五日下午,又有日本火轮船一号驶往琅〈王乔〉。并闻后帮兵船,陆续可到。其二十二日由旗开往琅〈王乔〉之师船,本日下午已回旗,额领事坐船同回。又据琅〈王乔〉探丁禀称:日本人已在清浦安营十一座,搭盖木账房多架,每架各守洋兵,不知数目。别无动静。现在琅〈王乔〉闽、粤人相安无事各等情。
摘抄另纸探报
二十五日福岛九同三员日官入内山,赏猪朥束社头人小卓杞笃铳三枝、刀一把、红绫花手巾等物。
闽浙总督李照会日本国中将并札行台湾道
照得本年三月二十三日,接准二月二十七日日本国中将照会,内开:台湾土番之俗云云至稍示膺惩之势耳(见前)。本部堂查台湾全地,久隶我国版图。虽其土著有生熟番之别,然同为食毛践土已二百余年,犹之粤、楚、云、贵边界猺、獞、苗、黎之属,皆古所谓我中国荒服羁縻之地也。虽土番散处深山,獉狉成性,文教或有未通,政令偶有未及,但居我疆土之内,总属管辖之人。查万国公法云:凡疆内植物、动物、居民,无论生斯土者、自外来者,按理皆当归地方律法管辖。又载发得耳云:各国之属物所在,即为其土地。又云:各国属地,或由寻觅,或由征服迁居,既经诸国立约认之,即使其间或有来历不明,人皆以此为掌管既久,他国即不应过问。又云:各国自主其事,自任其责。据此各条,则台湾为中国疆土,生番定归中国隶属,当以中国律法管辖,不得任听别国越俎代谋。兹日本国中将照会,以台湾生番戕杀遭风难民,奉命率兵深入番地,殛其凶首,以示惩戒。在生番迭逞悍暴,杀害无辜,即按以中国之法律,亦所必诛,惟是台湾全地素属中国,日本国政府并未与总理衙门商允作何办理,径行命将统兵前赴,既与万国公法违背,又与同治十年所换和约内第一、第二两条不合。然详阅来文,先云招彼酋长百般开导,使无再踏前辙;复云虽率兵前往,惟备土番抗抵,不得已稍示膺惩;是日本国中将之意,但在惩办首凶,以杜后患,并非必欲用兵。所开两案首凶,其备中州遭风难民,前由生番运出,并未戕害一人,当经本部堂派员送沪,交领事官送还。自枋寮至琅〈王乔〉一带,早经本部堂饬令台湾道委员建造隘寮,选举隘丁隘首,遇有外国遭风船只,以便随时救护。此后日本国商民来往该地,当不至有劫杀之患。去岁中州难民并未被害,即其明证。其琉球岛即我属国中山国疆土,该国世守外藩,甚为恭顺,本部堂一视同仁,已严檄该地方官责成生番头人,赶紧勒限交出首凶议抵。总之,台湾属在中国,应由中国自办,毋庸日本国代谋。各国公使俱在京师,必以本部堂为理直。除照覆日本国中将,请其撤兵回国,以符条约外,合行饬知。
摘抄另纸探报
二十六日,小卓杞笃送牛二只赴日营答谢。
台湾道札枋寮巡检
照得琅〈王乔〉系十八社总名,究竟地舆广狭若干?现在开辟田亩若干?年完社饷若干?合行饬查。
枋寮巡检禀复
卑职遵查琅〈王乔〉地方,背山面海,内有平原者,土名柴城,居其中,东土、保力社等庄依山五、六里,西至沿海即社寮港一、二里,南至大绣房三十里,北至尖山一十里;其地皆粤、闽分居,已垦良田数百甲,未开供赋。至十八社生番,统在山内,所居南自龟仔角起,北至牡丹社止,与外十八社,即枫港一带生番毗连。山地计程五、六十里。十八社统计壮丁一千余名,惟网率四林社近闻辟田园数十甲,其余各就山坳中种作杂粮为活。计山后林密箐深,相距卑南不远。再琅〈王乔〉十八社生番,自雍正年间已作归化,今由通事年纳鹿皮九十余张,折银二十两有奇。卑南觅需赋银六十八两,亦由通事投库,别无社饷之闻。
凤山县禀复
卑职遵查琅〈王乔〉地舆广狭,询之在地土人,据称直约四十余里,横约二十余里。而年额社饷,核之征册,内开:琉球社征银九两八钱七分八厘,卑南觅社征银六十八两七钱九分六厘,每年多完不足数;惟府志内载,尚有加六堂社征银四十九两三钱九分二厘,琅〈王乔〉社征银五十一两一钱五分六厘;此系缺额社饷,交代案内,历年均官为摊赔。
摘抄另纸探报
二十八日,枋寮千总郭占鳌亲到日营探查,被日兵阻〈阝当〉,不得入营。
枋寮文武探禀
初二日,日官面向柴城头人云称:兵未到之前,日兵横恶,故各哨弁不准其与民往来贸易,恐酿争端。现在彼既到此,营规已定,尔等百姓,尽可贸易;我剿生番,不扰尔民等语。因此刻下琅〈王乔〉民心稍定。
初三日,差报日人已进柴城交易,所喜购者惟红白糖斤,其食粮菜蔬等件各自备带数足。
摘抄另纸探报
四月初二日,福岛九成坐轮船往北路查探。
初三日,日兵十六名往保力山脚巡哨,行至四重溪与石门交界之处,被牡丹番开铳打伤一兵,取去首级。日营得信,出队往救,生番逃归,并未交战。是日大雨,溪流泛涨,日兵收队回营,不能过渡,夜宿柴城,并无骚扰。城门派兵把守。次早回去,凡所宿之家,每兵给银一元为谢。
枋寮文武探报
