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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香山邂逅(5)

“多少,反正很多,有一句诗写得好,‘西山三百七十寺’,就是指西北一带,包括香山很多寺,你听着,比如刚才说的洪光寺、香山寺,还有东门外的碧云寺,离这里较远的卧佛寺,还有记载庆祝清朝作战胜利的实胜寺,还有象征民族团结和谐的宗镜大昭之庙,这里有几点值得记忆。”

“哪几点?”

“一是保存最为完好,甚至经过一八四○年英法联军放火焚毁而侥幸保存的……”

“是哪个寺院?”

“这个寺庙自一三三一年始建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虽经风雨沧桑,却仍能益显依山叠势,气势恢弘之庄严之势,其严整的寺院布局,精美的建筑工艺,行宫寺庙融为一体的设计理念以及金刚宝座塔等众多珍贵文物都赋予它无可替代的历史地位。它就是碧云寺,一会儿到东门,咱们还可以去看看它。”

“是应该看看。”

“寺庙大多数都毁于战火了,很多都是英法鬼子放火焚毁的,真是可惜。这里还有点意思的是实胜寺和健锐营。”

“你给我说说。”

“先说健锐营,因为实胜寺因健锐营而改造兴建。说的是乾隆十一年,大致上是一七四六年,四川大小金川地区土司发动内乱,清朝出兵阻止,大金川土司遂起兵叛乱。因为大小金川地区山高路险,沟壑相连,勇守攻难,特别是当地土司在险要路口及交通要道处构建了许多高大坚固的石碉楼,并派兵把守,清兵久攻不克,伤亡惨重。乾隆皇帝日思夜想,与大臣们多方琢磨,终于想出一良策,从八旗将士选出精锐士兵,并在香山地区仿建八十六座碉楼,演练攻碉战术。演练成功后,乾隆把这支部队派往大小金川,并一举取得了胜利。乾隆皇帝仿效他先祖皇太极在沈阳修建实胜寺的做法,在香山脚下也修建了一座实胜寺,以颂其战功。同时,乾隆把这支作战得胜回来的部队命名为‘健锐云梯营’,并作为常设的特种部队,驻扎在香山脚下,并在实胜寺附近修建兵营,演武厅。这支部队成立后,多次受到皇帝的检阅,并在以后的多次作战中屡立战功。这也可能就是中国特种部队的前身。”

姑娘从包里掏出水杯:“辛苦了,边走边说挺累的。”

“我这个导游还凑合吧。”

“不是凑合,是很好。”

“是吗,太高兴了,有了美女的夸奖,我还不好好干活呀!”

“又贫!”

“不是贫,你真的……很漂亮。”

“漂亮,漂亮有什么用?”说着姑娘眼圈红了。

远方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对不起,好好的,怎么就哭……”

姑娘放低声音:“咱们坐一会儿吧!”

远方只好在姑娘身旁坐下:“你没事吧?”

姑娘的头更低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会说话。”

姑娘“呜———”哭了起来。

感到自己什么都能对付的远方不知所措了,坐着搓着手,站立起来乱摇头,一会儿坐一会儿站,走近姑娘又瞬间离开,远方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突然,远方几句闷雷似的字正腔圆的话放了出去:“姑娘,有什么为难的事,你说,天塌下来,我个大,我顶着。”

姑娘抬起头,美丽的脸上布满泪珠,她看见了远方满脸的庄严,双手握拳,神情凝重,但远方的眼,那么干净,那么无邪,那么纯真,那么善良,这个人如果是自己的哥哥,是自己的同学,哪怕是自己的同乡也好呀,可茫茫人海,今天是萍水相逢,两个小时后各奔东西,自己因为骄傲、因为矜持,既不愿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又不愿询问对方的姓名,问也无奈,知道了也无果。想到这里,姑娘又低头哭起来。

远方真的不知怎么应对这位哭哭啼啼的美丽姑娘,他依然是既站又坐下,突然,他又坐在姑娘身边,“那我也哭吧,嗯———”没料到这一招收到了奇效,姑娘突然被逗笑了,并挥拳打了远方:“你,怎么这样啊!”

远方也没想到,姑娘会破涕为笑,就趁机做思想工作:“美丽的姑娘,虽然我们今天萍水相逢,但认识了就是好朋友,我仔细地认真全面地观察了你,你是美丽的、漂亮的、骄傲的好姑娘,好人,我更不是个坏人,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坏事呢。小时候肚子特别饿的时候,我也没偷过生产队的红薯,饿了,我会上山采野果子吃,会打野味充饥,所以呀,你有什么委屈事,有什么难心事,你说出来,咱给你诊诊病,即使解决不了问题,有些窝心的事,说出来心里会畅快些,开心些。”

听完远方的话,姑娘平静了很多,她微微点点头:“我也是一个人来香山的。我来北京已经七天了,我爸爸已派人找到我,下午五点半在香山公园门口接我。我这次出来,既是离家出走,也是逃婚的。”

“逃婚?”

