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根据专案线索,随吴同志迈上了去晋祠的路。结果线索调查对象去了洪洞县大槐树,他们又跟踪赶到洪洞县大槐树。原来,正值清明节,这里在举行传统祭祖活动。宋有余、韩克等暂把专案外调放下,顺便看看热闹。
但见祭祖现场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韩克看着吴同志问:“这是怎回事,这么多人一起参加祭祖活动,难道他们的祖先都在这里?”
吴同志道:“说来话长。洪洞县大槐树的祭祖活动起源于明朝。元末明初,由于战乱频繁,社会动荡,饥荒严重,闹得中原大地、西北一带十室九空,荒无人烟,唯独洪洞县一带社会安定,人丁兴旺,各地灾民都逃荒到此,寻觅活路。明朝当局为了发展经济,恢复社会安宁,在洪洞县城北,汉代大槐树下设立了移民机构,有目的、有计划地向中原和西北地区组织移民,前后历经四十七年,在近半个世纪中,经过大槐树移民机构,向外地移民一百多万,这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移民活动,对恢复中原和西北地区的经济、社会起了巨大作用。”
正介绍间,“当当当”鸣锣三声,宋有余一看手表,是九时九分,与此同时,祭祖大门开启,在献花篮、祭品、焚香之际,主祭人宣布祭祖活动开始,另一人诵念祭文,祭文刚宣读完毕,八百八十一位少年先锋队员把手持的彩色气球放开,但见气球徐徐升向天空,顿时人群沸腾,欢呼声响彻大地。
韩克又不解地问吴同志:“为什么由八百八十一个少先队员放八百八十一个气球?”
“就是,这是怎么回事?”胡艳丽附和问。
吴同志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姓氏数字。在一百多万移民中,据移民机构的统计,共有八百八十一个姓氏,所以,在祭祖活动中,由八百八十一个少先队员一人放一个气球,以象征八百八十一个移民姓氏。”
“了不得,了不得!”胡艳丽赞叹道,“我们中华民族太伟大、太聪敏了,能创造如此惊天动地的移民壮举,又能想出这么巧妙而形象的祭祖方式,真是令人敬佩,令人敬仰!”
吴同志继续介绍道:“这个祭祖活动,起初是自发的、无组织的。人们都有认祖归宗、祭祀先人的观念。几千年来,家家户户的子孙都有这传统习俗,或者在老人辞世的忌日,或者在过年过节上坟,清明节则是正式的统一的集中的祭祖扫墓的日子。一百多万的移民,也都保持着这个习俗。他们移往中原各省、西北大地,岂能断了这个习俗,刚被移入的地方没有祖坟,可他们总记着移出的地方——山西洪洞大槐树,便抽空到大槐树下祭祖,由单个人的零星的祭祖活动,演变为集体的、有组织的祭祖活动,习惯成自然,由自发到自觉,而清明节又是中华民族祭祖扫墓的日子,也就成了百万移民祭祖的日子。可这里又没有八百八十一个姓氏统一的祖坟和祖庙,而大槐树既是出发地,又是祭祖地,又形象具体,又生动逼真,最能象征他们的祖宗。既是树,又是人;既是象征物,又是移民子孙的祖坟、祖殿、祖庙,所以,大槐树自然成了各地移民世世代代祭祖的对象。”
“真是源远流长,传统不断。”韩克感慨地说,“大大值得祭祀,我是西北人,据我家老人说,我们祖宗最早就是来自山西大槐树,可惜没有家谱证明,但我相信,我这个韩姓也在八百八十一个姓氏之中,我是他们的外地子孙。我的父亲、爷爷辈远在千里之外,没有机会来大槐树下祭祀祖宗,我有幸来此参加祭祖大典,虽不是自觉的,却是心甘情愿的。水有源,树有根,人有祖,我代我的父辈、爷爷辈来此参加祭典,可谓三生有幸,人生快事,是意外的、额外的喜事。”
“行了,行了!”窦春芳戏谑道,“越说越玄乎,可惜,口说无凭,无家谱为证。”
韩克争辩道:“这不是我编的,是我爷爷、父亲亲口对我说的,而且是无意中说的,他们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怀疑我的父亲、爷爷。”
宋有余向着韩克说:“没有文字记载,并不能否定这件事。普通老百姓不识字,也不会树碑立传,只靠口头传递。许多事情就是先有口头传说,后来才有文字记载。大槐树虽不是传记,不是墓碑,但确有其事,它的存在,连同千百万移民子孙的口头传说以及祭祖活动本身,都能证明官方的历史记载。”
