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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学不讲

古人八岁入小学,教之六书,周官保氏之职,实掌斯事,厥后浸废。萧何着法,太史试学童,讽书九千字,乃得为吏。以六体试之。吏人上书,字或不正,辄有举劾。刘子政父子校中秘书,自史籀以下凡十家,序为小学,次于六艺之末。许叔重收集篆、籀、古文诸家之学,就隶为训注,谓之说文。蔡伯喈以经义分散、传记交乱、讹伪相蒙,乃请刊定五经,备体刻石,立于太学门外,谓之石经。后有吕忱,又集说文之所漏略,着字林五篇以补之。唐制,国子监置书学博士,立说文、石经、字林之学,举其文义,岁登下之。而考功、礼部课试贡举,许以所习为通,人苟趋便,不求当否。大历十年,司业张参纂成五经文字,以类相从。至开成中,翰林待诏唐玄度又加九经字样,补参之所不载。晋开运末,祭酒田敏合二者为一编,并以考正俗体讹谬。今之世不复详考,虽士大夫作字,亦不能悉如古法矣。韩子曰:「凡为文辞,宜略识字。」又云:「阿买不识字,颇知书八分。」安有不识字而能书,盖所谓识字者,如上所云也。予采张氏、田氏之书,择今人所共昧者,漫载于此,以训子孙。本字从木,一在其下,今为大十者非。休字象人息于木阴,加点者非。美从羊从大,今从犬从火者非。(勹内车)字古者以车战,故军从勹下车,后相承作军,义无所取。看字从手,凡视物不审,则以手遮目看之,作(上乎下目)者非。扬州取轻扬之义,从木者非。梁从木,作梁者非。干有干、虔二音,为字一体,今俗分别作乹字音虔,而干音干者非。尊从酋下寸,作(上酋中一下寸)者非。奠从酋从丌,作(上酋中一下八)者非。夷从弓从大,作夷者讹。耆从旨,作老下目者讹。漆、泰、黍、黎,下并从水,相承省作氺,今从小,从(小者讹。决、冲、况、凉、盗并从水,作冫者讹。饥、饥二字,上谷不熟,下饿也,今多误用。至于果、刍、韭之加草,冈加山,携之作携,鉏作锄,恶作(上覀下心),霸作覇,笋作笋,(左上彡下止右页)作髭,须加髟或从水,秘从禾,(上竹下闲)作蕳,宝从尔,趋从多,衡合从角从大而从鱼,启从又及弋,肈从文,彻从去,麤作(鹿上丶作勹),虫作虫,堕许规反,俗作隳,又以为惰,幡作(巾畨),怪为恠,关为(闗之灬为大),炙从夕,闲从日,功从刀,兹合从二玄而作兹,升作(廾左上右下加丶),辈从北,妒从(后去一),奸为(左上女下女右干),纛从毒,吝作(上乂下厷),冤上加点,邻作隣,牟从午,互作(牙之撇作捺),元从点,舌从千,盖作盖,京作亰,皎从日,次从冫,鼓从皮,濳、(左言右上兟下曰)、(左亻右上兟下曰)从替,出作二山,觉从与,游、于以方为才,皁为皂,曷为(是曰下匂),匹为疋,收作(丬又),叙作叙,卧从臣从人,而以人为卜,改从戊己之己而以为卫,凡作(上丶下几),允作(允之上丶作丿去下丿),馆作馆,览作(上左臣右丿二下见),祭合从月从又而作(癸下作示),瞻作(瞻之言作上工下口),緥从衣,淫从(上个下正),徧作遍,徼作侥,漾作(漾之永作水),琴瑟之弦从系,轻作(軯之平下加一),如是者皆非也。

主臣

汉文帝问陈平决狱、钱谷,平谢曰:「主臣!」史记、汉书皆同。张晏曰:「若今人谢曰『惶恐』也。」文颖曰:「惶恐之辞,犹今言死罪也。」晋灼曰:「主,击也。臣,服也。言其击服,惶恐之辞。」马融龙虎赋曰:「勇怯见之,莫不主臣。」正用此意。文选载梁任昉奏弹曹景宗,先叙其罪,然后继之曰「景宗即主臣」,仍继之曰「谨案某官臣景宗」,又弹刘整亦曰「整即主臣」。齐沈约弹王源文亦然。李善舍汉、史所书,而引王隐晋书庾纯自劾以谓然,以主为句,则臣当下读,殊为非是。不知所谓某人即主,有何义哉?

