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落，夜幕降临。毫无丧夫之痛的齐炫炫，小心翼翼地拉开屋门，伸头探脑往院里瞅了几眼，自认为无人监视时，便放心大胆地右挎一个黑色小坤包，闪身出屋。
齐炫炫的一举一动，早被在对面高层楼房内蹲点监控的林忠等民警，尽收眼底并发出信号：“长剑注意！目标出动，目标出动。”
“长剑明白。”守候在“天然居”小区大门外的吴国发，持对讲机背过脸轻声回答。吴国发的旁边，亭亭玉立着打扮入时的何惠敏。为了执行这次跟踪任务，何惠敏还真的刻意打扮了一番，不仅化了浓妆，还特意戴上了一副披肩假发，把前额的刘海儿垂至眉宇间，俨然换了个人似的。二人身着便衣，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人。
齐炫炫走出小区，沿人行道走了一会儿，突然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调头而去。
吴国发、何惠敏急忙也跟着拦下一辆出租车。为确保不被甩掉，上车后，吴国发出示警官证，对司机说：“公安局的，跟紧前边那辆车。”司机点头表示明白。
在一个十字路口，齐炫炫乘坐的出租车刚过去，“刷”地亮起红灯。情急之下，吴国发果断指使司机：“冲过去！”紧紧咬住齐炫炫乘坐的出租车不放。
车到滨海公园门口，齐炫炫下车。这时手机铃响，齐炫炫看了看来电显示号码，柔情地接听道：“卜如意，你在哪儿呀？好、好，我马上到。”
吴国发、何惠敏尾随其后，像漫步在花前月下的恋人，与齐炫炫若即若离，保持着一种不被怀疑的距离。
公园内一尊高达数米的白色大理石大禹雕像旁，一男子扔掉手中的烟头，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齐炫炫望见那熟悉的身影，离老远便娇滴滴地叫喊道：
“卜如意！”
“炫炫！”
二人像磁石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心荡神摇地迎上去拥抱到一起。
卜如意怜爱地说：“我的好炫炫，你受委屈啦！往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齐炫炫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轻轻推开卜如意说：“亏你出的好主意，快把人家给吓死啦，还不都是因为你。”稍顷，又通情达理地接着道：“话又说回来了，天底下没有白给的东西。不吃苦中苦，难得甜上甜。为了咱俩的幸福，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怨无悔！”讲到这儿，齐炫炫把头埋到卜如意胸前，心情复杂地叹道：“弄到最后，不知道能继承这老家伙多少东西？”
“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这事只能等万达的后事料理完，公安又没怀疑到咱头上，再去考虑。咋样，他们没怀疑你吧？”卜如意极为关切地问。
“傻瓜！要怀疑，我还能在这儿见你？他们也就是例行公事，问问情况，被我编了个诡谲怪诞的骇人故事，便给打发了。咯咯、咯咯！”讲到此，齐炫炫洋洋自得，放荡地发出一阵浪笑。
“公安真是那么好蒙的？”卜如意心有余悸，仍不放心地问。
“门上的安全链从里边扣着呢，证明无人进出屋。我被捆绑，万达的头不翼而飞，表明与我无关。哼！没有证据，他们光怀疑又有什么用。”齐炫炫自信地说着，从挎包里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银行卡和一个红色塑料皮小本本，交给卜如意道：“这是那个老家伙的银行卡和办在我名下的房产证，你先收藏好……”
就在卜如意、齐炫炫柔情蜜语，男欢女爱，做着发财梦的时候，不远处的何惠敏已用手机短信，向雷鸣报告了这边的情况。片刻工夫，雷鸣率十多名民警，悄悄将卜如意、齐炫炫包围。“行动！”雷鸣一声令下，民警四面合围，神兵天降，冲上去将齐炫炫擒获，卜如意挣脱后拔腿狂奔，民警穷追不舍，眼看快要追上时，卜如意猛然收步转身，挥拳朝民警眉心击来。民警眼疾手快，摆头躲过这一毒招，同时进步抢占卜如意中门，双掌快如闪电，截手锁喉，连环进招，一盘肘将卜如意击跌于地。其他民警尾追过来，将卜如意双臂反剪，砸上背铐。
嘈杂热闹的夜市，路边一大排档边，马彪、刘道光、李海深正围坐在一个小方桌旁喝啤酒，一辆警用面包车拉着警笛飞驰而过。李海深心虚胆怯地问：“彪哥，老公们是不是又有啥行动了？”
马彪白李海深一眼，以老大自居的口吻教训道：“你呀，小心有余，经验不足。这事儿哥在部队经的多啦。俗话说，多鸣之猫，必不捕鼠；咬人的狗不叫。哼，这都是虚张声势！”说完白李海深一眼，狂傲无道，不知天高地厚地接着道：“吃饱喝足，今晚咱哥儿仨再跟老公们玩一小把……”