“有道理,有道理,”胡艳丽接着说,“我是学历史的,我清楚地记得,明朝历史记载的百万大移民事件,促进了中原和西北地区经济恢复和社会发展。大槐树的祭祖活动和韩克的说法,是这个历史潮流中的涓涓溪流。涓涓溪流虽不等于历史,却可以佐证历史。”
经胡艳丽这么一说,包括吴同志在内都说“有道理,有道理”。
吴同志又找着了从晋祠来大槐树的线索对象,调查并出具了证明材料。韩克一行又向着昔阳去外调。
他们一行来到昔阳,完成专案调查后,宋有余说:“外调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太原了。”韩克则说:“大寨是全国的典型,应该顺路参观一下。”窦春芳却说:“不就是建成了大寨田,绿化了虎头山,有什么看头?”胡艳丽却说:“大寨是全国农业的先进典型,党中央都号召‘农业学大寨’,我主张顺路看看。”
吴同志赞同道:“大寨不仅是昔阳的典型,山西的典型,也是全国农业的典型,既然来到昔阳,应当看看。”
宋有余一听多数人都主张参观大寨,便说:“看一下也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速去速回。”
他们先到办公室看展览,有文字说明和图片展示,大意是合作化以来,大寨对国家的贡献越来越多,集体经济的农业越来越大,社员的收入有了合理的增加,建成了大寨田,绿化了虎头山,改变了旧山河,建成了新大寨。最重要的是坚持了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他们又跟随参观人流,边参观边听介绍,来到一座山头。一位女青年介绍:“这就是虎头山,我们虽然身在虎头山,但我们胸怀全中国,放眼全世界。”她在介绍大寨经验时说: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的是党支部。干部干部,就要先行一步,不先行一步,就不能当干部,要一心为公,吃苦在先。
在介绍大寨精神时,她讲道:“成绩不说没不了,问题不揭不得了”,“困难大,压不倒;灾害重,吓不倒;成绩大,喜不倒;荣誉大,夸不倒;歪风邪气吹不倒。”
他们一行边走边参观,来到一座山的最高处,只见山坡上植满了树,横看横行,直看直行,树林井然有序,若正在操练的战士一样,再到缓坡处一观,一层一层的梯田鳞次栉比,油绿的禾苗,一派生机盎然气象。
又走到坡下一个生产队的办公室,只见墙上贴满大字报。“舒舒服服改变不了旧面貌,轻轻松松干不了社会主义!”内容大同小异,粗略一看而过。忽然一张大字报的标题吸引了韩克的目光——《三上桃峰的实质》,这个戏他是看过的,正要细看,宋有余则催促,车在等候回太原。于是乘上汽车往太原走。到太原已到傍晚,住到了原来住过的旅馆。
案件线索均已调查完毕,能参观的,也都参观了,该回家了。宋有余征求地问:“怎样回?是循原路坐火车回,或者是坐飞机?我倾向于坐飞机回。”
一听军代表的口气,胡艳丽伶牙俐齿道:“坐飞机,坐飞机,没说的。”
韩克附和道:“没意见,坐飞机!”
本精神不振的窦春芳也兴奋了起来:“坐飞机就坐飞机。”
第二天上午,宋有余一行告别了送行的吴同志,乘汽车赶到飞机场。一下汽车,就买飞机票,很顺利买到了下午三点太原到西安的支线小飞机机票。
时间到了,却没有检票的动静。宋有余想:可能晚点了,便坐在椅子上等候消息。到了三点半,仍无丝毫动静。胡艳丽急切地问:“三点的飞机,已过了半个钟头,为什么还不检票。”
“看样子是晚点了,”宋有余道,“会有消息的,等等看。”
又过了半个钟头,仍无动静,一向木讷的韩克也来问:“三点的飞机,四点还不飞,怎回事?”
宋有余道:“只有等待,别无他法。”
好不容易又等到四点半,还是没有动静,连情绪不高的窦春芳都也等得不耐烦了:“原以为只有汽车、火车才晚点,没想到飞机也一样——晚点。”
一小时,一小时半,等了足足两个钟头,仍然没有动静,本沉着冷静的宋有余也急躁起来,问机场工作人员:“都等了两个钟头,为什么还不检票?”
工作人员回答:“我们一样着急,除了等待,还得等待。”
候机室里等飞机的人,开始坐着等,后来站着等,再后来急得转起圈圈来:“我们等不说,接我们的人等这么长时间,如何受得了!”
