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谈论起各自最狂野的幻想。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只不过是两个人在十字街头的玻璃房里,而且还只是单向玻璃,两个人,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听到外面的车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但外面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甚至,房屋顶上站个警察、立个红绿灯也是可以的。作为一种幻想,竟然还生怕被人看见,还要做足安全措施,实在也是够怯懦的。
不过这个幻想却意外获得了他的赞许。“比起我的不知道要狂野多少了。”他说,“我的,只不过想试试从背后来罢了。”
“这的确是格外朴实的幻想。”她以鼓励的目光注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我的幻想虽然有单向玻璃之类的工业元素,却和你的一样,起源于非常古老的年代。”
她的幻想无非是在众人之中公开地交合。在远古时代,人们居住在洞穴里,赤裸着大部分身体,他们活动范围很小,做这些事时很难避开部落里的人,并且,在他们的生活里,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蓝天白云,月亮和星光,河流和草丛。
“所以,文艺作品中最常见到的、在野外交合的描述,这些居住在城市的作者们津津乐道、自以为特别的终极幻想,也和我的一样,不过是吻部突出的祖先们常做的事罢了。你和我的这类幻想其实是向远古祖先的致敬。可以称之为原始时代性幻想。”她向他展示了一些原始人壁画的幻灯片,上面有两个关系亲密的简陋的裸体小人,有些云朵和星星,还有好几个在一旁跳舞的人。
“在幻想中加入工具,就有了农耕时代的特色。”她又给他看一个老人写的文字,他用锄头、犁、镰刀等器具来协助描述一场欢爱。“他年纪比我们大,性幻想却比我们的要年轻多了。”农耕时代,人们对身边的自然美景视而不见,一心希望有更好的工具来增进农耕效率,他们最狂野的幻想也是工具主义的,灯草也会幻化成人形,变成灵活可用、近乎万能的工具,而且可大可小,便于携带,“堪称农耕时代性幻想的顶级之作。”她以喘息般的语气赞美道。
两个人在飞机、轮船、火车或汽车上相遇,秘密地交欢,其他乘坐者却只在无奈地忍受乏味的旅途。“人们常以骄傲的口吻叙述此类幻想,它看似炫目,但最多只可追溯到18世纪。”她说,“工业革命时代出现了工厂、大型机器还有交通工具。人们可以移动到远一点的地方来相爱了,女人们也开始幻想去遥远的国度做蜜月旅行。”她向他谈起一部写于1957年的外国小说,“里面有一段在飞机上的描写。在当时真是石破天惊。”
“真高兴,亲爱的女历史学家。原来我们在性幻想上都一样是原始人。”他拉住她的手。结束这场颇见考据功力的谈话,他邀请她来试试他的幻想,“至少,这比你的要好实现多了。”
2007.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