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面军的指战员,为了迎接中央红军,作了许多艰苦的努力,准备了大量物资,热情支援兄弟部队。我谨代表中央红军全体同志,衷心感谢四方面军,感谢张国焘同志。”
会场又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今后,一、四方面军要在中央的统一领导下,为实现党中央的战略方针,并肩战斗,团结前进。我们一定会成功!我们一定会胜利!胜利永远属于兄弟的一、四方面军!……”
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毛泽东讲完话,就请张国焘讲话。
张国焘谦虚地对身边的张闻天说:“总书记讲讲吧。”
张闻天连忙说:“泽东同志讲的代表我们几个了,你讲你讲。”
张国焘环视一下会场,作个短暂的停顿,于是便以浓重的江西口音作答词——
“党中央、中央红军及四方面军的同志们:
“我们今天在这里胜利大会师,是两军广大干部、战士英勇西征的结果,我们欢庆我们的成功!我们欢庆我们的胜利!我代表四方面军全体同志,向党中央致敬!
“四方面军过去一直远离中央,没有直接接受中央领导,现在好啦,中央就在我们身边,和我们在一起。今后我们要在中央的直接领导下,去战斗,去奋进。在这里我代表四方面军向艰苦奋斗的一方面军表示深切的慰问。
“胜利属于一方面军!胜利属于四方面军!胜利属于一、四方面军大会师……”
张国焘的讲话也像毛泽东讲话时一样,赢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二人讲话完毕,肩并肩走下主席台,然后几位重逢的老战友相互亲切地攀谈着徒步向河口镇走去——在毛泽东等人下榻的大喇嘛寺里,已安排了一个丰盛的庆祝宴会。
雨渐渐停歇。落日烧透了厚重的云霞,给眼前的西陲小镇镀上了一层耀目的金辉……
3.晚宴祝酒,周恩来比张国焘多出一个心眼
庆祝宴会搞得相当排场。
喇嘛寺大殿门额上挂着大幅横标,殿柱上贴着标语,扯着一串串旗帜。殿佛龛一侧的长条案上和四周高高矮矮的桌子上、地上,摆放着大碗的鸡和肉,大堆的饭和菜,大锅的汤和大罐的酒,还有当地酿造的类似贵州名酒茅台的烈性白酒。——这些大都是四方面军总部提前派人送来的,并且还挑选了几名厨师前来烹饪。
毛泽东、张国焘等人来到长条案边就坐。
毛泽东浏览着满桌的菜肴,欣悦地说:“晚宴准备得这么丰盛,我等真要大饱口福啦!”
周恩来说:“在遵义时,尽兴多喝了一些茅台,却没吃过这么多的好菜。”
张国焘笑了笑,说:“中央领导和一方面军的同志辛苦了,理应加几个菜,以示慰劳。”
他说着便以“东道主”的主动和热情从桌上的酒坛里倒了一杯白酒递到毛泽东面前:“润之兄,我代表四方面军敬你一杯酒,向英勇的一方面军表示敬意。”
毛泽东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吮吮嘴唇道:“哟,好烈!看来比贵州茅台度数还要高哩!”
他随即也倒了一杯酒,递给张国焘:“四方面军为迎接中央红军竭尽全力,我代表中央红军回敬国焘兄一杯酒。”
张国焘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饮毕拱手道了声:“谢谢!”
接下来,周恩来、朱德、张闻天、博古等人与张国焘、黄超等人相互敬酒。一时间杯盏叮咚,流觞交错,开怀畅饮,喜欢连声。
毛泽东照例用他的辣椒幽默活跃气氛。他一连吃了几只油炸红辣椒,也不就菜,使得周围的同仁唏嘘不已。
毛泽东调侃道:“如果你不能吃辣子,你就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祖籍江西的博古当即表示异议,他反驳道:“江西人中不乏伟大的革命者,而他们并不喜欢吃你湖南的辣子。”
毛泽东呵呵笑道:“我说的是谬论,并不否认你这位江西老表是彻底的革命者。”
博古颇为得意地点了点眼镜架,把目光投向那位同乡:“国焘兄,你喜欢吃辣子吗?”