景华御苑

崔德符坐元符上书邪党,困于崇宁。后监洛南稻田务,尝送客于会节园,是时冬暮,梅花已开。明年春,监修大内,阉官容佐取以为景华御苑,德符不知也。至春晚,复骑瘦马与老兵游园内,坐梅下赋诗。其词曰:「去年白玉花,结子深枝间。小憩藉清影,低颦啄微酸。

故人不可见,春事今已阑。绕树寻履迹,空余土花斑。」次日,佐入园,见地上马粪,知为德符。是时,府官事佐如不及,而德符未尝谒之。佐即具奏,劾以擅入御苑作践。有旨勒停。家素贫,传食于诸贤之舍,久乃归阳翟。德符没于靖康,官卑不应立传,予详考本末为特书之,颇忆此段事,拟载于传中,以悼君子之不幸。且知马永卿懒真录中有之,而求不可得,漫纪于此。

州升府而不为镇

州郡之名,莫重于府,虽节镇不及焉,固未有称府而不为节度者。比年以来,升蜀州为崇庆府,剑州为隆庆府,恭州为重庆府,嘉州为嘉定府,秀州为嘉兴府,英州为英德府。蜀、剑既有崇庆、普安军之额,而恭、嘉以下独未然,故幕职官仍云某府军事判官、推官,大与府不相称,皆有司之失也。信阳军一小垒耳,而司户参军衔内带兼节推,尤为可笑。顷在中都时,每为天官主者言之,云亦不必白朝廷,只本案检举改正申知足矣。乃曰:「久例如此。」竟相承到今。文安公尝为左选侍郎,是时,未知此也。

汉唐三君知子

英明之君,见其子有材者,必爱而称之。汉高祖谓赵王如意类己,欲以易孝惠,以大臣谏而止。宣帝以淮阳王钦壮大,好经书、法律,聪达有材,数嗟叹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为嗣,而用太子起于微细,且早失母,故弗忍。唐太宗以吴王恪英果类我,欲以代雉奴。其后如意为吕母所戕,恪为长孙无忌所害,钦陷张博之事,殆于不免。此三王行事无由表见。然孝惠之仁弱,几遭吕氏之覆宗;孝元之优柔不断,权移于阍寺,汉业遂衰;高宗之庸懦,受制凶后,为李氏祸尤惨。其不能继述固已灼然。高祖、宣帝、太宗盖本三子之材而言之,非专指其容貌也,可谓知子矣。彼明崇俨谓英王哲即中宗也。貌类太宗,张说谓太宗画像雅类忠王,即肃宗也。此惟取其形似也。若以材言之,中宗之视太宗,天壤相隔矣!汉成帝所幸妾曹宫产子,曰:「我儿额上有壮发,类孝元皇帝。」使其真是孝元,亦何足道?而况于婴孺之状邪!

当官营缮

元丰元年,范纯粹自中书检正官谪知徐州滕县,一新公堂吏舍,凡百一十有六间,而寝室未治,非嫌于奉己也,曰吾力有所未暇而已。是时,新法正行,御士大夫如束湿,虽任二千石之重,而一钱粒粟,不敢辄用,否则必着册书。东坡公叹其廉,适为徐守,故为作记。其略曰:「至于宫室,盖有所从受,而传之无穷,非独以自养也。今日不治,后日之费必倍。而比年以来,所在务为俭陋,尤讳土木营造之功,欹仄腐坏,转以相付,不敢擅易一椽,此何义也!」是记之出,新进趋时之士,媢疾以恶之。恭览国史,开宝二年二月诏曰:「一日必葺,昔贤之能事。如闻诸道藩镇、郡邑公宇及仓库,凡有隳坏,弗即缮修,因循岁时,以至颓毁,及僝工充役,则倍增劳费。自今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使、刺史、知州、通判等罢任,其治所廨舍,有无隳坏及所增修,着以为籍,迭相符授。幕职州县官受代,则对书于考课之历,损坏不全者,殿一选,修葺、建置而不烦民者,加一选。」太祖创业方十年,而圣意下逮,克勤小物,一至于此!后之当官者不复留意。以兴仆植僵为务,则暗于事体、不好称人之善者,往往翻指为妄作名色,盗隐官钱,至于使之束手讳避,忽视倾陋,逮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殊不思贪墨之吏,欲为奸者,无施不可,何必假于营造一节乎?

