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朋友干的？”
宫成不好意思地说：“可不是嘛，快要结婚了，她还像个孩子似的。要是她能像倩姐这样当个贤妻良母那该多好。”
姚倩苦笑着。贤妻良母？几年前，自己也曾这样天真地为爱情做过许多傻事……
回到家，姚倩试探性地将方驰向她求婚的事告诉母亲。母亲听了半天不言语，突然猛一拍大腿：“买！马上买！”
姚倩吓了一跳，不解地问：“妈，买什么？”
“买房！不买房别想结婚！买了房马上结！”
姚倩被母亲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弄懵了，她语无伦次地问：“拿，拿什么来结婚？”
母亲果断地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买！砸锅卖铁也要买！明天就买！”母亲的慷慨激昂让姚倩看到了她从前当妇联主任时的壮怀激烈。可纵然激情四溢，豪情万丈，巧妇终难为无米之炊呀！
当晚，母亲就郑重其事地把方驰叫到家中，将全家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个隆重的小型家庭会议。主要议题是：要她的二女儿和准二女婿马上买房。
姚倩的大眼瞪着方驰的小眼，两人堆积了许多困惑准备发问。不等他俩发表意见，母亲又放了狠话：“不买房的话，坚决不准结婚！不结婚就拉倒，不要耽误倩倩的青春！”
4
母亲召开家庭会议的当天，姚倩狠心砸碎了她存了近十年的存钱罐，这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三万块钱。
三万元钱能付首付吗？他们两人满腹惆怅又满怀希望地过了一夜，彻夜无眠。
第二天下起瓢泼大雨，砸得人心战战兢兢的，本就脏乱的大街上变得泥泞不堪，他们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两人一见面，就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买吗？”二人又几乎同时回答：“买！”
话虽说出去了，却终究没多少底气。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了。天要下雨，娘要嫁女，买房结婚，自古天定。买就买吧，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入虎穴！当天，方驰和姚倩就十指紧扣卿卿我我地准备去看房。
走进一个售楼部时，那售楼小姐长得真叫一个水灵啊，妖精似的。方驰色迷迷的眼紧盯在她们的胸部、腰部及其以下的位置，苍蝇似的舍不得离开。
姚倩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酸不溜秋地说：“看上哪个了？”
方驰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说：“哪能呢，跟老婆大人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呀。”
姚倩笑了，推了方驰一把：“赶紧的，干正事。”
他俩在售楼大厅里那些看上去似懂非懂的沙盘前琢磨了好半天，前台明明坐着几位小姐，却没人理会他们，这与他们期待中的众星捧月落差太大了。
姚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些售楼小姐脸上缀满了鄙夷的神色，一根利刺狠狠地扎到她的痛处。她猛地一掐方驰的手说：“我们走！”
她将方驰连拖带拽弄了出来，方驰边走边嘟哝：“看得好好的……”
“好什么好？人家根本不待见我俩，你还好意思杵在那里！等着别人赶我们走吗？”姚倩说。
“我们是他们的上帝呀，他们凭什么赶我们？”
姚倩更来气了：“没见那么多人，没一个人理我们吗？知道什么原因吗？”
方驰摇了摇头，姚倩指了指他的大头恨恨地说：“人家看我们俩穿得跟乡巴佬似的，以为我们根本不是来买房的……”
她的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一语惊醒梦中人，方驰看了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的确，他们都穿的真维斯，典型的学生装，确切地说，现在的学生也穿得比他们洋气，无怪乎人家压根不睬他们。
方驰心存侥幸地问：“我俩穿的真维斯不也算是名牌吗？”
姚倩眼中几滴咸咸的液体快出来了：“那能跟爱马仕比吗！”
方驰当下大手一挥，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附近最大的商场。一进商场，他俩就傻眼了，柜台里哪件衣服都美不胜收得让他俩的心荡漾不已，可哪件衣服都动辄成百上千。他俩刚重拾起的自信心瞬间受到了重创，他们同时发现自己又来错了地方。
