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贺金柱和魏猛子出逃以后,贺、魏两家走得明敁比以前亲近了。魏家没男人,当时魏淑今还小,地里的力气活儿,还有家里的挑水、抹房、推磨、劈柴火等等,都是贺老拴帮着干。后来,魏淑兰大些了,二柱也顶些事儿了,两家的活儿就一起干。比如挑水,网家就一副水筲,水筲在谁家,谁就把两家的水瓮一块儿挑满了。别的活儿也是一样,基本上分不出谁是准家的。魏淑兰出落成大姑娘了,个头不矬,模样也不难看,又在村里当妇救会主任。走在街:挺招人,说媒的不少,她—个不媒人问她心里是不是有人她说,你管不着。贺氏早就动过心思,也拿话套过魏淑片。魏淑兰心眼儿多,反应快,嘴也好使,一次次都没套着实话。
这天晚上为这事儿贺老拴两口子唠叨:大半夜,购人越说越兴奋,好像天一亮就有喜事一样。临睡觉的吋候,贺氏说淑兰跟咱亲闺女差不多,我看,媒人也甭找了。明儿咱把她们娘儿俩叫过来吃顿饭,把话当面挑明了得了了贺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贺老拴早呼噜上了。
第二天,魏淑兰接到二柱的邀请,就很不客气地过来了。临出厘的时候,比魏淑兰小两岁的二柱突然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淑兰姐,你不打扮打扮?魏淑兰很警惕地说到你们家去,打扮什么?哎,二柱,你怎么今天说这话?二柱做了个鬼脸说我说着玩儿呢,你别多心,我还跟你叫姐。魏淑兰眨了眨眼睛,觉得二柱话里有话。
贺氏把屋里比以往拾掇得要千净些,作为家庭主妇,她不算利索人。魏淑兰每回一进门,身也不站,又擦又扫,跟收拾自己家没什么两样。贺氏拿魏淑兰当自家闺女看,光说待会儿我来吧,可也不真拦着,她知道拦也拦不住。
—进门,魏淑兰就觉得这个家有些反常,再加上二柱出门时那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她隐约感到今天会发生什么。
这顿饭跟年饭差不多,白面掺山芋面的饺子,白菜馅儿,还切了些腊肉。等魏淑兰和魏氏过来的时候,面和好了,馅儿也早剁好了,光剩下包了。人多好干活儿,丁夫不大,饺子就包好了。饺子上了桌,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贺老拴独自喝了一盅。这瓶酒在家放了快三年了,平时一直舍不得喝,实在顶不往了,就拿筷子在酒瓶里蘸一蘸嘴里咝哈一声,算是过癮了。他今天着实喝了一大口,他喝得动静很大,近似夸张。一大口下去那盅酒就到底了,酒下去之后,脸就红起来。他还想倒一盅,但酒瓶倾斜到七八十度的时候,又停下了。他摇摇头轻轻地把瓶子盖拧上,很不情愿地把酒瓶子放在了窗台上。
抄起筷子要夹饺子的贺老拴像想起了什么,他不住地朝贺氏使眼色。但贺氏光照顾魏淑兰她们娘儿俩,没看见贺老拴的眼色。贺老拴把一个冒着热气吃下去绝对停不下的饺子放进嘴里后,开始说话了:他婶子,淑兰,我喝了口酒,心里发热,嘴里也觉着痒,我可要说实话了
啊。
贺老拴的话更引起了魏淑兰的高度筲惕。她上断定下面的活一定与自己有关,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她感到脸下有些发烧,心里也奋些紧张、她停了筷子,低下了头,她感到贺老拴在看她,二朴:好像在叫她做鬼脸。
贺老拴看了一眼魏淑亏,又看了—眼魏氏。看完,就说话了淑兰,我跟你大娘早就动了这么个心思,咱往后成一家人行不行?