治历明时

易革之彖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魏、晋而降,凡及禅代者,必据以为说。案汉辕固与黄生争论汤、武于景帝前,但评受命之是非,不引易为证。卦之象曰:「君子以治历明时。」其义了不相涉。偃孙颇留意历学,云按唐一行大衍历日度议曰:「颛帝历上元甲寅正月甲寅晨初合朔立春,七曜皆直艮维之首,汤作殷历,更以十一月合朔冬至为上元,周人因之。」此谓治历也。至于三统之建,夏以寅为岁首,得人统;殷以丑,为得地统;周武王改从子,为得天统。此谓明时也。其革命之说,刘歆作三统历及谱,引革彖「汤、武革命」,又曰「治历明时,所以和人道也」,如是而已。其前又引逸书曰:「先其革命。」颜师古曰:「言王者统业,先立算数,以命百事也。」推此而伸之,所云革命,盖谓是耳,非论其取天下也。况大衍之用四十有九,一行以之起历,而革卦之序,在周易正当四十九,然则专为历甚明。考其上句,尤极显白,然诸儒赞易,皆不及此,王弼亦无一言。

仕宦捷疾

唐傅游艺以期年之中,历衣青、绿、朱、紫,时人谓之「四时仕宦」,言其速也。国朝惟绿、绯、紫三等。而紫袍者,除武臣外,文官之制其别有六:庶僚黑角带,佩金鱼;未至侍从,而特赐带者,为荔枝五子,不佩鱼;中书舍人、谏议、待制、权侍郎,红鞓黑犀带,佩鱼;权尚书、御史中丞、资政、端明殿阁学士、直学士、正侍郎、给事中,金御仙花带,不佩鱼,谓之横金;翰林学士以上正尚书,御仙带,佩鱼,谓之重金;执政官宰相,方团球文带,俗谓之笏头者是也。其叙如此。若猛进躐得者则不然。绍兴中,宋朴自侍御史迁中丞,施巨自中书检正、郑仲熊自右正言,并迁权侍郎,三人皆受告日易服,以正谢日拜执政。朴、巨以绯,仲熊以绿,服紫之次日,而赐球文带。盖侍从以下,俟正谢乃易带,而执政命才下,即遣中使赍赐,遂服之而赴都堂供职,可谓捷疾矣。若李纲则又异于是,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自太常少卿除兵部侍郎,未谢间,靖康元年正月四日,胡骑将至京城,纲以边事求见。宰执奏事未退,纲语知合门事朱孝庄曰:「有急切公事,欲与宰执廷辩。」孝庄曰:「旧例,未有宰执未退而从官求对者。」纲曰:「此何时,而用例邪!」孝庄即具奏。诏引纲立于执政之末。时宰执议欲奉銮舆出狩襄、邓,纲请固守,上曰:「谁可将者?」纲曰:「愿以死报;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白时中乞以为礼部尚书,纲曰:「亦只是侍从。」即命除尚书右丞。纲曰:「臣未正谢,犹衣绿,非所以示中外。」即面赐袍带幷笏,纲服之以谢,且言:「方时艰难,臣不敢辞。」此为不经绯紫而极其服章,未之有也。

词臣益轻

治平以前,谓翰林学士及知制诰为两制,自翰林罢补外者,得端明殿学士,谓之换职。熙宁之后,乃始为龙图,绍兴以来愈不及矣。修起居注者序迁知制诰,其次及辞不为者,乃为待制,赵康靖、冯文简、曾鲁公、司马公、吕正献公是也。学士阙,则次补,或为宰相所不乐者,犹得侍读学士,刘原甫是也。在职未久而外除者,为枢密直学士,韩魏公是也;亦为龙图直学士,欧阳公是也。后来褒擢者,仅得待制,王时亨是也。余以善去者,集英修撰而止耳。