两个人接连跨入两条不属于他们的河流，这就是莫大的悲剧。
方驰的步子很想往外迈，但被姚倩强拉住了，方驰感觉到，一向畏寒的姚倩此时手心直冒汗。姚倩故作镇静，硬拽着他到一个打五折的柜台边，她看中的一件衣服打完折下来168元。她试都不试，扭头问方驰：“这件衣服不错吧？”
方驰露出不屑的神色，刚想唱反调，却被姚倩的眼神制止住。她又替方驰物色了一件，他虽不大满意，但却不好意思让姚倩下不来台。姚倩豪爽地对售货员说：“把这两件给我包起来！”两人当场就换上了新衣，心里却割肉般地疼。这两件衣服总共316元，是他们小半个月的工资。
又过了几天，两人才将碎成一地的信心重新拼接起来，亲昵地去售楼部看房，这次售楼小姐对他们非常热情，不仅耐心介绍，还带他们去现场看正在施工的房子。他们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妖娆的售楼小姐频频地对方驰抛媚眼，一旁的姚倩醋劲儿大发，她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抬起穿着10厘米高跟鞋的脚狠劲儿往方驰脚上踩下去。
“哎哟！”方驰一声惨叫，愤怒地问：“你干吗踩我？”
姚倩佯装无辜地说：“你凭什么说是我踩你？”
方驰痛得龇牙咧嘴：“我亲眼看到了，你还想抵赖？”
姚倩没好气地说：“你眼睛都黏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还看得到我吗？”
方驰这才明白自己一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子。因此，他脚上虽吃了亏，嘴上却还得赔礼道歉。
姚倩一想到售楼小姐的媚态，就浑身不自在。那位售楼小姐的过分热情让姚倩心底生疑，认为她不是在卖房子，而是想靠花言巧语将他们荷包里的钱骗走。并且，那些房子也太贵了，最小面积的也得26万元，而他们连三成的首付也拿不出来，只得忍痛割爱。
房子没买成，方驰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姚倩却得意地在回家的路上哼着小调：“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5
随后的日子，方驰和姚倩的生活里除了房子还是房子。
下班后，周末双休日，一有空闲他们就四处看房子。许多房子他们很中意，却因为太大或太贵而买不起；买得起的要么偏远得快到郊区了，要么小区的环境脏乱得一塌糊涂。两个多月下来，他们房子没买成，倒憋了一肚子气。
姚倩现在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亿房网、搜房网等网站收集各种房产信息。铺天盖地的房产消息让她一天天从希望到失望，最后濒临绝望。涨，涨，涨！房价一天天攀升，她和方驰就像两只拼了命向上攀爬的蜗牛，永远也跟不上飞涨的房价。
这两天，领导出差了，一些爱八卦的同事开始在办公室议论“房事”：“小张昨天请我们去喝喜酒，他今年又买了一套房，现在是第三套了。”
“小李炒房大赚了一笔，买了辆广本，5分钟的路程也开过来炫耀，瞧他那个得瑟劲儿！”
“丽丽的婚房是一幢别墅，280平米，一楼和顶楼都有小花园，还学人家老外弄了个壁橱，住得那叫一个舒坦！”
姚倩默默地听着，心里郁闷得厉害，她总感觉那些话是专门针对自己说的。同事们都有房有车，而自己却是一穷二白的无产阶级，本想靠嫁人来个大翻身，不料准备嫁的男人方驰，和她比简直就是和尚遇上秃子，光秃秃一个样。
姚倩正在气头上，一个新来的愣头青走到她面前，傻兮兮地喊了声“姚姐”，姚倩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谁是窑姐？”把新来的小伙子弄了个大红脸。
没等小伙子道歉，姚倩就噼里啪啦地将这两个多月来看房的所有怒气怨气统统发泄在小伙子身上，她足足说了半小时，可怜一个刚毕业的大小伙子竟差点被她训哭了。
等气出完，姚倩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到小伙子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姐这几天家里有事，心情不好，刚才对不住了。以后你有啥事就来找倩姐，姐一定尽全力帮你。”
刚被打了一巴掌又吃了个甜枣的小伙子在办公椅上呆坐了半天。
看房，看房，看到地老天荒地久天长！工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七七四十九次看房后，姚倩和方驰终于找到一处两人都比较满意的房子。70平米的两室一厅，虽小点，但便宜；虽在七楼，也没有电梯，但物业费极低，也省去了电梯费；位置接近三环，交通虽不太方便，但售楼小姐说以后会有公交车通进来；小区内有一座干涸的人工湖，倒也算湖景房了。
方驰激动得当时就准备签合同了，姚倩却不动声色，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售楼部。方驰紧随其后，不解地追问：“这么好的房子干吗不要？”