张国焘勉强地笑了笑,没有作答。他觉得对于能不能吃辣子的争论很无聊。他感到不快的是,席间毛泽东等人既不讲当前的战略方针,不告诉他一方面军的有关情况以及年初在遵义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的有关细节,也不盛赞他领导的四方面军所取得的成就。他隐隐发现他与诸位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相隔绝着。
晚宴仍在进行。
在表面的欢乐气氛掩盖下流淌着另外一股暗流:怨愤、猜疑、误解以致于敌对的情绪。
张国焘向黄超递了个眼色,要他向诸位频频敬酒——想借助烈性酒的升温来撬开他们封冻的心扉。
张国焘主攻的目标是周恩来。
他先是一番“迂回”式的叙旧:“恩来兄,南昌暴动那一幕,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忘怀,你那时是扮演主角啊!”
周恩来笑笑,无限感慨地说:“我们那时没有经验,蒋介石叛变革命,到处屠杀共产党人,我们只有拿起枪杆搞武装暴动,才有出路。但起义失败了……当时你是中央特派员,在起义中也发挥了作用嘛!”
张国焘说:“记得暴动失败后,大家分路退出,由汕头跑到汤坑,相会流沙,在一座破庙里,你病倒在担架上,你劝我和李立三赶快离开部队,潜返上海。而你坚持带病留下,与玉阶(朱德)兄随队行动,我们就那样分手了。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见面了……”
周恩来说:“我们没有被蒋介石斩尽杀绝,我们在湘赣边、鄂豫皖又拉起了队伍!”
张国焘一边举杯一边兴叹道:“是啊!我们的队伍越闹越大,闹得老蒋不得安宁。恩来兄,来来来,为我们患难重逢再千一杯!”
连碰三杯酒下肚,他见周恩来面颊和眼睛泛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便狡黠地将话锋一转,探问道:“恩来兄,中央红军现有多少人马?”
周恩来抬起袖口擦擦额头,没有直接回答,委婉地反问了一句:“四方面军有多少人?”
张国焘含蓄地笑笑,暗暗寻思:周恩来是红军总政委、军委副主席,对此不作答,想必有隐衷,本是一家人,保的哪门子密?反而又反问起四方面军的人数,是什么意思?于是伸开五指打了个一翻一正的手势,答道:“我们有10万人马!”
周恩来马上应酬道:“嗬,国焘兄领导有方啊!一方面军西征以来,几经征战,有些损失,现在还剩下3万多人,但保存了一大批干部。”
很显然,双方回答的数字都有些夸张,但周恩来的夸张程度比张国焘更大一些。实际上,这时的一方面军实力不超过两万人。当然张国焘对此是无法作出精确计算的,因为毛泽东已把兵力分散到好多地点去了。张国焘回答的数字虽有点夸张,但他的战斗部队确实有8万兵力,他只是把2万非战斗人员加上去了,有意显示一下四方面军的实力。
周恩来天生是位外交家,面对如此现实,他不能不多出一个心眼。他接着又说:“红军长征像经过一场暴风雨的大树一样,虽然失去了一些枝叶,但保存下了树身和树根。”
张国焘听了周恩来的回答,心里顿生疑窦:据说一方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少说也有10万人,为何仅在七八个月的时间里竟减员如此厉害,不及四方面军的一半?由此看来,中央的政治路线、战略方针有问题!
他完全相信自己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他深为一方面军在错误路线领导下遭受的惨重损失感到痛惜,感到不安,同时感到自身的力量与责任。
他接过周恩来的话题,深切而大度宽宏地说:“恩来兄的比方很生动,很深刻,中央红军能保存下来一大批干部,这很好,很宝贵啊!以后可以调一些干部到四方面军来,不少部队不缺枪,也不缺兵,就缺干部。”
周恩来说:“好啊好啊,可以调一些干部到四方面军去。”
张国焘又要倒酒与周恩来碰杯,周恩来也不推辞,举杯就碰,却被朱德走过来拦住,说:“特立(张国焘笔名),恩来身体不佳,来来来,咱俩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4.剪烛话旧,朱德的“骨架子”之说令张国焘惊叹!
晚宴后,张国焘陪朱德回到住所。
朱德今晚开怀畅饮,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脚下发轻,东摇西晃,看样子确有几分醉了。
其实他头脑异常清醒。
在张国焘的眼里,朱德是一位憨厚、朴实的老大哥的形象,令人敬重。他已年近50,但看上去却有50开外。
“玉阶兄,你的身体仍和过去一样强健,看上去不减当年哪,就是黑了一点。”张国焘富有情感地与老大哥剪烛话旧。
“嘿嘿,本来就黑嘛!加上日晒雨淋,也就更黑喽!”朱德爽朗地笑着,露出一嘴白白的牙齿。“特立啊,还记得8年前我们在流沙坝分手的情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