夏英公好处

夏英公既失时誉,且以庆历圣德颂之故,不正之名愈彰,然固自有好处。夏羌之叛,英公为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韩魏公副之。贼犯山外,韩公令大将任福自怀远城趋得胜寨,出贼后,如未可战,即据险置伏,要其归,戒之至再。又移檄申约,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福竟为贼诱,没于好水川,朝论归咎于韩。英公使人收散兵,得韩檄于福衣带间,言罪不在韩,故但夺一官。英公此事贤矣,而后来士大夫未必知也,予是以表出之。

祖宗用人

祖宗用人,进退迟速,不执一端,苟其材可任,则超资越级,曾不少靳,非拘拘于爱惜名器也。宋琪自员外郎以正月擢拜谏议大夫,三月参知政事。太宗将用李昉,时昉官工部尚书,七月特迁琪刑书,遂并命为相。而琪居昉上,自外郎岁中至此。石熙载以太平兴国四年正月,自右补阙今朝奉郎。为兵部员外郎、今朝请郎。枢密直学士,才七日,签书院事,四月拜给事中,今通议大夫。为副枢,十月迁刑部侍郎,今正议。六年迁户部尚书,今银青光禄。为使,八年罢为右仆射,今特进。从初至此五岁,用今时阶秩言之,乃是朝奉郎而为特进也。当日职名,唯有密直多从庶僚得之,旋即大用。张齐贤、王沔皆自补阙、直史馆,迁郎中,充学士,越半岁并迁谏议、签枢。温仲舒、寇准皆自正言、今承议郎。直馆,迁郎中,充职二年,并为枢密副使。向敏中自工部郎中以本官充职,越三月同知密院。钱若水自同州推官入直史馆,逾年擢知制诰,二年除翰林学士,遂以谏议同知密院,首尾五年。

至道九老

李文正公昉罢相后,只居京师,以司空致仕。至道元年,年七十一矣,思白乐天洛中九老之会。适交游中有此数,曰太子中允张好问,年八十五;太常少卿李运,年八十;故相吏部尚书宋琪、庐州节度副使武允成,皆七十九;吴僧赞宁,年七十八;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左谏议大夫杨徽之,年七十五;水部郎中朱昂与昉,皆七十一。欲继其事为宴集,会蜀寇起而罢。其中两宰相乃着一僧,唐世及元丰耆英所无也。次年,李公即世,此事竟不成。耋老康宁,相与燕嬉于升平之世,而雅怀弗遂,造物岂亦吝此耶!

李文正两罢相

宰相拜罢,恩典重轻,词臣受旨者,得以高下其手。李文正公昉,太平兴国八年,以工部尚书为集贤、史馆相。端拱元年,为布衣翟马周所讼。太宗召学士贾黄中草制,罢为右仆射,令诏书切责。黄中言:「仆射百寮师长,今自工书拜,乃为殊迁,非黜责之义。若以均劳逸为辞,斯为得体。」上然之,其词略云:「端揆崇资,非贤不授。昉素高闻望,久展谟猷,谦和秉君子之风,纯懿擅吉人之美。辍从三事,总彼六卿,用资镇俗之清规,式表尊贤之茂典。」其美如此。淳化二年,复归旧厅。四年又罢,优加左仆射,学士张洎言:「近者霖霔百余日,昉职在燮和阴阳,不能决意引退。仆射之重,右减于左,位望不侔,因而授之,何以示劝?」上批洎奏尾,止令罢守本官。洎遂草制峻诋,脑词云:「燮和阴阳,辅相天地,此宰相之任也。苟或依违在位,启沃无闻,虽居廊庙之崇,莫着弥纶之效。宜敷朝旨,用罢鼎司。昉自处机衡,曾无规画。拥化源而滋久,孤物望以何深!俾长中台,尚为优渥。可依前尚书右仆射,罢知政事。」历考前后制麻,只言可某官,其云罢知政事者,洎创增之也。国史昉传云:昉厚善洎,及昉罢,洎草制乃如此。绍兴二十九年,沈该罢制,学士周麟之于结句后,添入可罢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盖用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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