姚倩反问道：“这么好的房子干吗别人不抢着要？”
方驰一时语塞。姚倩这才缓缓道来：“位置！要是它在市中心，准保早被人哄抢一空。只可惜这房子虽不错，但还是偏远了些。而且，你看，那房子是期房，现在还只是一坯土堆在那儿，不知道开发商能不能按期交房啊！”
方驰想想也有道理，但一想到好不容易看中的房子，却不能立即拥有，心里终有些不甘。
那个售楼小姐的公关功夫真是做足了，没事就给方驰打电话、发短信。方驰一收到那些有些暧昧的短信，赶紧删除，万一姚倩这个醋坛子看到，必定天下大乱。
过了两天，姚倩突然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方驰：“我们赶紧过去签合同吧！”
姚倩180度的态度大转变让方驰异常纳闷，但他已习惯对这个精明的小女人言听计从。两人见了面，方驰忍不住问姚倩：“你们女人真善变啊，昨天还哭着喊着说不买，今天就突然变脸了。真不知道你的太阳每天会从哪边出来！”
姚倩满脸陶醉地说：“女人不善变，吃饭不要钱！那个开发商的资质我查过了，绝对没问题。我还有一个同学和两个同事也在那里买了房，要买就趁早下手，要不明天又是一个价了。”
方驰假装非常赞同姚倩的意见，实际上，他早已通过上网搜索和多方打听，了解到许多关于开发商和此房的信息。姚倩还不放过他：“你不是从前说我是你的太阳？你竟然不知道我从哪边出来？”
方驰哭笑不得：“好吧，我的太阳，你从哪儿出来我就从哪儿出来，你叫我去东边我绝不奔西边。”
6
江城的天气变得比女人的脸还快，前一秒钟还艳阳高照，打个喷嚏的时间，便骤然风雨大作，街道两侧的树被吹得左右摇摆，路人纷纷掩面寻找安全的场所避雨。
很快路上就有了积水，和着街上的尘土，变成了稀泥。姚倩和方驰今天准备来签合同，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怪天气，她心里隐隐掠过一丝阴影。
“坑！”眼尖的姚倩迅速将差点一脚踏进一个大水坑的方驰拉到自己身边，不想一块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那个大坑里。方驰暗自庆幸，刚才若不是被姚倩拉过来，那家伙一定结结实实地砸在自己头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姚倩也摁住胸口，心狂跳不止。二人惊魂稍定，仔细看那个“空中杀手”，原来是块房产公司的广告牌，虽被风吹落下来砸得严重变形了，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只见那幅巨大的广告牌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时尚懒女置业计划：不做家务，不带小孩，不下厨房。”
姚倩羡慕地说：“不进厨房，不做家务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女人啊！”
方驰立即反驳道：“那样的女人还能叫女人吗？”
“严重的陈旧主义者！看来这辈子，我都做不成‘三不女人’了。”姚倩的嘴快撅到鼻子上了。
“刚才砸中我的要是500万就好了。”方驰兴致颇高地异想天开。
“如果真有500万砸中你，你会拿来干什么？”姚倩问。
方驰雄心勃勃地说：“买房！买一堆房子，住一个，租几个，再卖几个。当21世纪最牛的地主！顺便，换个老婆……”话音未落，一记粉拳猛挥过去，他发出一声惨叫……
当天，方驰和姚倩风尘仆仆地来到售楼处，准备和仪态万方的售楼小姐露露签合同。
准备交首付时，姚倩说：“要不咱们再找我爸妈借点儿，这样欠银行不就少点儿了？”
方驰思索片刻道：“不了，我不想欠他们太多。”她只好作罢，心里却觉得方驰一家人说两家话。
“房子现在太便宜了，我砸锅卖铁也要买一套。”姚倩兴高采烈地在电话中告诉闺密欧阳雪，她恨不得即刻就通过全球卫星系统把这一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全宇宙全人类。
刚挂断欧阳雪的电话，那个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似的经理给她打电话了：“小姚啊，是这样，上头明天要来检查，所有的人都要来加班，你尽快赶过来吧。”
“经理，可是，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啊……”
“有什么事比公司的事更重要？马上过来！”经理不容分说挂断电话。
“没关系，你去吧，工作要紧，这里有我呢。”方驰安慰她。
她抓起包就往外冲，走到大门口又折回来叮嘱道：“你先把具体细节问清楚，那个合同等我忙完回来一起签啊！”
方驰说：“放心，快去上班吧。”
“一定要等我啊！”姚倩一步三回头地再三嘱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