“我们也没有办法。”工作人员道,“我们同你们一样——难熬,可能快了,再等等。”
世界上最难熬的时间就是焦急的等待。别说半小时、一小时,就是一刻钟、一分钟,都是漫长的。
他们苦苦地等啊,等啊,等到六点半,不仅没有飞机的动静,且等来了阴云密布,进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人们的心情如同天气,由明朗转阴暗,又由阴暗转消沉,整个候机室里阴沉沉的。眼看将到七点,难熬到了极点,忽然传来马达声。与此同时,一向沉默的广播响了:“飞机将到,开始检票!”
人们一下子活跃起来,自觉地起立、排队,井然有序地向检票口挪动,很顺利地出了检票口,登上了飞机。胡艳丽迫不及待地看着机票对着排号,一、二、三、四排,ABCDE……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她焦急的心情,随着进入座位,才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她的座位是A,她透过窗户,蓦然发现,天气晴蓝,夕阳的余晖照了进来,她的眼睛也同天气一样,明朗起来。
韩克在靠窗坐着,瞻前顾后,左观右看,人们都坐好了,他的心也落在了腹中。刚刚平静下来,突然马达轰鸣,一阵紧似一阵进而跑动起来,颠簸起来,他的心情也紧张地跳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飞机呼啸升空,身子若荡秋千似的,被摔在了半空。
胡艳丽透过机舱玻璃,看见道路越来越细,房舍、树林、山脉越来越小,直到模糊不清。不久,又见自己在云层中穿行,那云层时而像绵羊在牧草,又像肥皂泡在流动,又像一团一团的棉花,被抛到后面。不久,夕阳沉入地平线下,天色昏暗下来,似在黑暗中飞行。不久,地面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接着,发现光点排列有序,纵横成线。又觉得飞机在纵横有序的灯光上面徘徊、转圈。
忽然广播响了起来。接着说:“飞机起落架放不下来,正在排除故障,为防万一,每人写张简短留言……”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心胆悬到了嗓门。刹那间,机舱里骚动起来,呐喊的,吼叫的,骂娘的,痛哭的响成一片,坐着的站了起来,乱跳起来,拥到过道里,乱成一团。要求留言,哪里能写得成!
广播再次发声:“请大家别紧张,别慌乱,正在设法排除故障,抓紧写留言,别错过机会!”
胡艳丽最是反应强烈,又骂又叫,不能自制,手脚、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窦春芳本是个轻浮好动的人,在此危机时刻,更失去控制:“完了,完了,全完了!他妈的,一切都完了。”
韩克一听广播,顿觉惊愕。一阵紧张,想了很多:父亲、母亲、亲戚、朋友……一齐浮动脑际。片刻之后,稍稍平静下来,天灾、人祸,不由人,是祸躲不过,只有听天由命,于是留言。
客舱中仍是乱作一团:“真倒霉,第一次坐飞机,就遇上倒霉事。”夹杂着唉声叹气、无奈、悲痛的气氛。
宋有余毕竟是军人,事发突然,很快冷静下来,且想:急也无用,乱也无用,只能顺其自然。而且,自己是军人,别的同志都在看着自己,不能丢军人的脸,故能冷静、沉着应对,写留言。
空姐来收留言条,一个个战战兢兢,稀稀拉拉地递上留言条,正在递、收留言条之际,广播又响了:“故障已经排除,飞机正在降落,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骤然间,哭叫、痛哭的骚动,转换为庆幸喜悦的笑声,又是一派欢乐的气氛,溢满客舱。
猛然间,“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飞机剧烈颠簸、摇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胡艳丽以为飞机又出了故障,用惊恐的目光望着宋有余。宋有余道:“飞机落地了,这是落地后的颠簸、摇晃、摩擦。”她才安静了下来。
飞机的滑行渐渐趋缓,颠簸慢慢缓解,直到停止,客舱门开启。
宋有余领头取上行李,走出客舱,向行李房走去。胡艳丽等紧随其后,去取行李。
“这辈子再也不坐飞机了!”胡艳丽心有余悸地说。
韩克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算是经受了一次生死考验!”
窦春芳道:“宁可慢一点,累一点,坐汽车,坐火车,也不想再担惊受怕坐飞机了。”
宋有余道:“不过虚惊一场,有啥了不起!万一躲不过,也没有啥,大不了就是一死了之,有福自然来,是祸躲不过。人来到世上总有一死,不过迟早而已。与其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活着,不如顺其自然,从容对待!再说,灾祸是客观存在,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既然是客观存在,惊慌失措也无用,只有顺其自然为好!”
宋有余、韩克他们取上行李,又换乘火车向出发地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