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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土乡人大选举如期举行。

果然像杨文彬所说的那样,八十四名代表,八十三名通过,陆大新的乡长身份正式确定了。

面对着自己的那一张选票,陆大新很想挥洒一下他的书生意气,自己选自己一下。因为他的乡长候选人资格,是组织上确定的,他也应该向组织负责。这样做,在现代意识比较强烈的城镇地区,是顺理成章的。他在人大工作那么多年,这方面的见识是很多的。

但他即将要工作与生活的地方却是一块封闭落后的土地,这一票的使用对人们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必须自谦,否则,就是自负。自负在传统观念里就是自以为是、日中无人,是个异数,便是自己把自己放到对立面的位置上。

所以,他对自己投以弃权票。

当选之后,他要表态。就这个表态,在两天前他就作了认真思考。在影视剧里,那些新上任的行政官,个个堂皇善辩、气度过人,对观众的心,冲击力是很大的。他完全可以这样讲,痛陈他的宏伟抱负。但面对着这么一群质朴得近乎麻木的土地子民,他感到这多少有些滑稽,他必须讲得实在,讲得质朴,在朴实人面前,低调就是高调。

他说:

“各位代表,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党和人民培养出来的干部,所以是不能有私心的。来到青土乡,我保证做到两点:一是不以权谋私,二是为大家做几件实事。小敢说当人民的功臣,但敢说不做人民的罪人。如果有一天,我让大家讨厌了,不用大家撵,我自己卷铺盖就走。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台下一阵交头接耳,之后,竟陷入了沉默。

吴景州看看陆大新,陆大新看看吴景州。陆大新心中没底,吴景州则咬着陆大新的耳朵说:“你是个有文采的人,你应该说得更煽情一些。”

人情是能煽动的么?陆大新没有接茬。

在一片沉默中,主持人慌了,他喊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话音未落,掌声响起来,长长的一阵掌声。

陆大新心头一热,悬着的心落安妥了。看来,他的态度,青土乡人民是认可的。

最后,是吴景州讲话。他冠冕堂皇地评价了几句会议的成功意义,马上转到了评价陆大新本人。他说:

“陆大新同志的到来,给我们青土乡带来了希望和活力。他知识丰富,善思能干;他眼界开阔,大有作为。在这一点上,大家要打消疑虑,增强信任。我希望大家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党委和政府的工作,要同心同德,而不是离心离德地把青土乡的事情办好。办好青土乡的事,不仅是我和陆乡长的责任,也是在座诸位的责任。那些等待观望的态度,那些一味挑剔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

台下又嘁喳成了一片,任主持人拍了两次桌子都不能平息。

陆大新感到吴景州的好心帮了他的倒忙,他不得不站起来。

“各位代表,各位父老,刚才吴书记对我的评价,我不敢接受,我把它当作对我的鼓励与期望。因为,能干不能干,我还没干;有作为没作为,我还没做。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能不能做好这个未知数,还有待于我今后的切实努力。为了使我在今后的工作中真正有作为,我真诚地希望:大家能给予我真诚的支持与监督,拜托了!”

“说得好!”台下传来一片热烈的声音。

会议圆满结束了。

吴景州站起身来,握住陆大新的手:“大新,祝贺你了!”

“感谢吴书记的精心组织和坐镇领导。”陆大新笑着说。

吴景州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小子,绝顶地聪明啊!我就弄不明白,万副主任怎么就舍得把你放出来。哈哈……”

提到万副主任,陆大新心中生出一团阴郁。

这个吴书记,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这团阴郁,并没有遮盖住陆大新满心的喜悦。他拉住吴景州的手:“吴书记,这以后,就全仰仗您了。”

“彼此,彼此。”吴景州客气地说。

从县城回来,他内心的那一丝不安已烟消云散了。他能够平静地对待他新的合作伙伴了,而且,他甚至有了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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