“是的。大学毕业后,我分到我们市教育局工作,但我父亲希望我与市委书记的儿子结婚。这人我认识,从小一块长大的,小时候感觉这人还不错,但我上大学这几年,他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虽说是小时候双方父母开玩笑说过这件事,但我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恶棍呢!所以我跑出来了。”

“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

“我父母过去感情挺好的,这些年母亲长年有病,父亲在外面好像又有了女人,母亲三个月之前过世了。”姑娘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远方无言了,听见这样的状况,看见这么美丽的姑娘碰见这么痛苦的事,自己与姑娘又是刚刚相识,想帮姑娘,可也不知怎么帮呀。

姑娘哭着,远方沉默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飞速而过。

远方思想快速地闪烁,怪不得姑娘一个人上山,怪不得姑娘经常闪现痛苦忧伤的眼神,怪不得姑娘不肯说出自己的遭遇,这么多窝心痛苦难受的事情呀!帮,一定要帮姑娘。

“姑娘,你有没有相爱的人,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

姑娘依然低着头:“没有。”

“那———”远方又着急搓手。

“我上学时,那个男的就来学校。那时候表面上看人还不错,行为不错,人长得也不错,没想到四年大学下来,会变成个坏人。”

“人是在变化的。姑娘,你起来,咱们该走了,离出园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了。对,咱们边走边说,咱们想想办法,就像清兵打大小金川的碉楼一样,开始不行,后来总会有办法的。”

姑娘擦干眼泪,跟着远方下山了。

远方:“你呀,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明摆着,怎么办,就要坦然面对,这可能是冠冕堂皇的话,但也是实话。我问你,你爸爱你吗?”

“爸还是爱我的,尤其是妈妈去世以后。”

“他会不会逼你成婚?”

“过去可能,现在不会了。”

“那个坏小子呢?”

“他可能利用他父亲的权威压父亲。”

“他父亲什么官?”

“市委书记。”

“官不小,你爸呢?”

“市财政局长。”

“够有钱的。我看这样,如果你不爱那个男的,不想结这个婚,就跟你爸讲,给那坏小子他爸讲,甚至跟坏小子讲。”

“嗯,我会的。”

“我们都还年轻,都刚从学校毕业,今后的路长着呢。你这么漂亮,还这么善良,一定会碰到爱你并值得你爱的人。”

“会吗?”

“会的。我在大学坚持不谈恋爱,但我也不反对别人谈,我的想法是,真正走向人生的是毕业后,毕业后在社会上如果碰上自己心仪的人,轰轰烈烈恋爱一场,未尝不可。”

“你心仪的人在哪里?”

“不知道,可能还没看见。”

“你没谈恋爱?”

“没有!挺遗憾的。”

“不遗憾,上学追我的人很多,我没敢谈,怕伤着自己,也没有自己特别中意的。”

“那就好啦,今后眼睛放大点,可不,你眼睛够大了,一定能在芸芸众生中找到自己的归属,谁能找到你,那一定很幸福。”

“你这样认为?”

“当然,我的感觉绝对准确。”

“谢谢你!”

远方看见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又开始以他兼职导游的角色说:“我们啦,是春天来香山,香山的春天当然很美,很漂亮,香山春天不仅杏花香桃花艳,花开满山川。而且青满沟,翠满山,绿色涵盖香山美。但最有特色的我以为是……”

“是什么?”姑娘总是被远方引导,受远方情绪感染。

“是满山红叶的秋色和遍地银装素裹的冬天,所以,香山红叶和西山晴雪是香山最亮丽的两道风景。”

“这两个景倒是听说过。”

“再来考考你,你知道香山红叶主要是什么树?”

“不就是枫树吗?”

“不完全对,”远方指着身旁的一株树的树枝,树枝上有几片西瓜子形的树叶,还有小枝上虚虚点点的树花,“这就是香山红叶最多最红艳的树种,叫黄栌,你闻一闻。”

姑娘拿过树叶,有一股较浓的清香味。“很香。”

“这就是黄栌树,据说,这种黄栌是乾隆时代从南方引进过来的,这种树叶到了秋天,尤其是深秋,树叶由黄变浅红,由浅红到深红、艳红,满山满坡,层林尽染,非常壮丽好看。”

“真想到秋天能来香山赏红叶。”

“我们还年轻,会有时间来香山看红叶的。说起香山红叶,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传说……”

“快说……”

