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古丽和苏里堂昼夜飞来飞去的时候,麻烦来找他们了,而且是大麻烦。雅里坤是民间评论员,能说,会做人,喜欢请客,见了生人也是笑脸接待,经济来源是五辆跑长途的客车,客运公司月月往他的金卡打钱。两年前,他决定把孩子送出去读书,但是内地高中班的名额有限,他就让钱说话,认识了春天古丽,五万块钱神秘地飞进她的账户后,没有考上的儿子顺利地走了,在人人向往的上海,开始读高中了。他自己不懂汉语,但是重视儿子的汉语学习,说法是,往后,这些尿尿们长大了,做梦也要用汉语,汉语学好了,人活着就比较有意思了,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了。其他的家长们看见雅里坤评论员的小尿尿走了,就找他帮忙,于是一些没有嘴脸的好钱继续在春天古丽的账户里舞蹈了。雅里坤评论员的另一个没有想到的好事是,他试探地勾引了一下春天古丽,春天古丽的眼睛居然答应了,开始的时候是在宾馆的套间里喝性酒,是外酒,第二杯下肚后,身子钢精一样坚硬给面子了。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以后,雅里坤评论员的心,跃出了嘴巴,他没有想到他和春天古丽会有这样的甜蜜蜜,因为他憷她的美丽,几次准备用眼睛引诱她的时候,都打蔫了,没有把握,这么尊贵的小媳妇,男人苏里堂又是那么英俊有权,这春天古丽是不会和我这样的浪人上床的。然而,春天古丽开始享受一切了,她自创的哲学体系,白天是太阳,晚上是月亮,温暖她的眼睛,继续给她力量。
后来发生的麻烦改变了春天古丽的命运。雅里坤评论员介绍的许多个五万里面的两个五万,出事了。库莱西木匠走门路的时候,除了给春天古丽五万的温暖费以外,给了雅里坤评论员两万的贱嘴费,半年以后,儿子吾麦尔不习惯内地的气候,饭吃不下,没有奶茶和羊肉,瘦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回到新疆读书了。库莱西木匠睡不着,越想越心疼他的七万,是他半辈子给人家做家具挣来的积蓄,就找雅里坤评论员要,说,给你的两万我不要了,把给春天古丽的五万给我要回来就行了。雅里坤评论员说,我日你姥姥的小奶奶!那是尿出去的水水!事出在你儿子身上,你那蔫棉花一样的儿子,瘫在学校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儿子长大了是娶女人的东西,你羊肉鹅肉鸽子肉好汤好馕好面地养着不行吗?库莱西木匠还是睡不着,就到邮局前找代笔的先生,写好状子,到教育局交给了拜斯儿局长。拜斯儿局长皱着浓眉,把一个月前收到的另一封告春天古丽的信也看了一遍,就决定要处理他们了。苏里堂和春天古丽坐不住了,找到了局长太太巴努姆,一对价值十万的金手镯在净亮的茶几上亮相的时候,巴努姆太太的笑脸没有了,说,你们先说事,如果我办不了,你们不要为难我。春天古丽的嘴没有动,眼睛和变的监狱一样难看的脸皮把事情说了,巴努姆太太说,你们把东西拿走吧,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我不敢,到了最后,你这金子就是毒药。在一个暴雨狂舞的早晨,拜斯儿局长分别找他们谈话,不仅仅是说这两封告状信的事儿,也把几年来接到的电话告状和嘴巴告状的事儿都糅在一起,要他们交代一切贪婪和违法。苏里堂只认了两件事情,说那个叫巴吾东的人的钱也是他们收的。巴吾东前后等了两年,花了八万,儿子两年的成绩都不好,没有办成。拜斯儿局长说,第一,你们把人家的钱退了,这是基本的要求;第二,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我不要脸的机会,这事早晚会变成新闻的,你苏里堂到督导办去工作,春天古丽去收发室。他们一夜没睡,第二天,给局长交了一份辞职报告,走人了。
雅里坤评论员得知情况后,给春天古丽打手机,她没有接,从此以后,她断绝了和他的来往。在这以前,苏里堂接过好几个匿名电话,是从街头的报亭里打来的,说他老婆的屁股上有雅里坤评论员的相片,给他戴上绿帽子了。从此,苏里堂怀疑上春天古丽了。
春天古丽决定自己创业了。苏里堂冷冷地同意了,心里面的苦水,自己知道。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她和雅里坤评论员的事,但是他没有证据。可是他信,这种事情,如果是流言,那些人不会经常给他打电话。心想,如果她是阿瓦汗胖胖,她会这么做吗?那只红鸽子飞来了,说,你们钻进钱眼里了,钱是各自称雄的魔鬼,回到人的原则上活着也很好啊,你们的祖辈也不就是吃馕喝奶茶吗?你们贪羊羔和天鹅,贪别墅和好车,祖宗的土屋和毛驴车不诅咒你们吗?苏里堂说,你知道我的从前在哪里吗?红鸽子说,不在你的心里,在你的脚下。
春天古丽的美容店开张了,在繁华的闹市区。最早,这里是红旗饭店的位置,后来拆了,老板们联手建了庞大的商业区。她请来了有名的理发师,也收了二十多名漂亮的女青年,个个鲜亮,技术学得快,一年就出徒了,合同是三年,要给老板创造财富以后,才能走人自己创业。一开始,春天古丽心里就有盘算,亮堂地开了一个后门,精装了四间房子,把接待女士的大厅隔开,也开始给男士理发了。她收女徒是有条件的,先看眼睛,须是那种浮野的乱心,交代好男客里会有喜欢动手的淫君子,就放手她们适应氛围情绪,隐秘地教唆她们可以昏暗。两年以后,警察把她的美容店封了,春天古丽坐了一个月的牢房,苏里堂走门路把她保出来了,一大笔钱在不同的账户里安家以后,春天古丽自由了。两年里钱没有少挣,但是脸没有了。这时候雅里坤评论员开始频繁地给她打手机,她没有接,她暂时还不想失去苏里堂的庇护。她在牢房里想了许多,她检查自己有两件事做错了,一是不该收家长们的钱,二是不该在美容店里乱来。她流着泪向苏里堂忏悔的时候,没有交代和雅里坤评论员的媾合,苏里堂逼问,她仍坚持是嫉妒者们的陷害,苏里堂换了一个玩法,说,事情过去了,我也是男子汉,我也干过那种事情,身子洗干净了不就完了吗?那么我为什么想知道真相呢?我和雅里坤评论员是朋友,如果我一生蒙在葫芦里,别人不看笑话吗?我还有脸见朋友吗?你把真相告诉我,我有意识地远离他,渐渐地疏远他,在一些一起吃喝的场子里自觉回避,这对你对我不都好吗?春天古丽哭干泪水后,上钩了,交代了和雅里坤评论员上床的事。第二天,苏里堂决定和春天古丽离婚,把她赶出了家门,说,我这干净的别墅不是养婊子的地方,今天开始我把你欲其塔拉客了(休了),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