颍川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审讯室内，卜如意、齐炫炫在分别接受审讯。齐炫炫低头啜泣，头脑中坦白与顽抗在激烈地斗争；卜如意则无精打采地闭目呆坐，前额冒出豆大的汗珠。突然，他双膝“扑通”跪地，声嘶力竭地号叫着恳求道：“让我喝点酒，我说，全告诉你们！”
雷鸣满口应允：“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得先把问题交代完，我给你买一斤酒，外加一只烧鸡。怎么样？”
卜如意想：“染坊里倒不出白布，既然被公安抓进来了，一切幻想都是自欺欺人，反正扛不过去，早晚都得说，不如早说早利亮。”思索了一会儿，心一横交代道：“那好，我说！我与齐炫炫自幼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中学毕业后，为减轻家庭负担，便结伴来到颍川市打工。我们原本想通过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攒一笔钱，然后回家结婚，自己干一家公司或企业。开始，我在一家电脑公司搞平面设计，齐炫炫在‘宴宾大酒楼’当服务员。一次，万达到齐炫炫打工的酒楼请客，一见面便被齐炫炫的清纯、漂亮所吸引。从那以后，黑瞎子装佛，面善心不善的万达魂就像丢在了这家酒楼里，成了那儿的常客。为找回丢失的魂，他三天两头去宴宾客，摆阔气，真实意图其实就是想与齐炫炫多接触，因此，每次都点名让齐炫炫服务。一来二去，慢慢就与齐炫炫熟识了。终于有一天，万达投出诱饵，提出愿出高薪聘请齐炫炫到他的公司上班，这正对齐炫炫的心思，因为她早就想离开那常遭人冷言冷语、伺候人的地方。与我商量后，觉得机会难得，便应允了。开始，万达放长线钓大鱼，对齐炫炫还不敢太放肆，只是以谈业务陪客为由，吃饭时叫上齐炫炫，后来便开始得寸进尺，对齐炫炫动手动脚。齐炫炫向我哭诉后，我当然异常愤怒。转念一想，君子斗智不斗勇，便一拍大腿叫好说，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发财机会啊！这货如真是酒后稍有不检点，别再干过分的事，咱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言风平浪静，退半步海阔天空，将就着过去算了，假若他居心不良，欺人太甚，他不仁，也别怪咱不义，咱就捉这家伙的冤大头。后来在一次酒后，那货下迷药将炫炫强奸了。于是，我就发誓要报复万达，设计了让齐炫炫答应当万达的‘二奶’，让万达以齐炫炫的名义买房、存钱，然后伺机将万达干掉的美人计。开始齐炫炫不同意，埋怨我说，‘你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呢，不行咱远走高飞算了。’我苦苦相劝说，咱总不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吧？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况且，把这货做了，我既能雪夺妻之恨，又能缩短咱们打拼创业的时间，在我的劝说、要挟下，为了不失去我，齐炫炫终于答应了。”
“万达的头呢？”雷鸣问。
“装在尼龙网兜内，坠一个水泥块，和刀一起，扔到海滨公园的湖里了。”卜如意如实交代。
颍川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雷鸣整理着卜如意的讯问笔录，发自内心地赞佩道：“吕局，你真厉害，一眼看穿他们的诡计。”
吕胜顾左右而言他，内心虽然对这起凶杀案迅速告破充满着喜悦，表面却故弄玄虚地逗雷鸣道：“人有十大优点，其中五点是外在的，五点是内在的。内在的五点是思维、记忆、想象、分辨、说话。”讲到这儿，吕胜绷紧脸戛然止声。
雷鸣性急地刨根追问：“那外在的五点呢？”
吕胜眉宇间闪动着幽默的神情问：“想知道吗？”
“当然想啦，快说呀！”雷鸣单纯地回答。
吕胜装着一本正经地道：“那本局要是不想告诉你呢？”
“你真会捉弄人！”雷鸣发现自己被愚弄，白皙的脸上登时泛起一片红晕，啼笑皆非地轻轻推了吕胜一下，以示不满。
“好啦、好啦，别闹了。”吕胜言归正传，鞭辟入里地解释道：“这个案件乍看令人眼花缭乱，目迷五色，其扑朔迷离之处，在于门上的安全链扣着，确实很能迷惑人。模拟试验后我恍然大悟，原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吕胜倒背起双手示范道：“你们看，双臂被反剪，手指却是完全可以活动自如的。卜如意通过电视天气预报节目，知道近期有一场大雨，这有利于冲刷痕迹，毁掉证据。于是，便把作案的时间定在大雨之夜。当晚，齐炫炫在酒桌上貌似体贴，实是别有用心地动员几个中层管理人员轮番给万达敬酒，把万达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夜深人静后，里应外合，把卜如意迎进屋。卜如意杀死万达后，为逃避嫌疑，挖空心思，自以为高明地设计了把齐炫炫裸体捆绑，然后掂着万达的头颅关门逃离现场，齐炫炫用仍然能活动自如的手把门锁上的安全链放到槽里，然后返回房间，给我们表演了一出蜷缩到床底下，装神弄鬼的把戏。卜如意煞费心机，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以瞒天过海，逃避追击。没想到，模拟试验后，我马上就把它识破了。”