“香山红叶是美丽的,而红叶仙女的故事更是动人的。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香山脚下住着一位老汉,老伴早年去世,身边只有一个爱女,父女俩相依为命。有一年秋天,老汉带着女儿上山采果,遇到了山里的一条蛇精,蛇精看到这个仙女一般的女孩子,顿起占有之念,便把老人和女儿分开,并将老人逼上悬崖,让老人摔死在山谷里。而蛇精的所作所为被巡查至此的九天圣母看见,于是派人把蛇精捉拿并压在青龙山下,女儿在山里见不着父亲,万分着急,就满山遍野地寻找,她跑过了一沟又一沟,越过一梁又一梁,翻过了一山又一山,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嘴里吐出了鲜血,最后终于在悬崖下找到了父亲,她哭了喊,喊了哭,最后活生生哭死在父亲身边。少女的行为感动了九天圣母,于是她手所指处,凡女孩走过、哭过、喊过的地方,都长出了许许多多的红叶树,于是,后来的人都把香山的红叶说成是姑娘用鲜血染成的。所以,到秋天,这万里香山,忽而成块成片,艳如红霞灿如鲜红的黄栌树叶,让人心醉,让眼着迷。”

远方富有煽情色彩的讲述,又把姑娘眼睛说红了,姑娘又想掉泪了。

远方见如此,赶紧转换话题:“香山的传说故事不讲了,现在,要对你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吧,双清别墅到了。”

两个人拾级而上,看见了别墅门口“双清别墅”字样,远方说“据说这‘双清’是乾隆皇帝御笔亲写的”,“那为什么门上是四个字?”“双清在哪里?”

“在院内。”姑娘在院内墙上发现了“双清”两字。

“这香山之上,乾隆留下的文字墨宝多了,写下了这两字,不足为奇。”

“应该是这样。”

姑娘进门以后,欢喜叫道:“好一池碧水,还有迎风招展的杨柳,精致的六角凉亭,很静很美。”

远方也有同感:“这里很是清幽雅静,这里呀,原是静宜园二十八景之一的栖云楼,一九二○年,曾出任过袁世凯政府国务总理的熊希龄在香山建‘香山慈幼院’,将此处辟为私人宅邸。”

姑娘也开始了她的想象和议论:“双清别墅真正有名,恐怕不是熊希龄先生把它辟为私人别墅,而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解放前夕进驻双清别墅,并在这里完成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

“完全正确!”远方接口道,“一九四九年三月至八月,中共中央迁往北平,进驻香山,毛主席暂住双清别墅,在毛主席进驻的这六个多月里,可办了不少大事。”

“他老人家在此成功地指挥了渡江战役和国共谈判。”

“频繁会见各界爱国人士,开始筹备第一次全国政治协商会议。”

“开始筹建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两个来到了毛主席住的一排平房,“这可能就是老人家当年住过的地方。”

入门的正厅是会客厅,应该是当年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开会的地方,墙上面的地图已经灰暗不清了。

从毛泽东住处出来,“这地方私人住是好地方,但作为大国首脑的办公场所,未免太小了。”

姑娘笑道:“你要多大?”

“要海那么大。”

“海那么大?为什么?”

“不要海那么大,为啥后来毛主席搬进中南海去办公呀!”

“又贫!”

“开个玩笑,毛主席在这里写了著名的《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丢掉幻想,准备斗争》《论人民民主专政》等著名历史文献。更写了《七律·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著名诗篇。”远方是位校园诗人,他清清嗓子,放声朗诵起来: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姑娘也来了兴致:“还有一首《七律·和柳亚子先生》。”

饮茶粤海未能忘,

索句渝州叶正黄。

三十一年还旧国,

落花时节读华章。

牢骚太盛防肠断,

风物长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

观鱼胜过富春江。

远方十分高兴:“哈哈,我们俩都成导游了。”

“再跟你两天,我也会成为香山通的。”

“我记得的,大多是书上写的,好多地方,还没实际去看呢!”

“是,这香山历史、文化、建筑、宗教内涵太丰富了。”

远方说:“咱们坐一会儿,过一会儿就是出东门的路了,剩下的没几个大景点。”

“好。”姑娘刚要坐下,一个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梦玲———梦玲。”

姑娘迎了上去:“长云,怎么会是你?”

“老同学,知道你来北京了,因为要陪外国人,刚从上海回来,一直没时间去看你。”

姑娘回头歉意地对远方说:“我大学同学,我去说说话。”

远方点头称好,远方这才清晰地听道,也清楚地意识到与自己旅游一天的美丽姑娘叫“孟玲”。

“看来,不用问了,知道姑娘的姓名了。”

叫“孟玲”的姑娘与孟玲叫“长云”的姑娘走到拐弯处,走到了远方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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