初三日,见社寮港口轮船开去一只,询据日人云称,系彼国官员名福岛,即坐此轮上郡,面请宪台率带兵丁,克日来〈王乔〉帮同攻剿生番等语。此言未知是否真伪。
初四日,琅〈王乔〉地方霖雨过大,清港浦营盘被水冲入,日人纷纷搬移至统埔庄外,一半搬至附近之龟山顶,分作两营屯扎。是日又有日兵九人至双溪口、四重溪一带巡哨,途遇牡丹番二百余名防堵石门,二比相晤,当即交战。日兵被番铳毙一名,割去首级,就伤者三名。生番被日兵铳毙三名,就伤者八名。其日营风闻,立刻大队赶去拒敌,生番散回,逃入其社。日兵追至四、五里,时已黄昏,当即收队回营,称俟统领一到,随时出队进剿。
初五日,又到日本官轮船一只,船内装载器械等件。现在社寮港仍存轮船五只。
摘抄另纸探报
初五日,又到火轮船二只,有官四员:一名地方官之先生彭城中平,一名陆军省熊本记,一名水师官水野遵,一名陆军中将西乡,日人称呼都督,总管各兵。随即带兵丁登岸屯扎。
摘录委员周有基探报
日兵自本月四日被生番在四重溪铳杀一名,初五日在三重溪日兵获杀生番一,日兵受伤二人。
四月初六日上谕
军机大臣密寄,同治十三年四月初六日奉上谕:前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日本兵船现泊厦门,声称借地操兵,并据英国使臣及南北洋大臣咨报,该国有事台湾生番地方,当派沈葆桢带领船轮、兵弁,以巡阅为名,前往台湾一带,密为筹办。福建布政使潘霨早经陛辞出京,即着驰赴台湾,帮同沈葆桢将一切事宜妥为筹划,会商文煜、李鹤年及提督罗大春等酌量情形,相机办理。潘霨现在行抵何处?并着张树声查明,催令迅速赴闽,兼程前往,不得稍涉迟延。将此由五百里密谕沈葆桢、文煜、李鹤年、张树声,并传谕潘霨知之。钦此。遵旨寄信前来。
枋寮文武探报
初六日午刻,有日兵十二名至四重溪等处巡哨,被牡丹社生番五、六十人,先行埋伏中途两旁草木之内,突出铳毙日人三名,所存九名对敌,杀毙生番五名,就伤者二十余名。日营风闻,大队赶上援救,生番败回本社。时日人闻四重溪庄民有密助生番之说,即于初七日大队进剿,先取四重溪而破。是日并带有柴城民人以至四重溪。柴人未经攻剿,先欲取溪人家物,日人阻止不听,当场哄杀,误伤民人黄文珍一名,登时毙命。当即进剿牡丹社。二比互相交战,生番被日人铳毙二十余人,取其首级十六个示众;日人亦被生番毙其三名。晚间回营,声称初十日再行剿办等因。未知确否。
初八早,日人又到轮船二号,内装器械等件,约人数三百。又台防厅吴、傅二丞,亦于是日到琅〈王乔〉。再闻日营中宰猪十二只,以劳初七日之功,又给误伤民人黄文珍埋葬银两。
摘抄另纸探报
初六日,日兵十余人仍往保力山巡哨,至石门洞,被牡丹番放铳伤毙六名。随有日营援兵迫至石门交战,生番受伤二、三十人,斩去首级十二个,大败奔逃。日兵受伤亦有二十余名,毙者四名。时闽庄民人与生番有挟仇者数十人,各执刀铳随日兵之后,欲乘机报复。行至四重溪,日兵将兵器收去,人尽逐回,独黄文珍一人不肯将军器交付,被日兵击毙。
初七日,有官轮二只,安平协台防同知并委员三人到琅〈王乔〉查探。
初八日,带兵官佐马太、安藤定二人到柴城给黄文珍之父英银二十五元,为收埋之资。
委员周有基探报
初六日,大队入山,至石门,遇番交战。日兵被生番铳杀七人,伤者十余人。因此石门不能攻入。日人分路爬岭而上,首尾夹攻。又因天雨,生番未能放铳,日兵所用天炮子,因此得手,连杀生番十三人。各番胆寒,败走回社。
四月十六日上谕
军机大臣密寄,同治十三年四月十六日奉上谕:李鹤年奏,日本师船拟攻台湾番境,相机妥筹一折。据称日本以土番劫杀该国遭风难民,率领兵船,拟攻台湾番境,现已照覆该国将官,令其早日回兵,并饬台湾镇、道按约理论等语。日本违约兴兵,心怀叵侧。前据各国总理事务衙门具奏,已派令沈葆桢、潘霨前往台湾生番一带察看,与文煜、李鹤年等会商办理。嗣复授沈葆桢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现在日本兵船已有登岸情事,各国船只驶往福建洋面,较李鹤年所奏情形尤为吃紧,着沈葆桢凛遵前日谕旨,与潘霨慎密筹划,随时会商文煜、李鹤年等悉心布置,毋令日本侵越,并预杜各国觊觎,方为妥善。并着文煜、李鹤年将拨饷、拨兵事宜,遵旨妥速筹办,毋误事机。日兵是否回兵?台湾镇、道如何与之论理?即着据实奏闻。将此由五百里密谕沈葆桢、文煜、李鹤年,并传谕潘霨知之,钦此。遵旨寄信前来。
摘抄另纸探报
十六日,日兵二、三百人入内山扎营,被水淹死二名。
通商总局司道移咨台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