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似墨的夜色中,黑色的卡宴稳稳驶上大路,瞬间便融入了车流。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开口,除了开始的那两句“饭局吗?”“恩。”
其余时间,陆禛彦都认真开着车,操控方向盘的样子随意中又带着点傲慢,偶尔也回头看舒姝几眼。舒姝微微调低车座,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懒懒地躺着看外面。
车窗外掠过的一棵棵大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流光溢彩。街边的广告牌上也都换上了迎圣诞的促销宣传画。
她这才想起原来快到圣诞节了。这五年来,她从没和谁一起庆祝过一个圣诞节,印象中她过的最后一次还是跟陆禛彦没分手的时候。
那次的圣诞节,她买了一棵大圣诞树放在他的小公寓里,临时抱佛脚在保姆的帮助下做了满满一桌他喜欢吃的菜。饭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看了一部唯美浪漫的爱情电影。
午夜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她终于在阳台上找了一把破旧的木梯子,不顾陆禛彦的劝说,执意要爬上去,把写着愿望的小纸条挂在圣诞树的最顶上。结果最后梯子的横杆塌了,她从上面摔了下来,就算下面垫着陆禛彦还是扭伤了脚。
陆禛彦怒气冲冲地抱着她去医院,她却在他怀里笑得甜丝丝,甚至自豪地觉得这是爱情的痕迹。
她以为爱情就该是奋不顾身的。
那时她才十七岁,对爱情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
无论过什么节日都要许愿,仿佛她多祈求几遍,上帝就会听见,愿望就能实现。所以,她许了无数次的愿望永远只有一个——和陆禛彦一辈子在一起。也不管学习成绩不上不下,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做菜,织毛衣织围巾。周末或者放假,只要陆禛彦没有空的日子,她就跑去兼职打工。那年圣诞节,她送他的名牌领带夹就是她花了打工三个月的工资买的。
她真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陆禛彦。
可是结果如何呢?
还是分手了。
后来,她明白了,爱情里伤得最重的永远是那个奋不顾身付出一切的人。
再后来,她遇见了穆意儒。她不想再去爱,可他却费尽心思要和她在一起,她最终被感动了。
交往之后,女方大多会成为弱势的一方,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好,她感觉得到,却还是努力尽着女朋友的责任。
最初的感动到最后也没有变成爱,她知道她的心不会为他而怦然。
即使是这样,当这段爱情到了结束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自己伤痕累累。
当心累了,不论爱与不爱,她都不愿再围着谁团团转了。
红灯时,陆禛彦从后座捞来一条毯子丢在舒姝身上,她不乐意地立刻掀开。
他警告地瞪她一眼。
她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将毯子扔回后座,“今年是暖冬你不知道啊,开着空调已经热死了。”
他轻哼了声,看了眼刚才还冻得发抖的人,不再管她。
最后,车子终于缓缓停在了舒姝家楼下。
她按下按钮,随着升起的椅背慵懒地坐起来,然后随意地把脚套进高跟鞋里,“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这么晚了你不怕失眠?”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
五年前的事,既然过去了,她也不该再记挂。那天早上,她对陆禛彦的情绪表露得太明显,也许让他认为她还在意他。虽然……她确实没有放下过,可是也不想再与他纠缠。她告诉自己要淡定一点,大方一点,像普通朋友,不,陌生人那样对待他就好了。反正A市这么大,以后遇见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多。
“但是陆先生,我们不是那种半夜可以到对方家里喝咖啡的关系。”舒姝温婉地笑着打开车门,利落下车,又贴心地嘱咐道,“路上小心。”
陆禛彦狭长清亮的眸子随着“砰”一声关上的车门渐渐变得幽深晦暗。他放下车窗,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楼上的灯亮了,他才在黑暗中点燃一支烟,仿佛这样做着就能两个人都温暖着。
一丁点的火光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映在他的脸上忽亮忽暗。
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纯真无暇地对他笑对他哭,而是戴上了面具,就像刚才她看似笑得温婉却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温度。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时光磨掉了她的棱角,也让她原来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
他深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白色的烟圈,混混沌沌的一团在眼前慢慢消散。
待烟尽,他的眸光一凛,将烟头捻灭,然后发动机一响,车子绝尘而去。
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他就没有打算放手。
星期一的早晨,舒姝从公司赶回家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匆匆前往和客户约定的地点。
年关将近,公司里要处理的案子也特别多,梁菲菲走后,她的案子都落到了一组组员的手里。接连加班好几天的舒姝在姜淮车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照着镜子化妆。
“先把早餐吃了。”姜淮摸了摸用围巾包着的三明治,递给舒姝,“还热的,牛奶在保温杯里。”
“我先化完妆。”舒姝接过三明治放在膝上。
这时,忽然一辆车改道,姜淮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舒姝的眼线在眼尾扯出了一长条。
她怒视他。
他忍着笑说:“这不能怪我……”
“好!好!开!车!”她用棉签小心擦着眼尾。