魏氏脸也红了他大伯,这话我大明白,你就再敞开点儿说吧。贺氏把话茬接过来:活说到这儿,咱就把话挑明了吧。我们想把淑兰娶过来,给金柱做媳妇儿。
贺老拧赶紧说:对,对,就是那么回事儿。
魏淑竺慌张:一下,端着碗出去了。
魏氏脸不怎么红了这事儿我没意见,我阿去问问淑兰吧。贺老拴着急地说:淑兰就在这儿呢,丁吗还要问家问?
魏氏对着外屋说:淑兰,你进来!
外面没动静,二柱觉得这时候他该出场了。他推着魏淑兰说快进去吧,我等着叫嫂子哪。
魏淑兰把大辫子甩到了胸前,低着头,羞红着脸,身子倚着门框,两只手来回摆弄着长长的辫梢。
魏氏说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当着你大伯大娘的面儿,你说个痛快话儿,愿不愿意?
魏淑兰心跳得厉害,脸烧得像火炭,想抬起头,但觉得像娃抬不起来,本来挺灵巧的一张嘴,却拙笨起来了俺不知道。俺……他愿意……俺就愿意。
贺氏接过来说:行了有这句话就行了。
二杵拽下魏淑兰的胳膊那我能跟你叫嫂了了吧?
魏淑兰打了他一下去你的吧。
贺老拴乐了了好,好。我今儿就让人写信给金柱魏淑兰接着问了、句他要足不同意呢?
贺老拴说他?他凭什么,你还不知道他那两下子?
贺氏抓着魏淑兰的手说:自个儿养的孩子自个儿知道,你别抬举他。金柱找了你这个媳妇儿,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魏氏看了魏淑兰一眼说闺女是娘贴身的小棉祆儿,心里有话不隔夜。说实话吧,这个心思,她早就有。
魏淑兰朝魏氏挤了下眼睛娘,你净瞎说。
魏氏笑了起来怎么,埋怨娘揭你底儿啦?回过头来又对贺氏说,都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咱得托个媒人不?
还没等别人说话,二柱抢先表态了了我,我给他们俩当媒人。屋里人都笑了。
日本投降之后,顽军也不再挑衅。新四军第二十八团有半年多的时间没仗打,部队原地待命,大部分时间是训练和学习。对这样的生活,贺金柱和魏猛子都有些别扭。日本人回老家,国民党也不打共产党了,天下太平了,我们这些当兵的还有什么用?当时,战士们也有些想法,打败了小日本儿就赶紧回老家。要不,就进城安家过舒服口子。
贺金柱和魏猛子也想打完了日本人就回家看看。离家三四年的时间了,不想家是假的,特别是两人是在那种情况下逃离的家。
贺金柱接到了家里的信,看完之后,脸红了。原来是家里撮合他和魏淑兰成亲,如果同意,就给魏淑兰写信。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连队里有些人家里有了未婚妻。没仗打的时候,说起来心里美滋滋的,但大部分都通不了信。因为那些未婚妻们不识字,所有的甜蜜都是回味出来的。每当人家回味甜蜜的时候,贺金柱也涌起一些滋味。但想想,自己还小,想这些太没出息。再说天天打仗,脑袋像掖在裤裆里一样,这小命还不知道怎么着呢。看完这封信岁的贺金柱脑子里乱了套,想静下心来回忆点儿什么,但心就是静不下来。跟魏淑兰一起艮大,一起上学,—起过家家,—起赶庙会,在百草山上打仗,玩得很投脾气,基本上没吵过嘴、打过架: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俩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他尿了炕,早晨起来就恶人先告状,说晚上睡觉快让大水冲跑了。他嘴馋,赶上魏淑兰家做好吃的就不走。那时候,魏淑兰家比贺金柱家子好过—些,有时会蒸年糕吃,魏淑兰经常给他往外偷。上学的时候,魏淑兰在班里学最好,在学校里学不会的功课,都是魏淑兰在家教他。教会儿,两人就做游戏,有时是撞拐,有时足捉迷藏,有的时候就是瞎打。别看魏淑兰是个女孩子,打起来下手狠着呢,一点儿也示弱。但那时候年龄都小,什么事儿也不懂。现在这么严肃而重大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了,怎么办呢?他没主意,他想下魏猛子给参谋参谋,尽管他是魏淑兰的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