“虽然简单，那你在案发现场说还不如一个十来岁小孩老道呢，这又是咋回事？”林忠求知心切，满腹疑团地问。
“噢——”吕胜含蓄地一笑道：“说来话长。那还是我担任刑侦科副科长时，一次，我带几个人在东岗镇侦破一起纵火案，上午十时许，村民老蔡着急上火地到派出所报警称，他头天卖树的两千多块钱，锁上门到村代销点买包烟的工夫，回来竟不见了。
“派出所的同志说，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但却十分蹊跷。正好我在呢，搂草打兔子，让我捎带着查查。老蔡五十出头，老实巴交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刁钻滑怪之徒。据他提供，钱是放在枕头下的，打算买烟回来后就去存到银行，离家也就放屁的空儿，屋门还上了锁。回来时门锁、门窗完好无损，别说人，就是只猫狗也进不去呀！
“说真的，刚开始我也感到不可思议。好在，我始终有一个最基本的判断，那就是老蔡的钱一没插翅膀二没长腿，既不会自己飞也不会自己跑，假如老蔡没报假案，那就一定有人拿，我要找的，就是这个神秘的拿钱人。
“反复查看现场后，我独自坐在屋内思考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神奇地产生出‘偷钱需要进屋，进屋必须开锁，锁被偷梁换柱，偷梁换柱者必是偷钱之人的逻辑关系’。于是便问老蔡，从早晨起床到去买烟这个时间段内，有没有人到过你家？老蔡想想说，大约八点多时，就俺庄的铁猫去找过我，缠着要给我走‘大方’，我说没空，一会儿得去集上办事，俺俩坐堂屋当门喷了会儿，他就走了。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呀！再说，他也没俺家门上的钥匙呀！老蔡不认为铁猫会偷他。我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除了这个熊孩子，不会再有第二人，赶紧找去吧，别等他把钱逛荡完了。
“东岗镇巴掌大个地方，很快，民警便从网吧把铁猫找到派出所。开始，铁猫矢口否认偷钱。我木匠推刨子，直来直去地对他说，恁聪明个孩子不学好！该讲实话了，别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这事咋干的我都知道。
“这熊孩子愣头愣脑地眨巴几下眼皮，不恇不惧地问，咋干的？
“咋干的！你知道老蔡卖树有几个钱，便装着找老蔡下棋，喷空儿时趁老蔡不留意，用你事先预备的、与老蔡家一模一样的锁，进行了调包。然后躲在老蔡家附近等待机会。停了一会儿，不知门锁已被你调换的老蔡锁门去买烟，你趁机开锁进屋，翻找并偷走枕头下的钱，又用他家原来的锁锁上门，然后到网吧去玩，是也不是？”
“铁猫听后既吃惊又大惑不解地问，叔，我干这事时，你在旁边看着哩吗？”
“案件不大，却被你办得有声有色，真是经验大于学问……”林忠听后受益匪浅，由衷地叹为观止道。
更深人静，月落星沉。李海深骑摩托车带着刘道光，刘道光肩上挎着一个小帆布包，来到光明机电厂家属院附近。二人把摩托车停放到路边，步行到院墙根，刘道光踩着李海深的肩膀翻墙入院，在一个小独院门前，放下一包东西，又敏捷地顺原路离去。大约隔有半个小时，刘道光放置的那包东西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独院的门楼和相邻的东屋被轰然炸塌。所幸东屋是厨房，没有人员伤亡。
爆炸声刚落音，龟缩在租赁房内的马彪，便从兜里摸出一张新的手机卡，换入手机，为逃避追查，他一个卡从不使第二次。电话很快被拨通，听到对方的应答声后，马彪问：“你是光明机电厂王厂长吧？我姓啥名谁并不重要，你也别问了。重要的是你刚才听到响声了吗？”
“听到了。”王厂长不知对方何意，如实回答。
“那是你的副厂长家被炸了，是我安排的。老弟近来手中有点紧巴，听说你为人挺仗义的，想请你资助几个。”
王厂长闻言知夜猫子进宅，来者不善。反应颇快地诉苦说：“朋友，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家这两年连着有几件大事，都赶到一块儿了。小孩上学，盖房，老人有病动手术，哪有多余的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